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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恆並沒有打斷她的話，反而很平靜的等她把想罵的話都給罵完。
“不知姑娘是否有興致聽我講一個故事？”
“我還有拒絕的權利嗎？”
“這個故事裡，有所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
“希望如此！”
“但如若是粗編濫造的脫罪之辭，就不必再浪費你我的時間了！”
“是否粗編濫造，姑娘聽完自有分曉。”
“當年，家父欲替祁家軍申冤，三度上書彈劾顏頌，沒想彈劾未成，反被構陷！一家老小都跟著下了大獄！還好沒過多久，南方倭匪猖獗，家父蒙得朝臣舉薦，恩准出獄，貶至南越之地抗擊倭匪，以將功抵過……”
“等等！令尊莫非是……”
聽上官恆這麼一提，苗青青心裡登時異常吃驚！
難道他竟是抗倭名將餘老英雄的後人！
“家父正是餘忠友！”
“貶官途中，我們一行人中了惡人伏擊，我與父親及兩個兄弟走散了，身上又受了重傷，恰巧亡命途中偶遇你師傅玉蝴蝶，是她救了我一命！”
“我與你師傅玉蝴蝶相識於危難間，日久生情，還在族人的共同見證下，結為秦晉之好……”
“所以，那幅畫就是當時所畫？”
“正是！”
“家師乃苗疆女子，按理應著苗衣苗飾出嫁，何以當時你二人作漢人打扮？”
“箐兒說，成婚之時，夫家家人未在，為表心意，要以漢人之禮出嫁於我。”
“箐兒？”
“玉蝴蝶原來的名字，叫張箐。”
“師傅倒是從來未曾向我提過她原來的名字！”
“那紅蓋頭呢？怎麼畫上沒有紅蓋頭？”
“箐兒說，我倆一輩子就成這麼一次婚，想請個畫師畫下來，懸於我們婚房之內，百年之後，再把畫像與我們一起合葬，以便生生世世都可以繼續在一起！”
“所以為了畫師能把你們樣子都畫下來，就不蓋紅蓋頭了？”
“正是如此！”
“哈哈！有趣！確實符合師傅的性格！
知道上官恆原來是名將後人，苗青青說話再也不敢那麼毛毛躁躁了！
她甚至開始後悔，自己剛剛不該把人罵得那樣的狗血淋頭！
可是，不可挽回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此時她恨不得地上能裂開個大縫！
好讓她呆在縫裡繼續聽他講吓去！
因為此時她已經因為羞愧而無法直視上官恆了！
“成婚當晚，我本想將自己真實身份告知箐兒的，但在飲交杯酒的那一刻，她的幾句話，讓我又把話給嚥下去了！”
“師傅當時說了什麼？”
“她說，願你我從此恩恩愛愛，白頭到老！永不相離！誓不相叛！”
“我當時想如果她知道我欺瞞於她，不知道會有何後果！我當時真的很害怕失去她！也怕給她帶來麻煩！所以選擇了沉默。想著日後有機會，再向她表明身份！”
“那你之後有向師傅表明身份了嗎？”
過了大概兩三個月吧，我在集市上碰見了父親派出前來尋我的便衣下屬，他們說戰事吃緊！父親有難！而且萬分兇險！便速速領我前去接應了！因為事關父親和南越百姓的生死存亡！我根本沒有時間跟她告別，就匆匆而去了！
“待事情平定之時，已是半月之後了！”
“我向父親稟明瞭與箐兒的婚事，父親知道她是個重情重義的奇女子，亦答應我前去尋她入餘家之門。”
“那後來您回去找師傅了嗎？”
“去了。”
“但是，聽師傅說，自從那天之後，就再無任何你的訊息了？”
“我趕回去的時候，寨子裡已空無一人了！箐兒亦不知所蹤！後經打聽才知道，有惡人掌握了我的行蹤，對山寨進行了圍剿，想抓走箐兒，對我以示威脅！聽說，寨子裡死傷了好多人！後來有神秘武林高手經過，才救下了餘下幾十口人的性命！
“後來呢？你就沒有再去找她了嗎？”
後來隨父親輾轉福建，廣東，廣西打擊海賊，一路上也到處打聽，可再無半點訊息了！我退出軍營，一個人浪跡天涯，找了她好久！一度以為她遭遇不測，再也無法相見了！那段時間，我意志消沉，終日借酒消愁。”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師傅就是當初那個你在苗疆遇到的姑娘？”
“因為你師傅很喜歡蝴蝶！她身上的那塊蝴蝶玉佩，其實是我們互贈的成婚信物。當時打造的是一對雌雄雙蝶，箐兒拿的是白色雄蝶，我的是彩色雌蝶，她說，日後若我們分開了，她看到白色雄蝶，就會想起我，而我看到彩色雌蝶則可想起她……”
“但是，我知道得太晚了！”
“因為你娶了另外一個女人嗎？”
“我和夫人的相識，其實是一場誤會，當時我喝醉了，錯把她當成了她！但錯已造成，我不能拋下她不管不顧！”
“所以，你還是選擇拋棄我師傅？”
“是我背叛我們的誓言在先，實在無顏面再面對她了！”
“我已經傷害一個好姑娘了，不能再去傷害第二個！”
“事實是，你還是選擇了保全你現在的夫人，而讓師傅一個人受傷！”
“這些年，我內心也很煎熬！”
“那為什麼不離開你夫人去找我師傅？”
