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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前面便是京城了。老漢我就送你到這裡了。”
駕駛牛車的老漢拉住老牛對車上的書生說道。
書生聞言下了牛車，一邊抬頭看向前方宏偉的京城一邊扭動著痠痛的身體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終於到了！”
隨後轉身對老漢拱手施禮道：“多謝老伯相送，這便告辭了。”
老漢點點頭，低頭也不知嘟囔了句什麼牽著牛車就往回走了。
進了城門，還來不及領略大雍皇城的風光，腹中的飢餓感就促使著他來到了一個包子鋪前。
入了冬的時節，再加上一直趕路，此時的他早已飢寒交迫。那蒸籠裡一個個熱騰騰，香噴噴的包子快要把他的魂勾走了。
“掌櫃的，來兩個素包子。”
“來了~剛出鍋的素包子兩個。”包子鋪的老闆遞過來兩個包子又說道：“客官，一共四文錢。”
“誒，好。”
書生答應著伸手從袖袋中掏出錢袋，正在從裡面掏錢的時候忽然愣在了原地。
“不對不對不對，在李家村僱車時還有三百文，僱車的費用是一百五十文，定金五十文。那我應該還剩一百文，可為何我還有二百五十文？”
包子鋪老闆見他愣在原地喃喃自語，還以為他丟錢了，說道：“公子可是丟錢了？不妨事，若是實在沒錢就當我請你了。”
包子鋪老闆剛說完，只聽書生“哎呀”一聲：“想起來了，車錢只付了定金。”
說罷，書生也不管掌櫃的詫異的眼光，轉身就往回跑去。
“真是個怪人！”書生身後傳來掌櫃的嘀咕聲。
待書生出了城門，舉目眺望。哪裡還有趕車老漢的影子？
找不見趕車老丈的身影，書生心中更是焦急萬分。
“唉，這可如何是好？人無信不立，這不是讓我失信於那老丈？雖說我不是有意，但那老丈心中可不一定這麼想。萬一他要認為我是個貪圖便宜的小人，那我在這世上哪還有立足之地？”
想及此處，書生更是如百爪撓肝渾身難受。
於是，這強大又該死的精神潔癖促使他又朝來時的路追了上去。
可這時距離他和老丈分別已經過了快半個時辰，哪裡是他這個文弱書生靠兩條腿追得上的？
追了片刻之後，他已然氣喘吁吁，步履踉蹌。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放棄。
“人無信……不立，國無信……則衰。呼呼……休想叫我……做無信……無義……之人。”
“閃開！閃開！”
“籲~~”
隨著兩聲馬匹的嘶鳴，終於把沉浸在趕路之中的書生給驚醒過來。
轉身望去，只見身後不遠處一黑一白兩匹馬正被背上的主人扯著韁繩勒住。
“你是聾子啊？叫那麼大聲都沒聽見？”
書生聞言朝那馬背上的兩人看去，只見兩人皆是衣著華服，生的那叫一個眉清目秀，貴氣逼人。就連胯下馬匹也是英俊不凡。
當下，心中暗自慶幸：還好沒有撞到這二人，不然把人家的寶馬撞壞了自己可賠不起。
見他遲遲不回話，騎著白馬的人對另一人說道：“呀！這人不會是被嚇傻了吧？”
還不待另一人說話，回過神來的書生整理了一下衣衫施禮道：“實在抱歉，在下剛剛只顧趕路，未曾注意到身後情況，驚擾到兩位兄臺，還望見諒。”
“噗嗤！”
騎馬的二人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人真是個傻子，明明是他們差點撞到他，他竟然還反過來跟他們道歉。
“咳咳！無妨無妨，也怪我二人騎得太快了，來不及反應。”騎白馬的人說道，“看你步履匆匆，可是有要事在身？”
他不提還好，一提及此，書生更是懊惱不已。
隨即便對二人說起自己因為忘了付給車伕車費，於是打算追上那老丈把車費付了。
那二人聽完更是覺得不可思議，古往今來只聽過追著人要賬的，還沒見過追著人還錢的。今天可算是開了眼界了。
