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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就鋪陳開來。
事情的起因是一位出現在葉氏年會上的導演。
眾所周知，葉氏的員工錄入門檻高，但與此同時福利待遇也算是拔尖的，沒有什麼特別緊張要推進的專案，大部分人年假都是提前放，年會組織得那就更早了。
碰巧那位導演與葉氏相熟，雙方之間也有過合作，推杯換盞間，就提到自已正在著手準備的一部電影，目前投資之類的都拉到了，演員也在篩選當中，八字差一捺的進度，年後挑個好日子就開機了。
就是有首插曲怎麼也定不下來。
葉湑當時也是沒有打包票的，只是年會過後讓手底下專攻這塊的專案組將過往優秀案例發到了這位導演的郵箱。
誰知道沒兩天那位導演就拍板決定將插曲委託給專案組。
這本來是皆大歡喜的事情，雙方協商就定下了排期。
然而顯然這位導演遲遲定不下來曲目是有緣由的，一會兒這裡不行，一會兒那裡不行，又說要加點什麼元素，又說什麼元素太過多餘，專案組忙不過來，眼見著DDL越來越近，也就只能搖人把這塊燙手山芋丟出去。
經人介紹，這活就被新火接到了。
新火工作室都是做音樂出身，也算是專業對口，本來也沒有壓力太大，可是遲遲交不上差，就知道自已接了塊燙手山芋了，一眾人積極性磨得差不多，就打算半拖半賴等著交違約金拉倒。
只有皇甫老闆琢磨出點味兒，覺得這要求這麼高，這電影是不是準備衝獎來的？
於是一邊哄著手底下人繼續幹，一邊就和葉氏那邊探口風。
不探不要緊，一探下來，兩邊人這下子也算是成了難兄難弟，眼見著嘴巴跟前就有塊香噴噴的肉了，就是吃不到嘴。
結果得知大老闆錄節目，今天約會地點離這邊不算遠，雙方就唱了出雙簧，葉氏那邊又是揚言上|吊又是揚言要拉橫幅，皇甫老闆這邊就等著大老闆來了訴苦。
反正就是想得到個解決方案，別弄得大家都下不來臺。
最好就是別讓他們把快到嘴的肉真的吐了。
黎一瀚聽完都有些啼笑皆非。
要是他遇到這種情況，基本就是通宵達旦或者快速下車兩個解決方案，後者麼，他會乖乖付上違約金，然後推薦水平相當或者更好的下家，免得耽誤甲方的寶貴時間。
前者麼，但凡後者不成立，也就是沒有水平相當或者更好的下家推薦，他就會選擇拼一把。
不過這兩種方式也就是他身在局外才能給出的了，皇甫老闆和葉氏那邊未必不清楚，只是身在局中的人，往往進退兩難。
再者說這件事情還有一層老闆的人情關係在，就算真的要放棄快到嘴的肉了，還是要走個流程，免得上下資訊對不上，弄得一團尷尬。
葉湑聽完，也明白了自已今天被叫來出外勤的原因，他微微沉默了一下，開口：“看你們的意願吧。”
他繼續道：“如果你們要放棄，違約金交上，導演那邊我去背鍋。”
對上皇甫老闆複雜的眼神，葉湑話音又是一轉：“不過你們真的甘心嗎？”
“無論是葉氏那邊的專案組還是被二次委託的你們，應該都屬於業內天花板級別的了吧？”拿捏人心是作為上位者的基本素養，但葉湑的話未必不出自真心，“到嘴的鴨子你們吃不下，別人未必能吃下。”
“而且肉總要有人吃的，你不吃，別人可不會和你客氣，”葉湑道，“你們吃相還能好看點，就算啃不到一整塊，一隻鴨腿雖然不頂包，好歹解解饞。”
葉湑這話就屬於是給了專案組和新火一條退路，哪怕最後經過努力還達不到那位導演的預期，好歹能底氣十足地和對方說一句你弄不到比這更好的。
到時候對方要麼徹底放棄，要麼捏著鼻子認下，難的就不會是專案組和新火了。
沈灼目光落在葉湑身上，還有點新奇。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葉湑工作的樣子，被白月叫去偷吃零食的晚上，葉湑對著平板在看密密麻麻的折線圖和資料。
