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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萬分之一的命中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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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徐妍在並不是不想和陳帥做朋友,只是一直沒遇到合適的時機。

陳帥剛轉學過來的那段時間裡,幾乎每節課都在蹭周圍人的筆記——據說一中的授課進度比他之前的學校快了不少,高三還沒開始就已經講完了高考範圍裡的全部內容。

徐妍在覺得自己作為班長,有義務幫助新同學,於是在強大的責任心驅使下,她竟熬了整整一週的夜,把高二下學期的筆記都翻出來,一本一本勾出了重點。

只可惜還沒等她完工,陳帥就已先她一步結束了戰鬥。

他不知道用了個什麼軟體,把各科的知識點分門別類歸納好後,做成了思維導圖。列印成冊放在手邊隨時查閱。

這一成果被班主任發現後,立刻在全年級範圍內大肆宣揚。影印室加班加點,不到兩天,就實現了人手一冊“陳帥牌考點集”。

薄如蟬翼的劣質紙張上,點點線線連城了一張醜陋的八爪魚圖。墨臭味撲面而來,徐妍在忍不住皺了皺眉,不屑地冷哼了一聲:“這有什麼稀奇的?不就是多畫了幾條橫槓嗎?我給筆記本旁邊貼標籤,還能直接翻到對應的例題呢!”妍在推搡著同桌小胖,迫切地期待著他的肯定。

“都好都好,你們倆一個分條羅列,一個直達核心,搭配使用,效果更佳!”小胖嗅到了一絲硝煙的氣味,果斷選擇和稀泥。

“那要是隻能選擇一個的話,你選誰?”妍在的攻勢直擊要害。

“呃……”

“快說!選誰!”

空氣凝固了良久,過了好一會兒,身邊才傳出虛實參半的聲音:“那個……你這個問題就像是在問我,目錄和正文只能看一個的話要選哪個,奧利奧餅乾和夾心只能吃一個的話要選哪個,漢堡包裡肉餅和芝士片只能加一個的話要選哪個……”

“行了,閉嘴吧小胖!”

“說了很多次了,人家有名字的嘛……張朝偉!叫我張朝偉!別成天小胖小胖的。”

“哈哈哈哈哈哈……”

話音剛落,徐妍在就肆無忌憚地爆笑了起來。

“哎!你還真別說,你跟陳帥的名字還挺有cp感的!”她掰著手指解釋道,“你看,和帥哥風馬牛不相及的陳帥,跟梁朝偉八竿子打不著邊的張朝偉,你倆真是……太有緣了哈哈哈哈。”

說到緣分,徐妍在可謂是一語成讖。

若是仔細分辨,小胖絕對是“背叛”妍在,加入陳帥陣營後,自食其果的獨一人。以至於在他大學畢業後的第一年,就遭到了反噬——昔日同窗變房東,還成了甲方兼室友,好一個與虎為伴!

畢竟,誰也沒有想到,看似平平無奇的陳帥背後,竟有對富一代的爸媽。

從陳帥的屁股沾上一中板凳的那一刻起,“為什麼轉學”這個問題就沒有斷過。他一開始是這樣回答的:“高三有晚自習,之前的學校離家遠,放學後坐公交回家都快10點了,所以就轉來一中了。”

聽聞他住在學校附近,有心的女生們隨機蜂擁而上:

“那你可以和我們一道走回家哎!”

“你走哪條路啊?我出校門右轉,穿過那排文具店就到了!”

“我走後街,小吃攤那塊。”

陳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回道:“呃,那個,我得在校門口坐公交車……”

女生們一頭霧水:“你轉學來這,不是為了離家近點嗎?”

“倒也沒有近到那種程度,只是從坐公車40分鐘變成了20分鐘而已……”

“啊~”

眼睜睜地看著希望落空,周圍響起了一陣唏噓聲。

自那天起,班裡就傳開了關於陳帥的第一條小道訊息——家境不好。只是,卻從沒有人細想過,距學校20分鐘車程的地方,除了西南邊的公租房,還有東邊的別墅區。

而陳帥的父母,恰好就在那裡開了間樂器行。

因他們總是忙於照看生意的緣故,陳帥的童年,幾乎都是在樂器行裡度過的。所以,雖說陳帥從未正兒八經學過什麼樂器,但在多年的耳濡目染下,竟能將大部分樂器都奏出些皮毛來。

