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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眾人進了屋,祁同偉這才道:“在正式任命沒有下來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結果,大家就不要亂猜了!”
“對了張傑,今天人怎麼這麼齊?你們都沒有人出任務的嗎?”
畢竟是很多年前的記憶了,有些細節他雖然記不清楚,但手底下管過多少人還是能記住的。
不多不少,正好十個。
巖臺市的公安局禁毒支隊下面有六個大隊,為綜合大隊、禁毒大隊、情報大隊等等,而禁毒大隊下面又有四個中隊,共有42人。
如果全都算上,禁毒支隊的總人數在一百五十多人左右。
通常來說,禁毒支隊的人數並不固定,主要取決於當地的具體情況,像巖臺這種販毒非常嚴重的,人數自然多些。
而除了支隊長以外,其他的大隊長和個別中隊長,級別都是副科級,只有支隊長才是正科。
這也是祁同偉想要這個支隊長的原因所在,除了做事方便,職級上的改變才是最重要的!因為哪怕是副支隊長,級別上也同樣只是副科而已。
“老大,孤鷹嶺那個案子之後,那些小魚小蝦哪還敢出來蹦躂,所以最近都不是很忙,大家也算難得喘口氣兒!”
祁同偉笑道:“好,局長給我放了三天假,那我也就讓你們休整三天,要是查到了什麼線索,可以暫時不做處置,等我回來咱們再開工!”
眾人齊聲歡呼:“老大萬歲!!!”
“行了,我走了,你們就做好加班的準備吧!”
說完,祁同偉便收拾好東西,毫不拖泥帶水的瀟灑離去,只留下面面相覷的眾人。
“我好像有點兒沒聽明白,老大這到底是升不升啊?”
張傑道:“廢話!當然是升了,沒說麼,正式任命檔案沒下來之前……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是有新任命的啊!”
李麗聞言哭喪著臉道:“老大不會被調到別的部門去吧?!”
張傑又道:“當然不會,頭兒既然都說了讓我們做好準備,肯定還是會領導咱們的,所以一定是在禁毒支隊內部的高升!我估計啊,就憑頭兒的成績,就算是直接任命個支隊長都有可能!”
“真的假的,那也太厲害了!”
李麗笑道:“張傑,你這腦瓜子可以啊,反應還挺快!”
“那是,我這叫敏銳的嗅覺,政治覺悟這一塊兒,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嗯,你的嗅覺是挺靈敏的,跟狗鼻子一樣!”
“嘿?死胖子你罵誰呢!找練是吧!”
……
祁同偉買了兩瓶五糧液,隨後一路驅車來到了孤鷹嶺。
山裡的路沒有車道,他便下了車徒步走在崎嶇的小路上,翻山越嶺。
半個小時後,當他遠遠地便望到秦老師家時,往事忽然湧上心頭。
對於別人來說,還是不久前的事,而對他而言,卻已經過去了二十年。
那是一個令人難忘的夜晚,天黑的嚇人,沒有月亮。
他孤身一人在這林中穿梭,土巷奔走。
他一邊開槍還擊,一邊尋找藏身之處。
他身上中了三槍,尤其是有一槍打在了腹部,傷勢嚴重。
比這更糟的是,他的子彈很快就打光了,而在這個時候,身後卻不斷傳來毒販的呼喝聲:“抓著這個條子,別讓他給跑了!打死了給一萬塊錢!”