那時他剛被揭穿偷看不久，滿心只剩下尷尬，沒有現在感覺強烈和鮮明——葉湑真的是位十足成功的boss。
無論是願意背鍋的責任心還是解決問題利落卻存情的方式，難怪那麼多人都覺得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呢。
那種遊刃有餘的從容和鬆弛，一般人沉澱一生未必能有一毫一厘。
另一邊，皇甫老闆也明白了葉湑的意思，他讓人上了茶點，然後給眾人依次倒茶，鬆了口氣的樣子：“有您這句話，我也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話談到這裡，也算告一段落，氛圍就鬆弛起來，皇甫老闆感慨：“說起來我們還真的沒遇到過這麼難纏的甲方，說到這裡就不得不提及這家店了。”
皇甫老闆提到這家店創立的初衷，原本是新火剛成立那會兒給工作室所有人的基礎保障，無論是經濟層面還是精神層面，大家因為夢想和志向攪合在一塊，至少不要為生計發愁。
“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這句詩不光代表了這家店的經營範圍，也是新火所有人的理想國。
永遠青春年少，永遠有詩有酒。
對於這場別開生面的約會，雖然兩人變五人，可也別有一番趣味。
大家都很滿足，包括凌堯也很享受。
這裡的氛圍確實讓人感到放鬆。
沈灼手上掰著花生，卻和所有人的注意點不太一樣。
可能還是專業敏感度的原因，他在腦海中搜尋著到底是什麼電影今年快開機。
還是一部要衝獎的鉅製。
思來想去，腦子裡倒是真有點想法了，他就不經意把話題往插曲上引。
一直到皇甫老闆終於覺得話題有點不對勁，眼睛一抬往幾個跟拍的方向看。
“合約裡寫了涉及隱私和保密事項的條例，”口還是葉湑開的，他對跟拍們說，“勞煩去外邊坐坐，休息一會兒，消費記下來，節目結束以後我來報銷。”
跟拍們也懂接下來他們要聊的話題涉及到一些隱私，不用葉湑開口，他們也並不會在這裡一直待下去。
只是葉湑開口這件事情還讓他們挺驚訝的，他們在一邊看得清楚，這會兒反應過來，清楚分明是沈灼將話題引到了這方面。
葉湑為沈灼給他們的茶水買單？
咂摸著這點子耐人尋味的事兒，跟拍們互相對視一眼，樂得輕鬆，外邊帶薪摸魚去了。
至於茶水費用，葉湑都開口了，就算不開口，大家都是打工有年頭的了，不至於掏不起一點茶水錢。
沈灼卻在他們離開之後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怎麼讓葉哥付錢，我來就好了。”
葉湑看他一眼，沒接話。
凌堯卻暗歎自已剛才開口得晚，話又說回來了，葉湑不像是會無故給人解圍的人。
正不解，另一邊皇甫老闆眼見著現下沒剩幾個人了，也能看出在場的都是體面人，不至於曝光接下來的談話內容，就意味深長地看向沈灼：“後生可畏啊。”
他混到這個年紀，形形色色的人見過的不少，說句不謙虛的，也算是老油條了，一時間沒防備聊得起勁，話題就被沈灼引到本不該透露的東西，以至於跟拍都要趕走，難說是不是陰溝裡翻了船。
事情也是自已做出來的，但葉湑給他兜底在前，皇甫老闆又這麼促狹他，沈灼這會兒反倒有些靦腆了，謙虛說：“也是碰上專業對口了。”
“郭導這人比較特殊，別人我不知道，我們這些學生是很崇拜他的。”沈灼說。
他口中的導演名字叫做郭懷玉，現年五十四歲，在演藝圈一眾導演當中名氣也算是響噹噹的了。
沈灼為什麼說他特殊呢，原因就在於他這人要說才華也有，心氣也有，也能拉到比較好的資源，就是怎麼著也沒有拿過權威獎項，不是被人截胡就是差口氣落選，從入行開始，熬到現在有三十多個年頭了，手上的片子倒是成就了不少人，就是沒成就他自已。