馬背上的二人相視一笑，那眼神似乎在說這人可能真是個呆子。
“喂！你叫什麼名字？”還是騎著白馬的人問道。
“在下沈從之，是進京趕考的考生。敢問兩位兄臺大名？”
“哦，我叫項大壯，他叫魏小壯。”騎白馬的人稍稍沉吟，指了指另一個人說道。
被叫做魏小壯的人聞言，又氣又笑，一臉古怪的看著沈從之。
沈從之聽了不置可否，只是心中奇怪：這二人看起來既不壯，還不同姓。可名字卻和兄弟倆似的。
心下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拱手道：“見過項兄，魏兄。”
二人也回禮道：“沈兄！”
“那個……項兄，魏兄。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兩位兄臺見諒。”
項大壯麵露疑惑，問道：“沈兄不必客氣，儘管講就是。我二人若是能做到，定然不推辭。”
沈從之聞言又是深深施了一禮，這才開口道：“在下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方才又追了一大段路，這會兒實在跑不動了。故而懇請兩位兄臺捎上一程，不知可否方便？”
“嗨！我當什麼事呢。方便，方便的很。你跟魏小壯同乘一匹馬就是。”
“唉……你……你……我……為什麼是跟我同乘？”
“不跟你乘一匹，難道跟本公……本公子乘一匹？”
“我……哼！”魏小壯哼的一聲又對沈從之說道，“你這人真是個呆子，忘了就忘了唄，就一百文錢而已。說不定人家看不上這點錢故意不跟你要的。”
“魏兄此言差矣！聖人云：人無信不立，業無信不興，國無信則衰。倘若我大雍朝人人都如魏兄所言，那豈不危矣？而且也不是一百文，是一百五十文！”
項大壯聞言哈哈大笑道：“沈兄說的沒錯，小壯這人就是缺少覺悟，要多向沈兄學習。”
魏小壯聞言狠狠白了項大壯一眼，有些不耐煩的對沈從之說道：“好了好了，就你話多上馬吧！”
“多謝魏兄！”說罷，就往馬背上爬。
“你上前面來！”
“啊？哦哦，好！”
本來快爬上馬的沈從之只得下來，又從前面上了馬。
一旁的項大壯臉上則一直掛著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看的沈從之心裡怪怪的。
要不說四條腿的超跑就是比兩條腿的人快。
兩匹馬，三個人，沒多久便遠遠的看到一輛牛車在不緊不慢地走著。
“老丈~~等一下！”
“等一下！”
沈從之一邊叫喊，一邊催促魏小壯加快速度。
待幾人追上牛車，那老漢也被嚇了一跳。他聽到身後遠遠的有人在叫喊，卻沒想到是在叫自己。
“幾位貴公子是在叫老漢我嗎？”
那老漢只見前面騎白馬的貴公子眉目清秀貴氣逼人，便不敢再抬頭細看。
“不是我們找你，是這個呆……是沈公子找你。”魏小壯說著，推了身前的沈從之一把，示意他下馬。
沈從之從馬背上下來，來到那老漢面前道：“剛才走得急，卻是忘了付給老丈剩下的車費。好在有項兄和魏兄幫忙，不然我今日就追不上你了。”
那老漢聞言，抬頭一看，果然是剛剛乘自己牛車進城的那位公子。頓時也有點懵了。
“這……這……這……沈公子真是，真是好人吶！”腹中無文墨的老漢這這這了半天，終於還是用好人二字來把沈從之概括了。
“老丈不必如此，這本就是我的過失，也是我應該做的。這是剩下的車錢，還請老丈收下。”說罷，沈從之伸手從袖袋中掏錢袋。
然後就愣住了。
我錢呢？
我袖袋裡的錢袋呢？
就那個灰色的，亞麻布，袋子中間繡著沈字，袋口還有繫著繩子的錢袋，哪兒去了？
“公子？”
“沈公子？”
沈從之看著已經把手伸到自己面前的老丈，內心有一種東西瞬間崩塌：沈公子？不認識！別叫我！
“那個……老丈，你看我這裡有一本前朝出的子集，雖是拓印本，也還是稀有的，這抵做一百五十文可好？”
那老丈聞言，伸著的手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就說道：“公子說笑了，老漢我大字不識幾個，要這什麼集也沒用啊！”
