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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連錦被箭矢沒入胸膛，他重重地砸在地上，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沒有人會料到墨連錦會突然衝出來給墨連城擋箭，以至於被他擋在身後的墨連錦都沒有來得及將他接住，就讓他就那樣倒下去。
墨連錦沒有幾個呼吸的功夫就閉上了眼睛，他甚至都沒有看向任何一個他在此時此刻可以看向的人，而是萬分決絕地閉上了自已的眼睛。
他從小就喜歡穿顏色鮮豔的衣裳，那箭矢破開他的胸膛讓鮮血流出，洇在衣料上都看不分明。
但他的死去又那麼熱烈，好像一瞬綻開又轉瞬凋落的花。
墨連城好像在此刻失去了自已的聲音，他也沒有想到墨連錦會突然衝出來，或者說，他一路走來，踩上無數人的屍骨，可從未想到，有天這其中也會包括他這個同父異母的紈絝弟弟。
在此時此刻，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意識到他們似乎並未真正瞭解過墨連錦。
然而一擊不成，局勢就分明起來，墨連城跪地將墨連錦撈起來，他聲音反而是平靜的，只是冷透了：“殺。”
“咔！”這時，打板的清脆聲響打斷了這一幕。
沈灼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從嚴雲生身上爬起來。
嚴雲生都還沒反應過來，他拍戲的時候還能憋，但是沈灼爬起來之後他眼淚就忍不住了，看向不遠處的程編：“原著不是這樣的，原著我把他接住了的，嗚嗚你是原著作者嗎怎麼不按原著來的！”
被押在一邊的蘇蟬也喃喃：“我怎麼這麼惡毒…都被押住了還要反殺一波，還沒成功！”
她最後一句聲音就大了起來。
沈灼卻已經從場上下來了，何聲趕緊把水遞上去讓沈灼漱口。
後者接過來，到一邊吐掉了嘴裡的血漿——其實是調製的糖漿——然後就是一通漱口。
這糖漿為了保證和血漿一樣的粘稠度，味道特別濃，簡直齁得不行，這也是沈灼能這麼快出戲的原因之一，另一個麼，演死掉的這種戲碼對於一般人來說也比較不吉利，除非必要，儘量都會是一條過的，不來第二次，尤其這是沈灼接到的第一個正式的角色。
“殺青快樂！”程念上前把紅包塞給沈灼，都是圈裡的慣例了，用紅封包著，圖個吉利。
程編還抱了一束向日葵過來塞進沈灼懷裡
“程導你沒有心！”嚴雲生好容易爬起來，衝過來說。
沈灼笑著將紅包和花都收了，道謝過後，看到嚴雲生一臉眼淚，沒忍住笑出了聲。
蘇蟬也讓助理拿來了花，說：“別笑了，別說他了，我都回不過神，墨連錦太慘了，這得騙走觀眾多少眼淚啊。”
沈灼還是在笑。
蘇蟬說：“好在我也快殺青了，到時候可不能看社交平臺，不然不得被觀眾罵死。”
沈灼說：“別看我這會兒還笑，是因為有紅包收，社交平臺我也不敢看了。”
他今天殺青，至於之後的劇情也都提前拍完了，也就是說他今天就會離開劇組。
“別急著走，晚上酒店一起吃個飯。”程念說。
沈灼點頭，笑著說：“好，那我換完衣服先回車上。”
他這邊殺青了，這劇也快拍完了，到時候大家有檔期的還行，無縫銜接的就聚不到，這時候吃飯最合適，程念之前也已經打過招呼了。
於是沈灼先去卸妝換衣服，7月初，農曆上是六月，但已經過了初伏，溫度已經上升到了讓人有些難捱的地步，沈灼強忍著拍戲也是專業素質過硬的。
換好衣服，何聲懷裡抱著許多捧花，沈灼懷裡兩捧，一起回車上。
將花放到後備箱，沈灼只拿著紅包鑽進車裡，感覺到空調散發的涼氣，感覺自已又重新活了過來。
他將紅包放到一邊的小桌上，甚至踢掉了鞋子，直接放斜了座椅半躺下去，然後讓何聲給他拿瓶冰水。
