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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溼淋淋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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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堯,裴哥他們呢?”不過佩服歸佩服,沈灼還是禮貌性地問了一句。

“和葉湑在院子裡呢,”沈灼聽他問起,有點莫名上來的興致盎然,連沈灼第一次叫自已的名字都緩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啊,沈灼叫自已的名字了。

雖然從真心話大冒險之後大家的距離就拉近了很多,這也側面證明了施成導演確實對破冰有一套。

然而作為這個節目當中最小的那個,沈灼還是有點放不開,對著大家很禮貌地一口一個“哥”。

至少這證明他們邁出了相當喜人的一步,從不叫哥開始,成為朋友,然後就是……

凌堯止住了自已的思緒,迫使自已把注意力放到沈灼的問題本身上。

他帶著點隱秘的笑意:“我吃過飯之後上樓上了個衛生間,然後下來就看到他們進了院子,還把門拉上了。

律動小屋的小院子相比起屋內來說,浪漫氛圍要足多了。

不僅有從樓頂傾瀉而下的果汁薔薇,還有曖昧意味十足的鞦韆、鋪設在草坪上,呈現出“Love”連筆字樣的小燈泡。

沈灼聽到凌堯這話就是眼睛一亮。

他回憶起,律動小屋有一期就是兩個女孩在鞦韆上定情的。

施成對一些浪漫的規矩瞭然於心,那隻鞦韆的鎖繩高一點的地方纏繞著的是槲寄生。

在槲寄生下,他人之吻不可以拒絕。

不過這只是一個浪漫的規矩,只有願意相信它的人才會信奉它的不可違背。

所以那座鞦韆上也發生過幾段悲劇。

不過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們這幫人還沒有踏足過小院子。

好像某種約定俗成,進入小院子的人不會被打擾。

與此同時,進入小院子的兩個人自然而然就十足曖昧了。

沈灼實在有點激動,他招呼凌堯一起蹲到了小院子玻璃門的一個角落。

小院子說是小院子,其實並不小,還有兩棵不小的樹。

那隻鞦韆的鎖繩就是掛在那兩棵樹的枝椏上的,很穩固。

從蹲著的地方的角度往外看,也不過就能看見裴淮和葉湑一個背靠在樹幹上,一個身量筆直,只露出一個背影。

“別說,葉總真的很會身材管理,”沈灼小聲對蹲在自已側後方和自已一起看的凌堯說,“那麼高,這兩天也沒穿顯身材的衣服,但是姿態真的很優美很有力。”

凌堯只看著沈灼的下顎線,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聲音也壓低著:“你喜歡這種身材啊?”

“我小時候練童子功,身高就沒什麼優勢了,”沈灼有些可惜地說,“而且我這張臉、又演話劇,也不適合大塊肌肉。”

“我以後要是接到那種型男角色是不是要穿肌肉衣啊?”沈灼自我調侃,“有點遜。”

“你已經快一米八了,也叫沒身高優勢?”凌堯這才明白他這是羨慕,要說多喜歡,那卻不一定,於是一顆心忽地墜回了原處,“你可以演小仙男。”

“你才是小仙男,”沈灼嘴角上翹,“我老師說我長得不正派,動不動讓我演精怪和反派角色。”

凌堯聞言,又看他,心裡想:那沈灼的老師還真的是……眼光毒辣。

沈灼長得豔麗,又滿臉青春氣,可不就適合演精怪?要是化妝把那點子青春氣一遮,那簡直了,為禍眾生也不過如此。

真不知道沈灼年紀上來一點會怎麼樣。

沈灼卻沒心思注意凌堯在想什麼,他注意力都放在小院子裡的兩個人身上,還問凌堯:“你說他們在說什麼啊,也看不到他們的臉。”

只能藉著夜色的昏暗看到他們指尖的火星。

“一起抽菸呢。”凌堯看了一眼就說。

沈灼當然也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更加好奇了。

裴淮從不在公眾面前抽菸,後者他也不熟悉,可是看外表真的不像是會抽菸的那種人。

“真看不出來他們會湊一起。”凌堯其實也沒那麼高尚,他是覺得裴淮和葉湑都進小院子了,也不能怪他這麼揣測。

要是換個別的地方,他肯定不會擅自這麼說,可是這裡是律動小屋的小院子啊。

凌堯也是看過往屆的節目的,他也不相信裴淮和葉湑兩個會沒看過、會不知道。

這下好了,至少這個節目裡有兩個人對他沒有威脅了。

“你懂什麼,這叫雙 Alpha。”沈灼小聲說著,臉沒過一會兒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都泛紅了。

害羞的時候都沒這麼紅。

當然了,害羞怎麼會有磕cp讓他激動啊。

這下輪到凌堯驚訝了:“你還懂這個?”