“那……我這裡還有一方硯臺，是用青州上好的雲墨石打造，抵一百五十文給你。”
此時的老漢內心同樣有一個東西似乎在崩塌：這沈公子莫不是在消遣老漢我？說了是來送錢的，結果怎麼淨給我些無用之物？
“沈公子，要不這車錢就算了吧？您這些東西我實在是用不上啊？”
沈從之一聽這話哪裡肯答應？立馬義正言辭道：“不可，大丈夫行走於天地之間，怎可失信於人？你等著！”
說罷，只見沈從之脫掉長衫，解開襯衣，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銀鎖遞給那老漢。
“這是我祖傳的長命鎖，今日便抵給老丈你。”
那老漢見狀嚇了一大跳，這銀鎖少說也有二兩，這讓他如何敢收？
“這……這……沈公子，我不要了，不要了。您就別拿小老兒開心了。”
要說一開始老漢還不確定沈從之是不是在拿自己開心，到這會兒他已經確定了。
這姓沈的肯定和那倆貴公子是朋友，不然如何一到了京城就能被他遇上？
呸！這些紈絝子弟果然一個個的都是壞種，虧我剛剛還說他是個好人。
正在老漢腹誹時，一旁的項大壯和魏小壯早已笑的前仰後合。
魏小壯更是故意出言譏諷：“我說怎麼還有人追著人送錢呢，原來是壓根就沒錢，故意來演戲呢！”
聽到魏小壯這樣的言語，沈從之堂堂一讀書的怎能忍受？
“胡說！我在城中時明明還有二百五十文，肯定是方才追得急，錢袋掉在路上了。”說著，沈從之又轉身對老漢說道：“老丈你且等等，我這就回去找！”
老漢此時再次陷入了迷茫：這些個紈絝子弟也太能演了，我都快要信了。
這時，止住笑的項大壯開口道：“別找了，你的錢我替你付了。”
說罷，他看向魏小壯：“小壯，拿錢！”
“啊？我身上哪有那麼多銅錢？”
“你有多少都拿出來。”
“唉！你答應人家的事你自己拿錢不就好了？幹嗎要我拿？”
“哎呀！好小壯，你就行行好幫幫他嘛！”
魏小壯又翻了個白眼給他，然後從身上掏出幾塊碎銀遞給沈從之。
沈從之看著魏小壯遞過來的一把碎銀，再次糾結起來：“這……”
還是項大壯一把奪過來塞到了他手裡：“你也不想這老人家真在這裡等你去找你的錢吧？”
沈從之一想，倒也是，關鍵現在天色也不早了，能不能找到自己的錢袋還另說呢。
“那這些也太多了，項兄收回去一些。還有，請項兄留一個住所，等我找到錢袋之後把錢還給項兄。”
說完，沈從之怕項大壯不告訴他住址，又把那長命鎖塞給項大壯。
“這長命鎖還請項兄一併收著，到時我再去取。”
項大壯本來想說：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可沈從之又把他祖傳的長命鎖不容拒絕的塞給自己，自己也不好拒絕。但是，自己又不可能真的告訴他自己住哪啊！
正不知該如何的項大壯，目光再次看向了魏小壯，然後對沈從之說道：“我二人住在朱雀街，你來時打聽魏府就好。”
“喂！你怎麼……”一旁的魏小壯看向項大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項大壯狡黠一笑，翻身上馬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句“我在魏府等著你~”從遠處傳來！
魏小壯見他走遠了，也趕緊上馬追去。
只留下沈從之和老漢在原地。
“讓老丈見笑了，這是車費，還請老丈收下。”說著，便從幾塊碎銀中拿出一塊塞給那老漢之後就也告辭，返回京城方向。
捧著一塊碎銀的老漢心中再次感嘆：演的真好！沈公子演的真好！把好人形象刻畫的入木三分！不愧是的京城的紈絝子弟！
這邊的老漢在心中評價著沈從之的演技，騎馬離去的項大壯和魏小壯也開始了他們的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