早幾年的時候傳出來他在著手準備一部片子，說是無論如何，拿獎還是不拿獎，拍完之後就收拾收拾退休了。
不過那也是很久遠的事情了，沈灼現在能想到都純屬他記性好，皇甫老闆說起來的時候他也是想著碰碰運氣，結果一試探，還真是。
他吃這口飯，沒少學習別人的作品，裴淮的如此，一些出名的導演亦或者冷門的編劇的作品也不例外。
沈灼記得自已有一次和老師自嘲說覺得自已像是那種喜歡囤塑膠袋的人，說是囤著拿來當垃圾袋也好，誰知道能不能用得上，還是在櫃子裡積灰濛塵最終也變成垃圾的一種。
當時老師只看著他，笑眯了眼，然後支使他週六去京州一家特別火的點心鋪子排隊。
幫老師跑腿這種事情在大學裡算是家常便飯了，沈灼也不嫌麻煩，說去就去，從大清早上排隊排到下午，拎著點心去老師家裡的時候都快五點了。
老師接過點心，留他吃晚飯，然後問他怎麼只買到了這麼點。
“他們家東西緊俏，又不接受預訂，一天就賣那麼多，”沈灼如實回答，“我很早去，結果還是很多人，有前一天就排隊的，還有花錢買插隊的，輪到我就沒剩多少了，我看後面人還很多，就只選了一些，點心吃不完放久了味道也不好，老師你想吃我下次再提前去。”
老師就問他：“是不是有人說你傻了？”
沈灼沒反駁，還想去幫師孃擇菜，卻被老師攔住按在電視機跟前吃水果：“買點心帶錢了吧？”
沈灼腦子也是轉得快，沒覺得老師這是在問一個很蠢的問題，畢竟沒帶錢怎麼買點心呢？
別說人家點心賣得那樣火，就算賣不出去剩下來了最多也就只會低價處理，怎麼著也不可能免費送啊。
他想起老師是在什麼情景下讓自已去買點心的，又結合老師現在問的問題，瞭然地笑了：“謝謝老師。”
老師在教他，很多東西可以有了沒用，卻不能沒有。
就好像他去排隊買點心，有人提前排隊，有人花錢插隊，比他領先那麼多，然而他當時估摸一下情況也並不太慌張，因為至少他兜裡是揣著錢的，而錢能買到點心。
只要點心還有剩的，就遲早能輪到自已，哪怕輪到自已的時候會比較少，可相比起兜裡沒錢的，或者排隊過程中玩手機玩到沒電可以支付點心錢的那些人，自已是至少有底氣在的。
他的積累是他的財富而非累贅。
師孃沒一會兒端著菜從廚房裡出來，一邊罵老師故意折騰人一邊招呼沈灼吃飯，還不忘打包一份滷味出來讓他帶回去給爺爺。
“我是記得老爺子愛吃這口。”師孃擦擦手也坐下來，一邊又數落了老師一句一邊拿起筷子。
老師唯唯諾諾，不敢和伴侶嗆聲，把那句“事教人一次就會”咽回了肚子裡。
從思緒中抽離，沈灼對上皇甫老闆的目光，一邊起身給皇甫老闆的茶杯裡續上茶水一邊道：“可以和我仔細說說影片嗎？我是想著自已眼下也夠不上條件，能學習一下也是好的。”
他年輕，話又說得真誠懇切，讓人沒辦法拒絕，
皇甫老闆一邊心裡暗歎京州這地界什麼時候出了個這樣的小妖孽，一邊只能開口聊起來。
“話說在前頭，我知道的也並不多。”皇甫老闆開口，娓娓道來。
之前因為曲子一直被挑剔的緣故，新火這邊不得不和葉氏那邊的專案組交涉，兩邊到這份兒上了，一方面也是賣個人情，一方面這會兒還不交底場面就有點難看了。
郭導這回也算是十年磨一劍，對於目前手頭上的這部作品是早就有想法，從劇本到選角，方方面面這麼多年幾乎都設想到了，前幾年沈灼聽到的傳出來的那點風聲都是準備上手製作的階段了。
只是溝通演員、投資這些就溝通了好幾年。
“郭導自已都麻了，溝通曲子的時候和我們扯皮賣慘，還說是不是他這名字起得不好，懷玉懷玉，懷才不遇麼，”皇甫老闆一攤手，“現在好了，大家一起陪著他繼續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