“你不敢去找師傅，是怕她會殺了你夫人嗎？”
“姑娘，你還太年輕，若你日後經歷了愛別離之後，就會明白，感情的事，並非簡單的拆減，就可以算清楚……”
“你師傅此次命你前來尋我，是打算由你來了結這段塵緣往事的吧！”
“你以為師傅派我來是想取你性命？”
“我誤了她一生，若這是她的意思，我無話可說。只是……”
上官恆神情不安，臉上漏出了恐懼之色。
“只是什麼？”
“古語有云罪不及家人。姑娘若要取我性命，絕無半點怨言！但今天的局面，是我一手造成的，與他人無關！懇請姑娘網開一面，不要傷及家人，他們全都是無辜的！”
“所以，你故意把上官慕宇安排到我身邊，是為了增加我對他的好感，讓我不忍心傷害他？”
“開始是這麼想。”
“現在呢？你還是放心不下，怕我萬一殺了他，所以提早攤牌了嗎？”
“姑娘聰慧！”
“之前我不確定你的身份，所以不敢冒然動手，現在，你何以篤定，一個仇家的弟子會聽從仇人的安排？”
“這就是我約你來這裡的目的。”
苗青青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如果她答應了上官恆的條件，只了結他一人，她便可安然離開，世上也無人知曉上官恆怎麼消失的，為什麼消失；若她不答應，那消失的，就是她了！
不由暗暗佩服！
果然不愧名將之後！
深思熟慮非常人可比！
“上官伯伯，不，餘伯伯，你確實小看我師傅了！”
“此話怎講？”
“莫非，箐兒派你尋我，不是報棄妻之仇？”
“不管在上官伯伯心中，我師傅是個什麼樣的人，但在師傅心中，你一直都是她那個最深愛的夫君！”
“當初你不辭而別，師傅是很傷心，但她知道你絕非忘恩負義之人！斷不會就這麼一聲不吭就棄她而去！其中，定有什麼苦衷，又抑或是，已殞命仇家之手……”
“這麼多年，師傅從未放棄打探你的訊息！但自當日一別，你彷彿石沉大海一般，渺無音訊！她一心撲在武學醫術上，終身未再嫁他人！”
“她並不知曉，你用的竟是假名字！她也並不知曉，原來她尋的，竟是世間不存在之人！”
“她臨走前交待，無論如何，一定要幫她找到她的夫君！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她當時說，倘若此人尚在人世，讓我替她問個明白，當初為何狠心棄她於不顧！如若此人已不在人世，則尋回遺骨，置於她墓中合葬，已踐行當初同生共死之盟誓！”
“箐兒，是我連累了你啊……”
上官恆忍不住哽咽了……
“這本劍經，是師傅叮囑我交給你的。她說，這本就是你的物件。讓我當面須轉交本人；如已你已不在人世，則把劍經和遺骨一同放入她墓中合葬。”
上官恆伸出顫抖的雙手，接過那本劍經，不由熱淚盈眶！
“此本劍經乃父親所傳之秘笈，是當初父親獄中所著。你手上的那本是劍招，我這裡還有一本心法口訣。”
“這兩本書，你一併拿去吧。”
上官恆站了起來，轉身從旁邊的書櫃裡熟練的抽出了一本書，放到了桌子上。
“秋石通報，你教我兒慕宇的，正是這本劍經。”
“所以，上官伯伯的意思是叫我繼續教下去？”
“正是如此。”
“今天你我談話的全部內容，也暫且對他保密！現在，還不是公開這些秘密的時候！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時間去處理。等處理好了，我自會跟他講明……”
“苗姑娘，箐兒走的時候，可曾還留下其它什麼口訊嗎？”
上官恆看著苗青青，試探性的詢問道，臉上彷彿還夾雜著些許期盼的神情。
“沒有！”
“沒有嗎？”
“沒有！”
苗青青再次篤定的回道。
上官恆臉上的期盼瞬間轉為失落！
“上官伯伯，你還有什麼事要問的嗎？如果沒有，青青就此別過了！”
聽到“青青”這兩個字，上官恆心中隱隱又湧上一陣絞痛……
晃神中，眼前似乎出現玉蝴蝶窈窕的身影！
“你，用了易容術？”
上官恆突然說道。
“哦？何以見得？！”
苗青青儘量故作鎮定。
“箐兒曾告訴過我，千面易容術。”
“繼續教上官慕宇可以！但是，關於我的來歷，我亦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
“一言為定！”
上官恆說完，摸了一下書桌底下的一個開關，那扇厚重的石門，緩緩上升。
“秋石！”
“是！老爺！”
秋石一邊恭敬的應著，一邊走了進來。
苗青青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兩本書，就要往外走，上官恆當即又把她叫住了。
“姑娘等等！”
“何事？”
“這幅畫，你一起帶走吧！”
“等我百年之後，懇請你把它和我的遺骨，一起放到箐兒墓中！”
苗青青接過畫像，跟著秋石，慢慢消失在密道中……
看著二人逐漸遠去的模糊的背影，上官恆自言自語道：“箐兒，你真的，沒有其他事情想要告訴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