這些不一般都是為了……二次創作才會引用的題材嗎?

凌堯也看過,一般是在半夜。

咳。

“我演過惡毒未婚妻omega,在話劇裡。”沈灼輕咳了一聲,有點尷尬。

他還以為凌堯是賽車手,就算會假借打呼開車,但這種小眾的題材會不瞭解呢。

還真的有點尷尬。

然而彈幕裡的觀眾們此刻卻心情十分複雜,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兩個蹲牆角的人。

[說他們不會磕吧,他們還知道雙Alpha]

[說他們會磕吧,他們又完全不知道在瞎磕什麼]

[我要笑死了,沈灼好像在演我ORZ]

[傻大兒居然也有心眼子了,爺青結]

[屁的心眼子,他自已都信了]

[所以只有我關心什麼話劇里居然會有惡毒未婚妻omega嗎?]

[等我看完這段再去搜,救命我真的要笑死了,兩個人還擱這磕cp磕|得起勁兒,尤其是沈灼]

[不知道他如果知道自已是自已cp裡的第三個人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當然是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我是來加入你們的了]

[我好愛你們這些天殺的愛看樂子的缺德網友哈哈哈哈哈]

裴淮和葉湑在聊什麼呢?

其實在晚餐之後,裴淮就進去了小院子。

只要看過律動小屋的人,都知道小院子基本沒有被人打擾的可能性。

葉湑是緊跟著沒一會兒過去的,還幫裴淮取了搭在沙發背上的外套。

裴淮看他過來還挺訝異的,直到看到葉湑給他拿了外套才有些瞭然。

他從葉湑手臂上接過外套穿上。

一直到裴淮從兜裡取出那包大金磚和葉湑一人一根之前,網友們就差點磕上他們了。

[唉,眾所周知,一起抽菸的人是沒有任何可能性的]

[為什麼?]

[通常一對裡面只會有一個抽菸的人,就算原本兩個都抽,很快也只會剩下一個]

[而那個人通常佔據主導地位,所以但凡有一絲曖昧,都不會一起抽菸]

[你們在說什麼啊啊啊【小臉通|黃】]

[因為一起抽菸這個訊息就是我和你是同一類人,要不然就算是挑釁]

[不止男人,女人也一樣,最直白的例子,你敢和你大領導一起抽菸嗎?除非你手上有他的把柄]

[你這麼說我就懂了]

[就算領導給我遞煙,我也不會當他的面抽,總覺得不尊重]

[換個思路想,至少沈灼說他們都是Alpha這一點是對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奪筍吶你們]

“我真沒想到你會過來。”裴淮強調了“你”這個字眼。

接著他掏出煙和火機,先給自已點了一根:“我的煙不好,抽你的吧。”

他讓葉湑自已拿了一根,又把火機丟過去。

葉湑抽了一根菸出來,又準確接過火機,沒說話,只是點燃了和裴淮一起抽。

等到煙都被抽掉一半了,裴淮才開口說話:“我今天感覺其實挺複雜的。”

他以此作為開場,似乎並不尋求回應,葉湑也就沒有接話,只是默默傾聽著。

“我上學那會兒就跑劇組了,”裴淮繼續往下說,“其實那個時候我的朋友挺多的,男女都有。”

“都是差不多的年紀,一起上學一起跑劇組演龍套,關係真的特別鐵,”裴淮想到這裡,似乎回憶起一點歡愉,語氣輕快了一點,“我們那時候也愛開玩笑,都說就算跑龍套也要一起跑一輩子,你演娘娘的太監4號,我就演小姐的奴婢6號,等年紀大了,你演炮灰流放老臣,我就演被誅九族的惡毒後孃。”

