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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覃城一中全校大會。
這是覃城一中每個月的傳統，說是為了以正面激勵與反面教訓相結合，鼓勵同學們努力學習，奮勇爭先。
但其實就是把學生們召集到大操場上，聽教導主任和學校領導們千篇一律的“諄諄教誨”。
大家都站在五月下午的驕陽底下昏昏欲睡，主席臺上傳來的聲音彷彿催眠曲。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教導主任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
“大家注意，下面宣佈一個不良事件，上週五晚，高二四班，顧念川同學與隔壁二中一名男生打架鬥毆，情節惡劣，予以記過處分。”
一中的教導主任姓王，年紀大概五十歲上下，個子不高，微胖，挺著個啤酒肚，髮量已然是有了地中海的趨勢，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下午兩點的太陽，他的肉臉泛著紅光。
“這是一個非常惡劣的反面事件，大家要引以為戒，嚴禁學生之間賭氣鬥毆。”
原本蔫不拉幾的操場上突然騷動起來，大家開始交頭接耳，壓低了聲音在八卦校霸和外校之間又有什麼糾葛。
“大家安靜，下面請顧念川同學上臺做檢討。”
顧念川雙手插兜，不緊不慢地走到麥克風面前，下面慢慢安靜了下來。
“首先，這不是打架鬥毆，而是對方單方面捱打。其次，我所做的事情有正義的理由，是對方造謠在先，我只是看不慣這種卑鄙的行為......”
他的聲音低沉中帶著一絲少年的清澈，語氣淡淡的，彷彿是在敘述別人做的事，但說的每一句話都很堅定，擲地有聲。
王主任一個箭步衝上前來，奪走了麥克風，場面再一次騷亂起來，大家紛紛開始猜測故事的劇情。
“安靜！讓你上來是讓你承認錯誤，不是讓你來主持正義的！”
顧念川不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他，眼神裡似乎還有一點不屑。
“算了！你下去吧！”
五月的全校大會就這樣在大家的熱烈討論中落下了帷幕，據說後來大家在學校論壇上東拼西湊出了故事的梗概。
不過蘇然沒看過，因為她沒什麼興趣和餘力分給這些事。
......
日子依然晃晃悠悠的過去，除了偶爾會在路上遇見顧念川和那幾個煩人的“小弟”，以及偶爾的偶爾還有女生在擦肩而過時扭頭多看她幾眼，她都選擇了視而不見，能避則避。
其他的時間都正如蘇然所期望的那樣，毫無波瀾的過完了。
隨後而來的整個六月，蘇然都一心撲在期末考試的複習上，每天的軌跡就是出租屋和教室兩點一線。
偶爾會被宋辭拉去籃球場看沈言他們打球，雖然知道必然也會看到那個笑起來有梨渦的人，但是蘇然並沒有拒絕。
她也沒有發現，或者說只是不想發現，一直有一道目光暗暗地投向她，熱烈、執著，卻沒有惡意。
六月底，期末考試當天，又是個豔陽高照的天氣。
跟五月不同，現在的太陽已經可以用毒辣來形容，在室外稍走動一下就已經是汗流浹背。
考試當天早上，蘇然剛到教室，就發現自己的文具袋裡多了一小塊巧克力。
她下意識以為是宋辭塞的，因為除了她應該沒有其他人知道自己不愛吃早餐，容易低血糖。
本想找她問一下，結果在教室環顧了一圈沒見到她人，又快到考試時間了，只好作罷。
考場上，蘇然穿著校服的短袖襯衣，纖細的胳膊輕靠在桌面，一頭長髮被高高束起，露出少女細長白淨的脖頸，薄背的線條在襯衣下顯得分外流暢。
她抿著嘴，表情認真，提手執筆，答題一氣呵成，十分流暢。
毫無意外的，高二學年，蘇然依然是綜合成績全校第一。
收穫了獎學金的同時，還將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在散學典禮上致辭。
破天荒的是，這次的期末考試，顧念川居然全程都安安靜靜的參加了。
雖然最後還是交了白卷，卻沒有逃考，甚至沒有在考場睡覺。
......
成績釋出完成，散學典禮也順利結束，蘇然他們的高二生活正式收尾，即將步入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年。
暑假前的最後一個晚自習放學，蘇然照常跟宋辭他們在校車停車場分開，然後獨自走向校門口。
走著走著，突然被人攔了去路，來人看著眼熟，但蘇然有點被嚇到了，沒想起來。
“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我們老大想找你聊聊。”
聽他們提到老大，蘇然一下子想到了，這不就是上次攔路的那兩人嗎，是顧念川要找她？
蘇然被帶到一個廢舊的小教室裡，那兩人把門一關就出去了。
教室裡沒開燈，很暗，蘇然努力眨眨眼適應了一下黑暗，就看到眼前好像有個人。
她看不太清對方的樣子，但她猜應該就是顧念川。
“顧....念.....川？”她小心翼翼地叫他。
對方沒有回應，但卻一步步朝她靠近，蘇然有點緊張，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對方繼續逼近，她退到了牆角，沒有地方躲了，心跳得很快，呼吸急促了起來，她悄悄把手背到背後，伸進書包裡，試圖找到手機。
“為什麼一直躲我？”
顧念川突然出聲，同時舉起了手電筒，光照到他的臉上。
蘇然被眼前的狀況嚇了一大跳，蹲坐到了地上，眼淚剋制不住地流了出來。
顧念川見女孩哭了，也愣住了，這才意識到手電筒對著自己的臉，確實有點嚇人，趕緊把手電筒放下。
“你沒事吧？”
他見狀也跟著蹲下來，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
蘇然搖頭，想強忍住淚水，但是豆大的淚珠子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不是故意要嚇哭你的。你......你別哭了。”
顧念川抬起手臂，想給她擦眼淚，但又怕再嚇到她，手舉在眼前不知該怎麼辦好。
蘇然這時已經稍微冷靜了一點，看到對面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又害怕又有點迷惑，她擔心自己反應太大反而會激怒他，遲疑了一下，抓起他遞過來的校服袖子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你...你放我回家吧，回去晚了我家裡人會擔心的。”
蘇然聲音還顫顫巍巍的，編了個聽起來可憐巴巴的理由。
顧念川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什麼卻又沒說，他站了起來，朝蹲在地上小小一隻的女孩伸出手。
“起來吧，我送你回去。”
......
兩人一前一後，一路沉默地往前走，顧念川走在蘇然的側前方，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
快到小區門口了，顧念川突然停下腳步，醞釀了一秒。
“雖然你可能不信，但我......不是什麼壞人。”
“我也不想對你怎麼樣。”
蘇然抬眼看他，路燈下打在他臉上，少年的眼神滿是真摯。
“你以後能不能別躲著我，我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
蘇然沒聽過誰對她說這種話，一瞬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憋了一會憋出一句“我到家了”，就慌慌張張地跑進了小區。
“你慢點兒。”
顧念川在身後看著女孩的背影，撓撓腦袋，有點鬱悶，本來只是想跟她說說話，怎麼還弄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