何聲給他拿了擰開，然後坐下來：“我回酒店幫沈先生收拾行李？”
沈灼接過瓶子，慢慢喝了兩口，主要很熱的情況之下喝冰的不管是喝多了還是喝快了都對身體有害無益，他緩了口氣，說：“這麼熱，還是少出去，要收拾也不急這一會兒，晚上吃飯的時候你再去也不遲。”
保姆車上有個單人的小衛生間，還有抽水，反正比外頭公共的衛生多了。
何聲聽了就暫且作罷。
沈灼剛要再說些什麼，何聲那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等何聲把手機遞給自已，沈灼才想起來他今天拍倒下的戲，手機放在何聲那兒，於是伸手接過，是葉湑打來的。
沈灼就滑動了按鍵接通影片。
“殺青了？”另一邊，男人卻沒有露面，鏡頭是對著天花板的，沈灼聽到收拾檔案和紙張的聲音，也就知道葉湑八成是在忙，騰不出手。
等那聲音暫且停下，手機鏡頭才一陣轉動，應該是被支起來了，讓沈灼能看到葉湑的臉。
“嗯，剛回車上。”不用想，八成是他面前的這個二五仔給葉湑彙報的，但鑑於不是第一次了，對上何聲訕訕的笑容，沈灼和之前一樣沒有追究。
主要是葉湑最近不在京州，從上週開始就跑到海城去參加一場關於人工智慧的峰會了，據說圍繞好幾個課題，以至於到現在還沒回來。
說起來，他和葉湑戀愛以後還真的就是聚少離多，談得像是異地似的。
葉湑之前在京州的時候倒是天天往劇組跑，不是送吃的就是送喝的，還連帶著劇組其他人的份一起，但沈灼忙起來顧不上他，他們最多在角落裡說話、牽手和親吻，但這樣的時間對比一天二十四小時來說顯然很短暫。
尤其是對於處於熱戀期間的他們，別說葉湑，沈灼都覺得有點不夠。
沈灼原本還想著等殺青了好好和葉湑膩歪一陣子，但這會兒殺青倒是殺青了，葉湑卻跑海城出差去了。
“你什麼時候結束回京州？”沈灼問。
葉湑在那頭笑了一下，沈灼意識到他要說什麼話，趕緊道：“何聲在車裡啊。”
何聲立刻說：“我去駕駛室，也有空調。”他不應該在車裡，他應該在車底。
沈灼不好意思地擺擺手，等何聲下去、去駕駛室那邊，沈灼才哼了一聲提醒葉湑何聲離開了。
“想我了？”葉湑這才問他。
沈灼挪了挪位置，把一邊的桌板拉出來，手機支上，好好靠著，然後說：“這天氣熱都熱死了，沒空想你。”
“聽何聲說，你最近是吃得不多，苦夏麼？”葉湑輕聲問起，又說，“海城這邊是我母親的老家，她認得的一箇中醫很有些本事，給你抓兩副調理的方子回去，叫沈老爺子也一起喝。”
“我爺爺可不苦夏，他身體比我一個二十歲的大小夥好多了，能吃能睡的，這大熱天的，馮姨說他飯量一點不見少。”沈灼嘆了口氣，但語氣卻很欣慰。
“是你家裡請的那個做飯灑掃的阿姨？”葉湑問。
沈灼“嗯”了一聲。
“海城這段時間特別悶熱，按理來說南方這個時節該是梅雨季，但我來之後就沒見下雨，我估計明天再不下，氣象臺就得人工降雨了，”葉湑就轉而換了個話題，“舉辦峰會的場館裡頭空調吹個不停，但是架不住人多，也好不到哪裡去。”
沈灼戳了兩下手機，去看海城明天的天氣，說：“你不看天氣預報麼，海城明天下午有雨。”
頓了一下，又反應過來：“你故意呢？”
故意這麼說，讓自已心疼他在外面出差的辛苦。
葉湑帶著笑意說：“不是沒空想我？”
沈灼說：“你真的是第一次談戀愛嗎？”
怎麼感覺這麼會呢？
聽出沈灼的意思，葉湑說：“我不是會談戀愛，寶寶，我是太想你了。”
他聲音漸漸沉沒進胸腔，車裡沒了說話聲，一時間安靜無比。
沈灼也沒有說話，思念這種東西就算是嘴上千般拒絕萬般否認，卻唯獨騙不過自已的心。
絲線一樣密密匝匝地纏繞在四肢百骸，再鑽進每一個能鑽進去的縫隙裡。
“……你能不能，再叫一聲。”好一會兒，沈灼低聲道。