“那個時候就會有另外幾個人附和說:流水的主角團,鐵打的炮灰旅,這會兒不火,總有火的一天吧。”

葉湑聽著,看裴淮又抽了一口煙,然後煙霧吞吐繚繞,模糊了後者硬朗的面部輪廓。

裴淮沒再繼續往下說,可能是因為還在上節目,不好暴露過多,又好像是任何人都能聽出他的未盡之意,知道那段年輕火熱、伴隨著辛苦汗水和感動眼淚的日子很快就煙消霧散。

就好像再貴的煙也逃不過菸蒂被歸類為垃圾的命運。

他們可能被自已放棄、可能被夢想放棄,也可能更壞,還沒什麼外部壓力的時候內裡就先歇斯底里土崩瓦解。

裴淮不是隨大流的那種人,這就意味著他會是最先被拋棄的那個。

人總追求理想主義,但又恐懼於真正的理想主義。

就好像總會有人批判劉X德的假仁假義,對待恐懼和嫉妒,人們總是會率先選擇詆譭。

因為他們不是那樣的人,就總也不願意乃至於恐懼於世上竟然真有這樣的人。

好似一面鏡子,愈是光亮就愈顯得自已骯髒醜陋。

畢竟再幹淨的人,早上剛起的時候也很難欣賞鏡子裡的自已。

“我很佩服你,”葉湑忽然說,“我沒有你的勇氣。”

他的一切似乎都按部就班,以至於他那些主線之外尋求的那些極限都顯得無比蒼白且怯懦。

葉湑沒有說出口的是,他不僅僅是佩服裴淮,還很羨慕裴淮。

很多時候人是身不由已的,說到底,裴淮的壓力大部分都是他自已創造的,但是葉湑的壓力來自於外界。

說句現實的,裴淮的父母僅僅是教師,他們最多承擔著學校裡幾個班級的學業。

裴淮幾乎不用費什麼氣力就能夠擺脫這種來自僅僅是上一代的期許。

葉湑不行。

他的父母身上揹負的已然是好幾代人的積累,數不清的家庭的生活乃至於生計。

葉湑能夠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但是不能不接受自已應該做的那部分。

而且不光是要接受,還得做得足夠好。

所以這也就註定了他沒有辦法像是裴淮那樣做一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

這就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即使那頂皇冠不是他想要的,可是誰叫他偏偏生在葉家呢?

“你的父親不是很偏愛你的母親麼?”裴淮問道。

葉湑輕輕彈了一下菸灰,暗淡的火星就重新明亮起來。

他說:“嗯。”

裴淮看著他領口的收音麥,知道了葉湑的意思——願意照顧妻子的口味或許並不能代表什麼。

又或許這件事情的真實性本身也不高。

豪門麼。

不正常就很正常。

於是裴淮說:“你很出色。”

葉湑似乎笑了一下,但是可能是對這句話很是習以為常了,所以笑意並不達眼底。

於是話題又落在了場外的第三個人身上。

“那孩子真的很不錯,”裴淮說,“我覺得我挺想拉他一把的。”

他曾經也希望有一個人能發現他不為人知的這些堅持。

但他也很高興別人不認同他的堅持。

也許曾經會因此而痛苦,可是裴淮明白自已沒錯,但是其他人也有為自已的人生設立梯子的權力,而不是和他一樣,想要越過高牆,用的方式是在自已的腳下建立起另外一座高牆。

雖然沈灼出現得有點晚,但是又出現得剛剛好。

換做從前的自已,恐怕並不能從沈灼的那番話裡,從他形容出的“殉道者”三個字裡面尋求到任何一丁點慰藉。

他現在能感覺到。

沈灼像是在他的過去下了一場溼淋淋的雨,在這場雨到來之前,裴淮還以為自已的花園裡是無人造訪的荒草。

葉湑抽完了手裡的煙。

他看著裴淮。

後者已經開始抽第二根菸。

或許男人總是能體會到另一個男人在想些什麼。

裴淮或許還不知道自已是喜歡上了沈灼的。

然而像是他們這樣的人,對待一個自已喜歡的人的最初的表現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這是多喜歡呢?葉湑沒有喜歡過人,他也說不清楚。

他清楚的是,裴淮願意讓沈灼踩著自已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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