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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正靜靜地等待審判，可元昭已經默默扭開頭自顧自喝酒去了，眼看一連三杯下肚，蔡正坐不住了，問她：“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元昭眨巴眨巴水靈大眼，搖頭：“沒有呀。”
軟軟的尾音不符合元昭平日的形象，老闆不允許她這麼說話，因為這和她高貴的人設不符，忽然蹦出來的一個“呀”，說明她已經醉了。
蔡正臉漲的通紅，最後憋憋屈屈沒氣勢地質問她：“那你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
元昭抱著酒壺回答：“看你還有話還和我說，但一直不說，我就幫你說出來，你不用言謝，應該的。”
蔡正氣到無語，心底偷偷罵元昭：小沒心肝的！
不料忽然一陣冷風，元昭打個大大的噴嚏，扭頭問蔡正：“你說誰罵我，罵這麼髒。”
蔡正自然不敢回話。
最後蔡正揹著醉醺醺的元昭回客棧，明月皎皎，他低頭看路，心裡走神想回祈鎮後的日子。
不管怎麼樣，沒有元昭參與，生活肯定會無趣不少。
忽然頭皮一疼，喝醉的小祖宗兩手抓著他的頭髮，抬起腦袋嚴肅地說：“走錯了。”
蔡正立即抬頭靠明亮的月光辨認路邊，片刻後說：“沒走錯，這就是去客棧的路。”
元昭又使勁扯一下他的頭髮，大聲道：“就是錯了，回去重新走，要踩到影子上才對。”
蔡正：“……”
皎皎明月掛在身後，前方是比自已矮半截的兩坨影子。
他哭笑不得，依言退後，一步步穩當當踩著影子往前走。
第二日蔡正被一片刺目的光斑照醒，他半睜開略浮腫的眼皮，看見耀眼的陽光照在床邊的小几上，那裡堆放著重重璀璨華麗的珠寶首飾，寶石將陽光折射出一片絢麗光影。
蔡正低頭看那些堆放凌亂的首飾，旁邊還有一些銀票和零錢，他可以想象元昭是怎麼站在這裡一股腦把自已身上能抹的值錢首飾全抹下來的。
還有這些錢，零星的幾個銅板也在其中，想必元昭是以扔破爛的態度丟下這些錢的，反正她回去之後不會再用得上它們。
蔡正靠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想象把自已逗笑，才撿起最上方摺疊三折的紙張開啟檢視。
“我走了，這些用不上的東西我都留給你了，我知道讓你白拿你又會不自在，所以這算借你的，等以後風風光光地來綵衣鎮的時候要記得還我。”
蔡正將紙張珍重放於心口，想，任誰在自暴自棄之時遇見一個願意相信他幫助他的女孩，都會心動的吧。
哪怕她只是秦樓楚館裡的一個樂姬。
“啊——啾！！！”
元昭打個大大的噴嚏，她一邊用手帕擦鼻涕，一邊偷偷看老闆。
老闆正在看一本書生誤入遐想地遇見桃花妖的風月話本，頭也不抬沉溺其中，自動遮蔽周圍環境。
元昭不得不拖著厚重鼻音主動開口：“我好像感冒了。”
老闆還是沒動，一直到這一折看完，她意猶未盡地翻頁，百忙之中頭也不抬地問她：“你剛剛說什麼？”
說完也不等元昭重複，中指微曲敲敲桌面。
一個侍女低頭走進來，詢問元昭有什麼吩咐，元昭手搭著發燙的額頭又說一遍。
侍女退後，不一會兒一個提藥箱的山羊鬍大夫進來隔著簾子給元昭診脈，寫下藥方和注意事項後離開。
老闆終於看完她那本從早上拿起就未放下的話本，臉上帶著淡淡的意猶未盡，吩咐侍女盯緊雲下盟下屬的書店，一有後續就拿下。
最後，她才淡淡看向一大早坐在房裡要賠罪挨訓的元昭。
元昭想了一肚子認錯臺詞，在老闆看書期間潤色又潤色，加上風寒令她心理脆弱，若說一半能恰到好處地落一兩滴淚珠，元昭有把握能讓老闆將她偷跑一事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她面上膽怯實則成竹在胸地等待老闆的率先發難，什麼樣的責問要怎樣回覆，她在心中排演了許多遍，絕不會出錯。
然而老闆什麼都沒說，只告訴她：“生病就去自已房間歇著吧，不用過來了。”
元昭瞬間惶恐不安，然而老闆說一不二，她沒有勇氣在她面前糾纏，只能離開。
飛舟全力加速只用一天就返回綵衣鎮，燈籠順著綵衣江點亮一片地上銀河，江面倒影重疊樓影，綵衣鎮依舊是之前華麗喧囂的模樣，醉客攬著歌女，腰肢纖細的舞姬赤足在一張巴掌大的小鼓上跳舞。
元昭回到她的紅樓上，換上華麗輕盈的衣裙，塗抹胭脂，她怔怔坐在銅鏡前，覺得分外不適應。
深夜元昭喝了藥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外面太吵了，明晃晃的燈光透過窗紙照進房間，即使放下厚厚的床幔，那光線也似打在眼皮上一樣明顯。
曾經那自每棟樓上傳來的樂音都會讓元昭無比欣賞和喜愛，她們都是頂級樂師，一樣的曲子到不同人手中各有風情，元昭喜歡分辨這種不同。
但今夜這些靡靡之音令她煩躁，元昭睜著乾澀的眼想念織錦城夜晚安靜的風聲，黑色水面上只有明月細碎的銀輝。
她一直睜眼到天矇矇亮，綵衣鎮漸漸安靜下來，元昭長出一口氣，翻身面對牆壁閉眼，疲倦的精神被一根線輕輕拽著，即使夢中也不得安穩。
一直到第二日下午，再也躺不住的元昭拖著沉重身軀到銅鏡去，看著鏡子裡滿臉憔悴，蒼白衰老的女人難以置信。
她皮下的活力被一場病痛奪走了。
休養十日，元昭復出的訊息在綵衣鎮大肆傳揚，老闆對她失蹤的解釋是要潛心鑽研古樂曲，因此訊息一出，有不少對這方面感興趣的專家對她再次登臺抱有期待。
但期待的人僅此而已了，綵衣鎮中人走走停停，女人留下青春，男人留下財富，失去色澤的女人和失去金銀的男人會在矇矇亮的凌晨悄無聲息地離開。
權貴富商走後會有新的權貴富商走來，綵衣鎮空缺的名花也會補上新的花枝，來來往往多少人，幾日就能換的乾乾淨淨。
新來的富商醉醺醺聽唱曲的歌女用黃鶯般的嗓子說這則訊息，反應了好久才開口：“元昭，誰啊？”
歌女細聲細氣地回：“秦老闆的寶貝女兒，彈的箜篌最是華麗大氣，以前有好多公子老爺喜歡她，秦老闆也愛帶著她到處顯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