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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小年就是年了，只盼來年是個太平年。
市局刑警隊的辦公室裡，嶽成器和張筠穎站在窗前，眼中所見只有空曠的馬路，昏黃的街燈。
“案子就這麼結束了。”張筠穎道。
“還有什麼問題？”嶽成器看了她一眼。
“是有些疑問，最大那個無疑是，葉大年和葛士林到底是誰先死的？”
“這已經不重要了吧。兩個同謀者，無論誰先誰後，一個是主謀，另一個一定就是幫兇 。也可以說，這就是兇手真正的目的。”
“這是什麼目的？是誰也跑不了嗎？”
“是啊。同時，也限定了兇手的範圍。”
“這又是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葉大年做不到的事情，葛士林去做。葛士林做不到的事情，葉大年去做。這樣，只有他們兩個人是兇手，只能他們兩個人是兇手。”
“我有點糊塗了，他們本來就是同案犯啊。難不成還有第三個人？”
“或許吧。”
“不會呀，從案件開始，到結案，都沒有這樣的人存在呀？”
“我有兩個推測，想不想聽一下？”嶽成器故作神秘道。
“想，快說快說。”張筠穎催促到。
於是，嶽成器緩緩的講了出來。
兩個推測之一。
葉大年從專車上下來，走進酒店。
他看了一眼時間，一月七日，上午十點二十分。
他這次來北京，是要和一個生意上的夥伴談一些兩方合作的事宜。
夥伴接待的熱心而周到，高檔酒店，豪華專車，漂亮的禮儀小姐，排場十足。
然而，今天的葉大年和往常並不相同，雖然面帶微笑，卻又總是不經意間流露出憂慮的神色。
他在想，“不知道事情能否順利解決，聽說那五個人下手是挺狠的，那塊石頭應該會被徹底碾碎。只是那個人不行，那個人不能交給他們解決，還是要我親自動手。前面的都很順利，就差這最後一步了。絕對不能半途而廢，絕對不能功敗垂成。想要和我做對，真是痴心妄想。”
禮儀小姐在前面引路，扭動的腰肢，渾圓的臀部，修長的雙腿，搖曳出萬種風情。
但在此時的葉大年眼中，卻視若無物。
乘著電梯來到預定的高檔套房，禮儀小姐開啟門，甜聲道：“葉老闆請。”
葉大年有些頭痛，微微皺眉，走進房間。
“北京這幾天氣溫也很低，葉老闆有哪裡不舒服嗎？”禮儀小姐敏銳的發現葉大年的微表情。
“嗯，有些頭痛，想先休息一下。”葉大年點頭。
“那用我在身邊服侍嗎？”禮儀小姐吐氣若蘭，嫵媚道。
“不用，好一些我會聯絡你們。”葉大年搖頭道。
“好的，有什麼吩咐可以直接叫我，我就在您旁邊的房間。”禮儀小姐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退出套房。
看著房門關閉，葉大年一屁股坐到鬆軟的沙發上，長長吐了一口氣。
他坐了二十分鐘，看著時間走到十點四十
，突然站起。
拉過行李箱，取出一個揹包，又從揹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
拿著盒子，進入洗手間，等到再出來的時候，他的臉上竟然多了一副眼鏡，一顆黑痣和一圈濃密的短鬍鬚，並且兩腮鼓起
，如果再說是葉大年本人，相信沒有任何人會同意。
葉大年此時的眼神變得陰鬱，他又從揹包裡拿出一件大衣，一頂毛線帽，穿戴到身上。
大衣和毛線帽都是地攤產品，粗質劣等，和上流社會，有錢人，顯得格格不入。
然後，他沉思片刻，提起揹包，走出房門。
出門後，他在門把手上掛了一張請勿打擾的吊牌，才轉到樓梯間，步行下樓。
沒有人會注意到這樣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就算注意到，也不會認為是那個富豪葉大年。
如此普通的葉大年，無聲無息的走出側門
，混入人流。
他來到一間租車行，用一張名為田仁義的身份證，租了一輛本田卡羅拉轎車。
這個田仁義曾經是大年地產的一個小包工頭，在大年地產的一次聚會中，田仁義意外遺失的身份證，恰巧被出席聚會的葉大年撿到。葉大年隨手把身份證放到一邊，沒有在意。後來田仁義因故離職，去了南方發展，遺失的身份證也就留在了葉大年手裡。
車行老闆留下身份證，又收了足額的押金
，把車鑰匙遞了過來。
葉大年提車，上路，向著撫城駛去。
時間上午十一點半，經過兩次休息，七百多公里的路程，終於在傍晚七點二十分抵達撫城
。
他把車停在離樂城兩個街區的路邊停車位，然後在車裡歇了一會，下車，走回樂城大廈。
透過私人電梯，他回到自已在八樓的私人套房。
當然，他在進入電梯前，包裹住全身，不讓一寸面板外露，並低頭躬腰，改變身形。
