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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陶樂絨還是趕在季橋南起床之前出了門，她實在不想再給季橋南添麻煩了，反正距離和宋苓約定的時間還早，可以自已跟著導航規劃的路線慢慢找過去。
昨天半夜應該已經下了一場雨，地上的小坑裡都蓄滿了積水，陶樂絨一邊看路線，一邊避開腳下的水坑。她今天穿了一雙白色的球鞋，已經穿了一段時間，但仍被她打理得很新。
快到地鐵口的時候人終於多了起來，看著身邊走過的不同膚色的行人，陶樂絨終於有了一點身在異國的實感。特別是當與人擦肩而過時，從他們嘴裡傳來的零星英文碎片飄進耳朵，更是讓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季橋南的電話是在陶樂絨第三次核對地鐵行駛方向的時候打來的。
陶樂絨接起來就率先開口：“時間還早，不麻煩你，我可以自已過去。”
背景是嘈雜的人聲和地鐵開過的機械聲，陶樂絨的聲音被包裹在裡面，在電話那端聽來不是那麼清晰。
“需要我來接的話，提前給我發訊息。”季橋南也不深追，聽到陶樂絨客氣地回了聲嗯之後就掛了電話。
地鐵上的訊號不好，手機的訊號只剩下一格，陶樂絨只好認真地分辨播報裡的地址到底是什麼，生怕坐錯了站。
倫敦的地鐵不像國內的那樣嶄新，反而是有點破舊髒亂的樣子。行駛時傳來的風噪聲讓陶樂絨的耳朵難受了好一陣，好在馬上就要到站。
陶樂絨比約定的時間早了二十幾分鍾就到了目的地，等在宋苓的公寓樓下，旁邊是一家小型的便利店，大多數學生模樣的人光顧。
陶樂絨今天穿了件淺棕色的衛衣和黑色的牛仔褲，只簡單地塗了個唇膏，配上她扎高的馬尾，青澀得特別像剛進大學的學生。
公寓樓下都是進進出出的學生，開始一段新生活的期待和喜悅都毫無保留地展示在他們的眼角眉梢，讓陶樂絨不禁想起自已拿到簽證的那一刻，把那一頁看了又看，生怕漏掉什麼細節，那種喜悅甚至短暫地超過了要和季家打交道的不適感。
連自已的結婚證她都不曾那麼認真地看過，想到這陶樂絨也有點吃驚，也許是跟季橋南離得近了，她對自已的已婚事實也逐漸有了實感——是和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遠在地球另一端的虛擬人物結婚。
宋苓踩著她的長靴出來的時候，陶樂絨正低著頭在手機上和二手群裡加上的一個學校附近的中國超市老闆聯絡，老闆剛給陶樂絨發了一些申請兼職許可的攻略，併發了自已店裡的時薪和工作時間。
在出國之前陶樂絨就已經攢了一些錢，雖然季家跟她聯絡的助理強調說所有費用都是由季家承擔，但她還是打算自已找房子住，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她估計也不會給季橋南添那麼多麻煩。
宋苓略帶抱歉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不好意思啊樂絨，收拾東西太累了，起晚了，你早到了應該給我發訊息，我接你去我樓上坐會兒的。”
陶樂絨擺了擺手：“我剛到，正準備給你發我來晚了的訊息呢，你男朋友呢？他不和我們一起嗎？”
宋苓挽過陶樂絨的手臂，輕微的動作帶起一股淡淡的甜香味。“他住他學校附近的，我等會買好東西了再叫他過來。”
等紅綠燈的間隙，宋苓已經拿手機自拍好幾張了，拉陶樂絨入鏡的時候，陶樂絨想起了什麼，開口問她：“對了，你們公寓還有空著的房子嗎？或者有人要轉租出去嗎？”
“怎麼了，現在估計沒有了吧，明天就開學了，早就租滿了吧。出什麼事了？”宋苓收起手機，認真地想了想。
陶樂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要是當時再多思考一下，也不至於傻傻地被代寫騙，還絲毫沒有察覺。
陶樂絨嘆了口氣，語氣沮喪：“我們租房的時候被一個代寫給騙了，我們都以為有房，誰知道都是他編的，現在我得重新找房子住了。”
