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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樂絨被敲門聲嚇了一跳，房間沒開燈，已經陷入了一片漆黑，她慌亂地從床上坐起來，用腳在地上夠了半天只找到一隻拖鞋。
門外仍有人堅持不懈地敲門，陶樂絨只好光著一隻腳去開了門。客廳的燈光從開啟的門縫裡洩出來，讓陶樂絨不自覺地眯了眯眼。
季橋南換了一件白色的短袖，比起那套西裝，現在的他看上去親和了不少。陶樂絨不好意思地連說幾聲抱歉，不敢看他的臉。季橋南側了下身子，把來自客廳的燈光和陶樂絨的臉隔開。
“我給你發了訊息，你沒回。我點了外賣，吃中餐你應該不介意吧？”季橋南晃了晃手裡的手機，陶樂絨恍然間想起之前跟宋苓通話時，被她匆匆忙忙按掉的低電量通知。
陶樂絨連忙擺手：“不介意，應該是我請你吃飯的，真的麻煩你來接我了。”
面前的人又不經意地抬了下眉，笑了笑說沒事，轉身往廚房的方向去了。
陶樂絨則是藉著從客廳透進房間的光，在床邊找著她的另外一隻拖鞋。拖鞋穿上的同時，聽到從客廳傳來的由吉他聲匯入的歌曲前奏，接著是熟悉的人聲傳來，她早在聲音飄來的第一秒就反應過來——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個國外樂隊的歌。
房子的廚房是開放式的，等陶樂絨找好拖鞋出來，看到季橋南正站在水池前挽著袖子洗什麼東西。
桌子上擺著兩個裝著菜的塑膠盒和一個裝著白米飯的紙盒，只有一雙筷子。“季……那個，你已經吃過了嗎？”陶樂絨輕輕地拉開椅子坐下來，故作淡定地問他。
“出去辦了點事，在外面吃過了。”季橋南沒有回頭，仍專心致志地洗著東西，陶樂絨回了聲好，接著掰開一次性筷子，夾了塊排骨往嘴裡送。排骨炸得過了火，但陶樂絨並不介意，吃得很香。
吃到一半的時候，季橋南把他洗好的一盒青提放到了陶樂絨面前，摘出來的一顆一顆青提仍盛在原來的塑膠包裝盒裡，他拿了一顆往嘴裡放，比他想象中甜。
“雖然見面的次數不算多，但我想其實我們的關係也算緊密了，”季橋南說著，拉開陶樂絨身邊的椅子坐下來，“需要我再做個自我介紹嗎？”
陶樂絨嘴裡還包著一口飯沒咽，嘴唇上還留著啃排骨留下的油漬，她快速地在桌上瞟了一眼，卻沒看到紙巾，只好偷偷地舔了舔嘴角。
“我叫季橋南，目前在一家投行工作，收入還算穩定。”說完季橋南又拿了顆青提。
陶樂絨把筷子並好，擱在盒子邊緣，把背挺直了，才開口說到：”我叫陶樂絨，絨是羽絨的絨，畢業之後工作了一段時間，現在來英國讀書，非常謝謝你家的資助。“
”我知道當初結婚並不是你情我願，如果你想結束……“陶樂絨放在大腿上的手攥得很緊，關節處都有些泛白。
“暫時不需要考慮這個，先專心上學，”季橋南看了眼陶樂絨握緊的拳頭，“還記得當時登記時，我和你說的話嗎？”
“婚姻是不需要感情基礎的”陶樂絨的聲音和季橋南重疊在一起，語畢才聽見季橋南很輕的一聲笑。
整個房間陷入一陣沉默，季橋南先前播放的音樂也早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停了，陶樂絨不明白自已為什麼又在聽到這句話後鬆了口氣，就跟當時一樣。
當時的陶樂絨好不容易才請到半天假，急急忙忙趕到民政局的時候，早就在外等候多時的外婆還埋冤了她幾句，本就不答應結婚的陶樂絨，強忍怒意才沒轉身就走。
只是她沒想到季橋南已經等她一陣了，看到穿著白色襯衫的季橋南安靜地坐在等候大廳的樣子，心裡的無名火竟不知不覺地消去一大半。
陶樂絨剛走到他身邊準備坐下，正猶豫著該用什麼藉口掩飾遲到，而不是因為抗拒結婚的時候，季橋南卻先開了口：“我今天晚上就會飛回英國了，你可以繼續你現在的生活。”
叫號播報響起，季橋南朝她禮貌地笑了笑，起了身：“陶小姐，我猜你也發現了，那些人的安排我們根本沒法拒絕，戀愛需要兩情相悅才能維持，可惜婚姻是不需要感情基礎的。”
直到帶著鋼印的紅色結婚證被遞到他們手裡，陶樂絨都還在思考季橋南剛剛說的話，回過神來，季橋南已經走出了民政局大廳。
陶樂絨外婆湊過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包，塞進季橋南的手裡，嘴裡說得著急卻又十分誠懇：“小季你收下，樂絨就交給你照顧了。”
季橋南輕輕地推過陶樂絨外婆塞來的紅包，只是盯著陶樂絨有點發紅的臉，面無表情地說：“我可能沒有辦法很好地照顧樂絨。”
