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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雨霽從殿中追出時便見到了眼前這番情景，聽著自已放在心尖上的女子此時正與李長風說著從前的種種，還帶著不曾對他露出過的柔情。
這對他近乎殘忍。
傅雨霽的面容平靜而淡漠，沒有任何表情，站在二人身後一動不動，卓然而立，就像是一個旁觀者。
原來如此。
難道李長風就是蓮池的劫難？
就是橫亙在他和蓮池之間的人？
想到此處，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帶著一絲嘲諷和輕蔑。
“你當時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蓮池對李長風直接說出了自已的身份不解道。
李長風已經看清傅雨霽就站在不遠處，眼色微暗，答道：
“是，通判府與鎮國公祖宅比鄰而居，您又不諳世事，天真無邪，所以在下猜測到了您的身份。”
蓮池又問道：“那你為何又不辭而別？”
害得她牽掛了整整兩年。
“進京趕考，所以匆忙。”
原來他也是不得已，但又何至於不願告別。
但是這些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隨著謎底被一層層揭開，蓮池鼓足了勇氣說道：
“自我回京後，一直在找你，但是你好像隱匿了行蹤，打探不到你的訊息，我想問你的是...”
正當蓮池即將問出那個她一直苦苦追尋答案的問題時，李長風出言打斷了她將要脫口而出的話語。
李長風向蓮池雙手向前平推，揖了一禮，不露聲色道：
“聽聞您婚事在即，郡主和傅侍郎郎才女貌，甚為相配，長風在此願爾伉儷情深，琴瑟和鳴。”
說罷，看向蓮池身後的傅雨霽，也施了一禮，神色黯然。
“長風還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辭了。”
將繡著靈芝花的帕子塞進胸前的衣襟裡，李長風頭也不回地徑直向山下走去。
一如他的為人，清冷疏離。
直到李長風清雋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香火的煙霧繚繞中，蓮池還僵硬的愣在原地。
李長風退避三舍的話還在蓮池耳邊圍繞，她不敢置信如此冷漠無情的話是從他的口中說出，畢竟從前的他是那樣的令人如沐春風。
她甚至還未將話說完，難道自已從來都是一廂情願？
蓮池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手撫著隱隱作痛的胸口，勾起的唇角嘲笑起自已的愚蠢。
她呆呆地看向李長風離去的方向，一雙明亮的眼睛裡不知何時蓄滿了淚水，順著泛白的臉頰無聲的滑落而下。
蓮池的淚水刺痛了傅雨霽的眼，他只剩苦笑。
做了這麼多，終究還是抵不過心有所屬。
是他來遲了嗎？
蓮池最後未說出口的話，李長風心知肚明，傅雨霽也一清二楚。
李長風之所以打斷，不過是給三人都留份餘地，讓彼此不必直面那或許尖銳的真相。
喜歡或者不喜歡，答案對於他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李長風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想和蓮池保持距離。
身份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坎兒，先帝賜婚更如一道天塹橫亙在二人中間。
終究是沒緣分。
蓮池已經失態，傅雨霽上前扶住她的肩膀，一言不發的將她一路帶至山下，坐在馬車裡，氣氛微妙。
蓮池看向對面如謫仙般的傅雨霽，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
“這下不用我說，你也都知道了，我和他相識於杭州，但是我當時並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回京之後一直在尋找他。”
傅雨霽此時也裝不出豁達大度，只能冷聲道：“所以你與我保持距離，就是想找到他，確定他的心意之後再與我退婚？”
見自已的打算被傅雨霽一眼看穿，蓮池面色如土：“是...”
“如果李長風說他並不心儀你，拒絕了你，你還想裝作若無其事般和我成婚？”傅雨霽的目光落在蓮池臉上，極認真的等著她的答案。
“不。”蓮池惶恐道。
“是我背信棄義在先，你想如何我都依你。”
傅雨霽開口道：“自已的未婚妻竟然早就有了心儀的男子，你說我該如何。”
蓮池的貝齒緊緊的咬著嘴唇，此刻的她羞愧萬分。
“此事是我負了你，你惱怒我也好，痛罵我違背諾言，不講道義也好，我都一一受著，這都是我咎由自取。”
傅雨霽見蓮池的眼睛又紅又腫，剛剛才止住的眼淚馬上又要掉落下來，顯得楚楚可憐。
“事已至此，我已配不上你。你要在外祖母面前戳穿我也好，令我蒙羞也好，我都認。”
蓮池雙唇緊抿，試圖藉此來壓制快噴湧而出的悲傷情緒。
今日被日思夜想的的少年郎拒絕不說，還要向傅雨霽賠罪，真是讓她百轉千回。
“總而言之，到時都說我的不是，定不會影響你，取消了這門婚事之後，從此婚嫁各不相干。”
半個時辰前他們還十指緊扣，現在卻說起了往後各不相干。
傅雨霽並不回答，只是用手撫摸著腰間的墨玉，手掌上傳來溫潤的手感，使他想起她的肌膚也如墨玉這般細膩。
蓮池見傅雨霽不答，兩隻手攥緊成拳頭垂在身子的兩側，用近乎哀求的語氣再說道：
“只是明日就是外祖母的壽誕，退婚之事可否在壽誕後再提？我怕外祖母承受不了。”
傅雨霽睨了她一眼，還是沒有說話。
蓮池心想傅雨霽許是徹底厭惡她了，以至於一個字都不屑於和自已吐露，她喉嚨發乾，一雙杏眼裡全是羞恥。
見蓮池越來越消沉，傅雨霽終於開了口，無奈道：“你我婚事，並不只是一紙婚書，背後更是有著兩府的立府之本。”
以及他個人的情意…怎能說撕毀就撕毀。
“退婚之事，以後切莫再說了。”
蓮池訝然：“你還願意娶我？”
“婚約不是兒戲，即使你心繫李長風，我也有自信能將他在你心裡的地位取代。”傅雨霽如是說道。
蓮池沒想到傅雨霽居然能為她做到這種地步，心裡越發的愧疚。
她再向傅雨霽望去，但是他已經輕輕闔上了雙眼，一副不欲再說的模樣。
一路無話。
直到馬車停在長公主府前，蓮池下了馬車叫長菱給自已帶好幃帽，她不願自已的這副模樣被其他人窺見。
蓮池走後，馬車裡還殘存著她身上若有若無的佛手香，傅雨霽靠在車壁，疲憊的捏了捏眉心，心下煩亂。
他守了十四年的重諾，而她卻先愛上了除他以外的男子。
他打的第一次敗仗居然是在情愛一事上。
蓮池對李長風說的話，他不可能不憤怒，畢竟他的心裡從始至終只有蓮池一人。
被背刺的感覺真不好受呢。
傅雨霽順遂了一生，卻獨獨在情愛上遇到了阻攔，他不甘心，不甘心蓮池的心裡有了別人。
況且她還有劫難未消。
即使她心有所屬，即使她愧疚難當，即使她覺得已經配不上自已。
但是他還是想要得到她。
至於李長風，不管他對蓮池究竟是何心意，為了蓮池，他都會盡全力阻斷兩人的任何往來。
但是他和李長風即將在太后壽誕後一起前往杭州府查案，屆時他們之間的的關係就不僅僅是同僚之情了，恐怕還會暗生波折。
還有鎮國公沈埕，邀他後日上國公府做客，怕是想要考教自已，進而商量成婚一事。
只是蓮池如今這副模樣，怕是太后娘娘和祖父想讓他們早日成婚的心願要落空了。
事已至此，傅雨霽不願再想，吩咐孟忠加快速度回府，今日之事他要好好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