漫山遍野都是他們的叫喊聲,那時,祁同偉幾乎已經要絕望了。
天空中傳來陣陣雷聲,沉悶又讓人倍感壓抑,雖然沒有雨落下來,祁同偉卻覺得老天爺是在為他加油打氣。
他顧不上疼,拼了命的跑啊,跑啊……
一直跑到他就算連喘息都覺得困難,他終於堅持不住,跌跌撞撞的栽倒在地。
祁同偉當時覺得他就像是一個在大海中溺水的人,無論他怎麼掙扎,似乎結局早已註定。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際,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兒歌。
“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裡邊……”
這親切又熟悉的歌聲再次燃起了他求生的希望,他踉踉蹌蹌的來到了秦老師家,用盡力氣拍了拍院門之後,便暈倒在了地上。
秦老師把他藏在了糧囤裡,躲過了毒販的搜查。
而他所聽到的那首兒歌,就是他的兒子唱的。
秦老師本來是一位公辦教師,因為家鄉的孩子上不了學,就主動申請回孤鷹嶺辦一所學校。
他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贏得了村民們的敬重,因此儘管他潔身自好,從來不參與制毒和販毒,也沒有人跟他計較。
但是隨著這件事過後,許多人被槍斃和判刑,村民們對此懷恨在心,沒有幾人願和他來往。
再後來,山裡的年輕人都去外面謀生,孩子也越來越少,秦老師的小學校也終於關閉了。
往後但凡有不順心的事,祁同偉總是要帶著兩瓶好酒回孤鷹嶺看望秦老師,希望能和他說說話,獲得一些心理上的寬慰。
這些事,他沒有跟任何人講過,包括高小琴。
這小小的山村,卻與他有著不解之緣,這是他的光榮之地,得救之地,重生之地。
祁同偉走著走著,不禁熱淚盈眶……
祁同偉在秦老師家裡住了一晚,說了很多的話,臨走前,他悄悄將得來的那一萬元獎金放在了床頭。
好人應該要有好報!
祁同偉心想,自己前世之所以從一位鼎鼎大名的緝毒英雄,走到踏向深淵的那一步,就是因為厭惡命運不公。
以前他痛恨著這個世道,痛恨世上有那麼多的不平事。
但說到底,是自己跟自己較勁,跟這個世界在較勁而已。
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吧!
國家在一天比一天變得繁榮昌盛,是因為像陳海和侯亮平的那種人越來越多,是他們努力奮鬥的結果,要是像曾經的自己或是趙瑞龍那樣,國家才只會越變越糟!
他原來本就是陳海和侯亮平那種人,甚至是他們所崇拜敬重的人,他需要的,只是找回曾經的自己……
離開孤鷹嶺後,祁同偉開了三個小時的車到了東海市,又坐了艘漁船前往了湖心島。
在見到高小琴的那一瞬間,祁同偉便模糊了雙眼。
她和高小鳳正在修補漁網,如今的高小琴是那樣的清純美麗,兩個女孩光著腳在沙子上踩來踩去,瘦弱的身軀看上去楚楚動人,也令人感到心疼。
當年,姐妹倆離開這湖心島時,連一雙像樣的鞋也沒穿過。
是趙瑞龍的搭檔杜伯仲發現了她們,帶著她們去了呂州後,杜伯仲便為她們置辦行頭,嚴格培訓。
而到了那時,趙瑞龍和杜伯仲的黑手也伸向了她們。
為了保護妹妹,高小琴一次次主動做出犧牲,可最終,高小鳳還是被作為禮物送給了已經當上了呂州市市委書記的高育良。
而高小琴最後則送給了他自己。
祁同偉愛高小琴嗎?
這一點祁同偉自身也感到迷惑,但他知道,他和高小琴是屬於同一類人,都是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
兩顆孤獨的靈魂走在了一起,這一點也不讓人意外。
有些事他已不再執著,他會去幫助高小琴姐倆,但這並不意味著兩人此生還會在一起。
這個世界發展的事情不可能和前世一模一樣,高小琴現在還小,連15歲生日都還沒過,他會想辦法給她正常的生活。
但是兩個人未來還有沒有可能,他也不知道。
在感情上,他決定隨緣。
祁同偉走了,沒有打擾她們。
在乘船回去時,姐妹兩個瞅了他好幾眼,覺得他這個人很奇怪,祁同偉也不知怎的,忽然感覺喉嚨有些發堵。
他突然舉起一隻手臂朝她們使勁揮了揮手,把這對雙胞胎姐妹嚇了一跳。
別了,高小琴!
別了,那個曾經的祁廳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