當天晚上季橋南就飛去了英國，而陶樂絨的生活幾乎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除了偶爾填個人資料時，婚姻狀態那一欄，從原來習慣的未婚，變成了陌生的已婚。
陶樂絨回到房間，開了燈之後才意識到她一直覺得奇怪的事情是什麼，是這個房子幾乎沒有人住的跡象，不管是季橋南還是其他人。
她剛剛收拾剩下的飯菜的時候，才發現廚房的所有櫃子裡只有一兩個盤子，冰箱裡只有幾盒水果和一盒還沒拆封的雞蛋，像是他剛買的。
灶臺和吸油煙機更是沒有使用過的痕跡，還有整個客廳空蕩蕩的，只有靠近季橋南房間的牆角放著一套音響裝置和一個紙箱。
不出陶樂絨所料，她房間的獨立衛生間裡也是空空蕩蕩的，好在她還隨身帶著一套洗漱用品，可以湊合一晚上。粉色的行李箱被攤在床邊，陶樂絨只是從裡面找出換洗的衣服就把箱子又合上了。
這漫長的一天終於要步入尾聲的時候，陶樂絨躺在床上，又收到了宋苓的訊息：“樂絨，明天必須和我一起去超市買生活用品，我連吃飯的碗都沒有。”配了一個哭泣的表情包。
陶樂絨想了想，回了個好，兩個人約好見面的地點之後，陶樂絨才開啟地圖規劃路線，發現她現在的位置離學校只需要走路二十多分鐘，去宋苓發過來的她家的地址則需要坐一截地鐵。
應該是白天睡得太多，陶樂絨翻來覆去沒睡著，坐起身來，在手機的備忘錄裡寫明天要買的東西，從鍋碗瓢盆，再到各種調味料，還有洗漱用品。
寫得差不多了，陶樂絨突然想到自已在來之前就收了一些二手，便切到微信裡去問去拿二手吹風機和衣架的時間。對面的人也很快回復了訊息，問她明天下午是否有空。
一陣忙碌過後，夜晚都已經過半，陶樂絨閉上眼睛，腦子裡卻還有飛機的轟鳴聲，過軟的床墊讓她的腰和背也十分不舒服，翻來覆去好一陣才睡著。
第二天早上是被自已定的鬧鐘叫醒的，按掉的時候，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數字是六點過五分。
陶樂絨的好品質之一就是從不賴床，不管冬天多冷，還是前一天晚上睡多晚，鬧鐘只要響起，她幾乎能立馬從床上剝離。
雖然知道離季橋南的房間很遠，但在自已房間裡的陶樂絨還是儘可能地放輕了聲音，生怕吵到遠在另外一頭的季橋南。快速洗漱完，她小心翼翼地開了房門，往廚房走去。
昨天她簡單地觀察了一番，發現季橋南的廚房只有一個淺口的平底鍋，甚至連油也沒有，唯一能做的早餐，只剩下水煮蛋。
陶樂絨謹慎地從冰箱裡拿出雞蛋，再輕輕地把它們放進鍋裡，房間裡安靜得只有雞蛋在水裡滾動碰撞時發出聲音。
時間還早，陶樂絨走到客廳的窗邊，把窗簾拉開一個小縫，天陰沉沉的，看起來是要下雨了。
遠處是個像公園一樣的地方，一群鴿子從樹林裡飛出，陶樂絨拿出手機想拍照留作紀念，這是她在英國的第一個清晨。隔著玻璃拍照總是對焦困難，等到那群鴿子飛出好遠陶樂絨也沒能拍下一張她設想中的照片。
突然的一陣警報響把陶樂絨嚇了一大跳，她回頭去看，發現廚房已經充滿了水汽，而警報正是從廚房的方向傳來。
她腦子一片空白，雙腳不自覺地往廚房跑去，一聲一聲的尖銳刺耳的鈴聲在她頭頂炸開，伸手關掉電磁爐灶電源的時候，陶樂絨也沒意識到自已被嚇得手在顫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她，腦子突然閃過還在睡覺的季橋南。
還沒跑出幾步，就看到急急忙忙跑來的季橋南，他快速地掃了一眼廚房，沒有什麼大問題，只有一些殘留的水汽還飄在廚房上空，估計就是這不小心觸發了煙霧報警器。
他回房間給公寓的前臺打了電話，很快警報聲就停了，再出來的時候，看到陶樂絨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低著頭站在他房門口。“對不起啊，我想煮早飯的，不知道怎麼就響了，有沒有什麼關係啊，讓我負責吧。”陶樂絨的語速不自覺地加快。
“沒事，這個煙霧報警器比較敏感，下次用廚房的時候可能開抽油煙機比較好。”季橋南剛剛打完電話才發現，這才是早上不到七點。
陶樂絨這才敢鬆了口氣，臉不自覺地燙起來：“我煮了水煮蛋，怕廚房的聲音吵到你睡覺了。你上班的時候帶著路上吃吧，我今天會出門買東西，你有什麼需要的嗎？”
“等會八點多的時候，你跟我一起出門吧，我上班順路。”說完季橋南便轉身回了房間，關門的聲音顯得剋制又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