“天吶，那你昨天晚上在哪住的，之後呢？要不要暫時跟我擠擠？我等會在我們群裡幫你問問房子。什麼騙子啊，太缺德了！”宋苓語氣激動，彷彿是她自已被騙了一樣，直到超市門口都還在堅持不懈地替陶樂絨問候那個騙子。
陶樂絨推了個購物車過來，宋苓站在入口處低著頭噼裡啪啦地按著手機，不知道在打些什麼字，“我暫時呆在我表哥家裡，等找到房子我會立馬搬走的，謝謝你呀宋苓。”
宋苓聽到表哥二字的時候，打字的手指明顯地停頓了一下，接著用充滿了好奇的口氣問她：“昨天去接你的那個表哥是吧，你表哥在英國定居啦？他也是學生？”
陶樂絨臉又不自覺紅起來，想起那句老話說得沒錯，一旦說了第一個謊，接下去就要用無數的謊言彌補。
“不怎麼熟，他應該是在英國工作了，”陶樂絨背對宋苓說到，一邊伸手從旁邊的貨架上拿了一袋土豆，“就是之前見過幾面，家裡幫忙聯絡的。”
宋苓雖然天性自來熟，但也十分有邊界感，聽出陶樂絨語氣中的不願再多透露，也沒繼續問下去，而是跟她一起看起擺在貨架上包裝好的菜的食用期限。
剛來英國，陶樂絨還不習慣用英鎊思考價格，總是會在心裡默默把價格換算成人民幣，看到一袋番茄要人民幣將近十塊錢，默默地在心裡給每個番茄都安排好做法後，才鄭重地把它放進購物籃裡。
“樂絨絨，晚上要不去我家吃飯吧，剛好買了好多菜。”宋苓正拿著幾塊牛排往購物車裡放，購物車裡的東西幾乎全是她放進去的。
水果在蔬菜區旁邊，宋苓拿了幾盒草莓，陶樂絨則是拿了好幾盒青提比較，才選了盒看起來沒有壞果的，放進了購物車的角落位置。
陶樂絨在心裡計算了一下時間，本想拒絕晚上去宋苓家吃飯的提議，沒想到宋苓好像看出了陶樂絨的猶豫，立馬挽住她的手：“我出國前特地學了幾道菜，你一定要嘗一下！”
購物車被裝得滿滿當當，最後用了兩個大購物袋才裝走，陶樂絨主動提了重的那一袋，還夾了一提捲紙在手臂下。好在超市離宋苓的公寓不遠，並且謝揚一也及時出現，提走了她們手裡的東西。
“你可以來得再晚點，我們都能自已提回去了！”宋苓走在謝揚一身邊，雖然嘴上說著埋冤的話，但在他們身後的陶樂絨聽來，就是單純的小情侶打情罵俏。
陶樂絨想起什麼，拿出手機，給季橋南發了條訊息，說自已晚上要在朋友家吃飯，會晚點回去。
宋苓的租的是帶廚房的房型，一進屋就是一個濃縮了小廚房功能的流理臺，謝揚一正跟宋苓在往小冰箱裡塞東西，陶樂絨則有點侷促地坐在窗邊的椅子上。
“中午我們就點外賣吧，要收拾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宋苓掏出手機，在軟體上看起了菜式。
謝揚一把陶樂絨的東西用一個袋子裝好，放在了臺子上，隨後湊在宋苓旁邊跟她一起看起了菜式。陶樂絨輕輕地嗯了一聲，也尷尬地看起了手機。
才發現季橋南剛剛給她回了訊息：“地址，晚上我去接你。”
“真不用！”陶樂絨剛把訊息發過去，手機就跳出了季橋南的語音通話請求，嚇了她一跳，就連宋苓和謝揚一都抬頭望向她，不用她想，也知道此刻自已的臉一定紅得過頭，只好按了接聽。
接通了，對面卻沒有說話，陶樂絨輕輕地餵了幾聲。
不知道是不是訊號不好，季橋南始終沒有出聲，陶樂絨只好貼著手機，說得儘可能小聲：“我晚上在朋友這吃飯，不用管我！”
“你是不是忘記什麼東西了？”季橋南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不知道為什麼讓陶樂絨心突然猛跳了一下。
是陶樂絨沒想到的問題，她疑惑地問他：“什麼……？”
“你晚上怎麼回家？”季橋南似乎是換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聽筒那端的背景噪音明顯小了很多，“樓下有門禁，要刷卡，我本來想早上跟你說的，你跑那麼快乾嘛。”
陶樂絨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然後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我給你添的麻煩真是太多了，我等會把地址給你，你順路的話就來，不順路的話，我會盡量跟你差不多時間到家的。“