他覺得葉湑給自已的這個稱呼真的特別土，但是聽習慣了以後，就能感覺出叫出這個稱呼的人對自已的那種寵溺感，好像他真的是個特別需要被呵護的小孩子。
沈灼如願聽到了好幾聲，他笑了一下，耳朵是紅的：“今晚程導他們請吃殺青飯，不知道要幾點結束，老師他們給我發訊息說要是太晚，讓我睡在酒店，說更安全。”
“嗯，老師說得對。”葉湑說。
他叫沈灼“寶寶”的時候自已的心也是燙熱的，要不是這個峰會還有整整四天，他恨不得直接飛回京州，把沈灼抱在懷裡好好親一頓。
“狄月姐最近給我推了個劇本，但是還沒啟動，說是十月份開始選角，但是要等到明年三月才會開拍，我看過本子，很喜歡裡頭一個角色，但我想，等到明年三月份是不是時間太長了，何況這會兒還不知道拍攝週期，現在才七月份，中間空著的這段時間真的挺長的，有點不利。”沈灼說。
葉湑說：“你才剛殺青，休息一段時間再想這些也不遲，別崩太緊，江山催還沒播完。”
“寶寶，敢闖敢拼是一回事，但別把自已弄得這麼累，否則會讓我感覺自已很沒用。”葉湑接著道。
沈灼聽他說這話，就笑了，說：“那你把自已弄得這麼忙。”
葉湑也不解釋，因為沈灼也是清楚的。
這樣的大型峰會準備起來程式很多，三五年未必能有一屆，風口這種東西向來是趕上的有得吃，趕不上的喝西北風。
葉氏集團雖然不至於靠這個吃飯，但合格的商人總是會跟著時代走，才能穩站前沿。
沈灼不是埋怨他把自已弄得這麼忙，是在說想他了。
“我還有四天就回去，”於是葉湑說。
沈灼說：“你不管你母親那邊嗎？海城也算你半個老家，峰會一結束就回來是不是不太好？”
說話間，沈灼又擰開瓶子喝了兩口水，不知道是說渴了還是說累了。
葉湑看著他的動作，卻知道他是在刻意掩飾自已剛才那句話裡的心虛——分明恨不得他馬上回去，卻還是故意問這種話。
“那我晚兩天再回去？”葉湑說。
沈灼就不說話了，頓了好一會兒，只回了個“哦”。
“讓你故意皮，”葉湑還是捨不得，只說了這麼一句，又哄道，“我現在就叫人去申請航線，一結束立馬去機場，坐葉氏自已的飛機回去，好不好？”
“那還是不麻煩了，安全第一，還有，非必要不佔用。”沈灼說。
葉湑哪裡有不答應的，連聲說好，然後說：“那你休息一會兒，晚上不一定到幾點呢，我掛電話了。”
“嗯，好，你也別太晚。”沈灼說。
“好寶寶，知道關心我，我肯定早點休息。”葉湑說完，又頓了好一會兒，他在螢幕裡把沈灼看了又看，直到被人催促，不得不去忙了，才眷眷不捨地掛了電話。
因著沈灼的囑託，葉湑帶來的這一群人今天得以早早下了班，將工作帶回酒店處理，葉湑也沒有忙到太晚，手從鍵盤離開的時候不到十二點。
但海城已然陷入了夜晚，只是從酒店的落地窗前往外看，一片燈火輝映在江水之中，一眼望去彷彿倒懸的星海。
他看著這片不夜的城市，想著不知道沈灼這會兒吃完飯了沒有，但是白天裡沈灼讓他別太晚的叮囑似乎還縈繞在耳畔，葉湑轉身去洗漱，將自已陷入柔軟的床褥。
他居住的是葉氏自已旗下的酒店，最高階的自留套房，一整層就只有他一個。
這樣的領地意識也讓他自覺安全，將手機倒扣在床頭櫃上，葉湑很快陷入了睡眠。
直到被來電的鈴聲叫醒。
他拿起手機，下意識看了一眼時間，凌晨四點三十一分，備註是他最心心念唸的那個人。
葉湑猛地坐了起來，他一邊滑動接聽一邊往窗邊去，掀開遮光的窗簾一角，外頭是灌水似的雨，打在窗上，水痕像是某種裂開的口子。
他聽到來自沈灼的聲音，帶著笑意，好像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好事：“葉老師，你猜猜我現在在什麼地方？”
凌晨被吵醒的預感成了真，以葉湑的涵養都沒忍住罵了一句，然後轉身進去衣帽間，將衣服從架子上扯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