在套房裡，他用手機給葛士林打了電話，“喂，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對，就是現在，很重要，我去找你，還在廠子裡嗎？
知道了，見面再說。”
放下電話，他從酒櫃拿出一瓶酒，露出冷酷的笑容，“
最後還得靠你。”
七點四十分，葉大年提著一個包裹回到車上，吃了幾片平復情緒的藥物，開車上路。
八點十分，車子停在大年食品廠前一個路口。
他在車上換了另一件大衣，取下短鬍鬚，黑痣，眼鏡，下車提著包裹走向食品廠大門。
刷過門禁卡，大門自動開啟。他本是食品廠的大老闆，這種卡，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
門衛聽到開門聲，透過窗戶看向來人，本能的打了聲招呼，“這麼晚了，還忙呢！”
見到對方揮手示意，門衛靠回椅背，閉眼休息。
葉大年把包裹放在車間門口，只抱著一瓶酒，走進包裝車間。
他看到了葛士林同時，葛士林也看到了他。
兩人相視一笑。
“今晚過後，一切就都結束了。”葉大年道。
“是啊，只要那個人消失了，就可以高枕無憂，安享太平了。”葛士林道。
“哼，不過是一塊石頭，擊不起大浪。”葉大年嗤鼻道:“我還沒把他放在眼裡，只要踢開就好，大不了碾成石灰，蓋樓的時候加到裡面。”
葛士林無言頷首。
“對了，我們認識多少年了？”葉大年問。
“有好多年了，那時我剛大學畢業。”葛士林答。
“那時我還是個業務員，四處看人臉色，仰人鼻息。”葉大年嘆氣，“我帶了酒來，我們喝一杯吧。”他從大衣裡拿出那瓶紅酒。
“這些年真的不容易，我自已都想不到是怎麼熬過來的。我常和自已說，不可以錯，不可以失敗，不可以再受到任何人的威脅，不可以再有任何閃失，不可以再回到以前的生活，不可以，不可以。”
他一口氣說出這許多話來，然後，把紅酒瓶遞到葛士林面前，“對了，嫂子和大侄女那邊還好吧，聽說最近英國那邊的治安也不太好，不過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雖然在美國留學，但是西方的酒，我還是喝不慣。”葛士林淡然道。
“不，這酒你一定要喝。”葉大年道:“我的面子你還不給嗎？再說，這酒和別的酒不一樣，這是從法國運來的極致珍藏，你看這色澤如鮮紅的血漿，口感純正。再說，這也是慶祝之酒，慶祝我們大功告成。不喝可不行。”
葛士林見推脫不掉，只得接過酒瓶，先呷了一口，果然覺得味道不錯，接著又連喝數口。也不知他有沒有注意到葉大年的手上始終戴著手套。
“看吧，沒有騙你吧。我，你還不相信，安心安心啦。”葉大年目光灼灼的盯著葛士林。
葛士林卻是面色蒼白，但這樣的面色，嘴角卻還留著一絲笑意。
“只有你安心了，我才能安心。”葉大年自語道。
沒過多久，葛士林失去知覺，癱倒在地上
。
葉大年把他拖進冷庫，取回車間門外的包裹，從中拿出冰凍的腿部殘肢，與葛士林的身體擺放成平字的形態。
並留下了前兩起案件中分屍所用的木鋸。
一切安排完畢，葉大年走出冷庫，看了一眼溫控表，是零下27度。
冷庫的門被緩緩關上，他最後說出一句話，“不要怪我，一切只能怪你自已。”
葉大年清理現場後，把一些包裝完畢的貨箱堆在冷庫門前，然後徑直離開。
走出食品廠，仰望蒼穹，繁星點點，有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已也變成了星星，輕飄飄的懸在半空，整個人都鬆弛下來，飄飄欲仙。
他穿過馬路，來到食品廠公寓，用事先準備好的鑰匙，開啟葛士林家的大門，在書房抽屜中留下偽造的遺書。
晚上十點十分，葉大年返回樂城。
回到套房，只覺得身心愉悅，之前的疲勞一掃而空。
將外套脫下，掛回衣櫥，他又從酒櫃中拿出一瓶紅酒，喝了兩杯。
看著窗外商業街的霓虹燈閃爍，彷彿進入奇幻的世界，他倒了第三杯酒，高高舉起，
對著閃爍的星星，對著閃爍的霓虹，“乾杯。”
雖然吃過藥，但悅動的情緒始終亢奮，難以平復，他的手在抖，他的心在抖，整個人都在抖。
他又吃了幾片抑制情緒的藥物。
他覺得一切都是那麼完美，按照事先計劃好的方案，完美實施。
他控制不住，也不想要去控制，只想要去放縱，想要去隨心所欲。
他走上天台的時候，竟然沒有發現，腳步變得踉蹌，搖擺不定。
隆冬時節，三九寒天，天台上竟然一點都不冷，葉大年甚至覺得全身血脈賁張，熱血沸騰。
但，隨著一陣夜風掠過，他的整個世界開始旋轉，然後，他就倒下了，仰面栽倒
。
當他再次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僵硬的死屍。
至於卞秀顏的人頭，就純屬一次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