電話剛結束通話，宋苓就湊到了她的旁邊，朝她擠了擠眼，略帶笑意地問她：”你那個表哥啊？他要來接你？“
陶樂絨發了個位置，又加上了最近的一個地鐵站的名字，才飛速地把手機鎖上。
”我早上出門太急，忘記帶門禁卡了。“陶樂絨沒有說謊，但還是浮著心虛的臉紅。
“那晚上讓他也來吃個飯唄，就當多個朋友了嘛！”
面對宋苓的熱情，其實陶樂絨是覺得有點負擔的，但由於還不夠熟悉，表現出來的只剩下了局促。
“宋苓，你這個排骨就不給你放進冷凍室了，你不是下午要做嗎？”謝揚一突然開口，緩解了一點稍顯尷尬的局面，他從塑膠袋裡拿出一盒排骨，朝宋苓晃了晃。
等宋苓又回到流理臺前，陶樂絨才稍微鬆了口氣。雖然說不上對這種過分熱情有多討厭，但她還是很難適應。點開鎖屏看了眼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就要到她昨天約好的拿二手的時間了。
陶樂絨想起他們剛剛點餐時自已正在打電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問他們是否也點了自已的那一份，只好硬著頭皮問：“宋苓，你們外賣點好了嗎？什麼時候到啊，我剛好下樓買瓶水，可以順路帶上來。”
“我不是剛買了好幾瓶嗎，拿去喝吧！”宋苓說到一半，突然想起剛剛沒有問清楚就下了單，有點著急地問她，”啊，忘記問你了，我給你點了一份海鮮麵，你沒有不能吃的東西吧？“
陶樂絨用力地搖了搖頭，說自已幾乎沒有不吃的菜。雖然其實之前還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時候，陶樂絨因為挑食，沒少捱罵。
窗外的雨來得如天氣預報所料，稀稀疏疏的小雨拍在玻璃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剛好緩衝了不少陶樂絨的坐立難安。
幸好二手賣家就住在宋苓的公寓附近，陶樂絨望著玻璃上匯成了一條細流往下淌的雨出了神，後悔自已出門的時候只帶了錢包手機，別的什麼都沒帶。
“外賣快到了吧，我去拿吧，剛好我收了二手，現在正準備去拿。”陶樂絨先在微信發了條訊息，對面回覆了之後才站起身，對還在忙著把碗放進櫥櫃的宋苓說。
雨還在下，陶樂絨把衛衣的帽子翻上來戴上，還是有雨飄進屋簷裡。她正準備抬腳往裡站點的時候，一個撐著一把黑傘的男生提著一袋衣架跑近了。
“是你嗎？收衣架的？”男生的聲音裡還帶著很輕的喘氣聲，他抖了抖傘上的水，才把傘收起來。
陶樂絨從他手裡接過那袋衣架，五顏六色的衣架把袋子都撐得變形，吹風機的線則纏在衣架上。但陶樂絨不在意，對他輕輕地笑了下，表示感謝：“對，是我，謝謝你啊，早知道下雨就不麻煩你了。”
男生抬了一下眼鏡框，問陶樂絨：“沒有問題吧？”
“沒有沒有，錢我現在轉給你吧，還是給現金？”陶樂絨把袋子換了個手提著，騰出一隻手去摸口袋裡的手機。
“算了，這都是我前女友的東西，就當你幫我處理了，你不介意就好。”男生摸了摸後腦勺，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你住這裡，那你也是T大的吧？什麼專業啊？”
陶樂絨還是從錢包裡掏出了一張五鎊的現金塞到了他手裡，一邊回覆他：“是的，學的是計算機相關的，我不住這附近，只是剛好在朋友這。”
男生盯著被塞進手裡的錢，笑了笑，把錢收下了：“我叫程譯珩，你呢？”
“陶樂絨，絨是羽絨的那個絨。”陶樂絨說得有點急，因為遠處有個提著兩個外賣盒的外賣員跑近了，袋子上是宋苓說的那家店的logo。
從外賣員手裡接過來袋子後，她兩個手都塞滿了東西，回過頭時發現程譯珩已經走遠了。
雨越下越大，陶樂絨沒多停留，提著外賣回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