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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在桌底下縮成一團，別說拿錢了，她連大氣都不敢喘。
不只是她，門外看熱鬧的幾個村民一瞬間就跑沒影了。
他們幹嘛去了？
關門去了唄。
怕我一激動把全村人家裡都砸個遍。
我還真想過，可惜沒力氣。
我帶著我媽離開了。
路上碰見的人，對我們唯恐避之不及。
就連剛才問我書讀哪兒去了的長舌婦都不敢瞧我的眼睛。
這種爽，是外人理解不了的。
文字描繪不出來的。
它讓我明白，戰勝陰影最好的辦法，就是直面陰影。
當你站在陽光下，曾經那個好比惡魔般可怕的陰影，就會變得和縮頭烏龜一樣，躲著不敢出來了。
我們娘倆走出村子，在村口買了些紙錢和鞭炮。
外公的墓地在附近的山上，剛過清明節不久，山路被祭祖的人開墾出了一條蜿蜒的小道，加上天氣晴好，還算好走。
我媽走在我前面，突然問道：“兒子，你那三百塊錢是從哪兒來的？”
我不自覺的嚥了口唾沫。
這是緊張的表現。
“我自已偷偷存的。”
聞言，我媽站在一棵樹下，攔住了我的去路。
她打量著我的表情，眉頭稍稍一皺。
“你存錢肯定都是零散的小錢，可你剛才甩的那三百都是整票子，你糊弄誰呢？”
一旦女人起了疑心……
你眨個眼都是在騙她。
我正要解釋，我媽突然走過來，動作強硬的將手伸進了我的口袋。
上衣和褲子一共六個口袋，她都翻了個遍。
萬幸，她就找到張20的零錢。
我這次出門帶了五百塊，兜裡裝了三百二，旅行包內側口袋裡裝了二百。
我媽拿著這20塊，仍舊沒有打消對我的懷疑。
“兒子，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到底說不說？”
“沒什麼可說的，我之前兼職存了不少錢，這就是存的錢啊！”
“那你還有多少？”
“沒多少，都快花完了。”
我直視著我媽懷疑的眼神，快速回答著她的問題。
實際上，我心裡慌得一批。
我媽特別敏感，她好像是個人形測謊儀，分辨謊言的能力那是槓槓的。
小時候我只要一撒謊，她準會拿拖鞋抽我的臉。
倒不是她脾氣不好。
我媽的教育理念裡，孩子就不能撒謊騙父母。
這是惡中之惡的壞習慣。
堅決不允許。
我爬山的時候沒出汗。
這會兒，冷汗都把衣服給打溼了。
我媽又盯著我看了半天，這才將那20塊揣進了自已兜裡。
“回去先把你存的錢交上來，缺錢了找我要，聽明白了嗎？”
我急忙點了點頭，說道：“一定一定。”
這才見我媽表情緩和了些許。
不多時。
我們來到外公的墓地。
周圍幾座墓地都是我爸那邊的祖宗。
外公的墓夾在他們中間，顯得格格不入。
為什麼說格格不入。
倒不是因為姓氏不同。
而是其他墓都被收拾的乾乾淨淨，連根雜草都沒有，唯獨外公的墓雜草叢生，倍感寂寥。
別的墓跟前都擺著酒瓶子和一些供貨，還有殘留的鞭炮，送的花束。
我外公的墓跟前什麼都沒有。
這意味著什麼。
剛才我媽帶我去的那幾家親戚，他們沒有一個來祭拜過我的外公。
我媽站在我外公的墓前，直接就哭得說不出話了。
我默默收拾著墓周圍的雜草。
在我出生前外公就已去世。
但我媽為了讓我有外公的記憶，沒少提有關他的事情。
我知道，外公是一個非常老實的農民。
我也知道，外公自外婆去世後，獨居了二十多年都沒再娶。
我還知道，外公年輕時長相英俊，多得是追求者，他都不屑一顧。
我更知道，外公將我媽視作比他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拔草拔了將近半小時。
外公的墓總算看著乾淨了許多。
我媽拿著自已的圍巾反覆擦拭墓碑。
她一直在小聲說著什麼，我聽不太清楚。
不過我能猜到，她肯定是對外公講這兩年發生的事情。
再對外公介紹一下我，他的寶貝大外孫子。
“兒子，給你外公燒紙。”
我媽哭完了，起身開啟了裝紙錢的袋子。
那一摞摞的黃紙錢，不是那邊的銀票，而是我媽對外公的思念。
我蹲在地上燒紙，被我媽一腳踹的直接跪了下去。
“跪著燒。”
“哦。”
火焰燃起的熱浪撲在我的臉上。
燻得我當場就熱淚盈眶。
那火辣辣的感覺，比切洋蔥還刺激。
我偏著頭想要躲開。
我媽立即就說：“這孩子，你躲什麼呀，火風吹在你身上，那是外公在保佑你，趕緊給我跪直了，好多年才來一趟，不能在外公面前沒規矩。”
“媽，這事兒有科學依據嗎？”
我忍不住問了一嘴。
緊接著，就被我媽拎著耳朵訓了三分鐘。
所謂的科學依據，其實也不科學。
我還是寧可相信世上有鬼，畢竟在我媽生死攸關的時候，是外公託夢把她救了。
燒完了紙錢。
我媽就拉著我的手，對外公說道：“爸，你什麼都別擔心，我們現在過得很好，你就保佑你的大外孫子，今年高考考出個好成績！”
“嗯，外公，我可全指望您了！”
我在一旁附和。
看得出我媽是有點無語的。
她忍了忍，對我道：“把鞭炮拆了，圍著你外公的墓圈一圈。”
我按吩咐照做。
圈了一圈之後，我拿起一根香，點著了瞬間就往回跑。
我媽怕我被炮聲嚇著，趕緊捂住了我的耳朵。
我也怕她嚇著，我們娘倆就面對面，捂著對方的耳朵，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為什麼笑？
我也不知道。
磕完頭，我們下了山。
按理說今天的行程就該結束了。
我拿著手機看了眼時間。
下午兩點半。
高鐵票買的是下午五點鐘。
時間還比較充裕。
就在我們來到山腳下的時候。
有個挑著擔的村民忽然攔住了我們去路。
對方約莫四十多歲的年紀，這張臉看起來有些眼熟。
但我一時想不起來。
他先是盯著我媽看了許久，然後又不確定的看了看我。
“海清兒，這是你兒子？都長這麼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