而他第一次關注到徐妍在的存在,也恰巧與音樂有關。

七月流火,悶熱的午後連蟬鳴都略顯倦怠。牆外,老舊的空調外機發出低沉又規律的輕顫,穿過雙層隔音玻璃,倒成了午休時助眠的白噪音。

陳帥枕著手臂趴在桌上小憩,可睡意卻怎麼也不來。鴉雀無聲的教室裡,不知是誰在偷偷聽歌,耳機漏音的聲響很快就吸引住了陳帥的每根神經。

是肖邦的《夜曲》。

流淌的鋼琴曲從前排的座位上傳來,抬眼望去,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生正小心地藏著什麼。

她的頭深埋於高高壘起的教材後,左手緊緊攥著一張稿件,右手搭在腿上打著節拍。由於整個身子失了支撐點,連頸後的髮梢都在隨著音樂一起擺動。

陳帥想象著自己的桌下出現了一架鋼琴,他的手指在空中輕舞。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他的課桌上落下幾道光影,恰似一組黑白琴鍵。他指尖在其間穿梭跳躍,和著若有若無的音樂,共奏了一曲名為浪漫的午間。

兩個月後,在操場上打球的他又一次聽到了這首熟悉的鋼琴曲。

午間的詩朗誦廣播如期而至,妍在明亮的嗓音,在初秋的涼風裡顯得格外溫柔——

“當夜色降臨

我站在臺階上傾聽;

星星蜂擁在花園裡

而我站在黑暗中。

聽,一顆星星落地作響!

你別赤腳在這草地上散步,

我的花園到處是星星的碎片。”

這是芬蘭詩人伊迪特·伊蕾內·索德格朗的小詩《星星》。

金秋的陽光灑落在將落未落的楊樹葉上,泛出點點星光,也在陳帥心底折射出了些許斑駁。

-

“下次來看我們打球吧!”

這是陳帥醞釀了很久很久才想到的藉口。

他不想給妍在留下平平無奇的印象,但也不想顯得太過主動進擊。權衡之下,還是先坐在離她近些的位置上好些。

等了快三個月,他總算是等到了換座位的機會。並且,不論是學習還是社團活動,也都做出了點成績。

他想,這樣的自己,應該還算帥氣吧。

一切如同他的預期,徐妍在答應了他的邀請,雖然有些不情不願。不過沒關係,他相信,只要將自己最耀眼的一面展示給她,就是個好的開始。

11月末的週五,校籃球賽的決賽如期而至。陳帥穿了一身紅黃相間的背心短褲,抱著球踮腳朝觀眾席遠眺。

之前的幾場選拔賽她都沒來,今天是最後一場,也是讓他最有壓力的一場。她若不來,自己一腔熱情付之東流,她若來了,那便絕不能輸!畢竟自己辛苦籌劃一番,總不能落寞收場。

他是誰?他可是陳帥!能力大於一切噱頭的人可絕不能被對手碾壓在腳下!

陳帥握緊拳頭深呼吸了幾次,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而另一邊,則是完全一副懶散風景。

徐妍在拿著言情雜誌,不緊不慢地走出教學樓,站在了籃球架的側後方。那裡視野不好,但卻遠離了女生們的尖叫聲,正適合一個人偷偷看小說。

她一眼就找到了陳帥。

人群那端,身著23號紅色球衣的少年正旁若無人地向她揮著手。前排的女生們順著他的視線,紛紛向妍在投來熾熱的目光。妍在趕忙舉起雜誌遮住了自己的臉,裝作不認識遠處那個傢伙。

這人怎麼走到哪都這麼招搖?搞得他們之間好像有點什麼似的。

好在下一秒,裁判就吹哨宣告比賽開始。轉瞬之間,操場便沸騰了起來。徐妍在手中的書頁許久都沒有翻頁。餘光裡,那抹紅色的身影總是有意無意地闖入她的視線。

高考的重壓下,她都快忘了這種只屬於運動賽場的激情了。一陣陣歡呼聲此起彼伏,這一刻,竟然讓妍在不禁沉溺其中。

她不自覺地往前走了幾步,想看得再清楚些。

在她的印象裡,陳帥的充其量不過是個長相秀氣的書生。那些道聽途說的優點,也只是像粘在書側的標籤紙一樣,顯得扎眼又多餘。

可如今,這本書在她眼前自動翻開了扉頁,漏出了幾行目錄,倒是勾起了她一絲好奇心。如果可以的話,妍在想直接翻開封底,看看他的結局是否依舊耀眼。

“贏了——”

伴隨著籃板劇烈的晃動,勝利的喜訊在人群中迅速蔓延開來。女生們紛紛拿起早早準備好的飲料和奶茶,一窩蜂地湧上賽場。徐妍在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她也不禁露出笑容,走上前恭喜陳帥。

“來一個!來一個!”氣氛烘托到位,在隊友的帶領下,觀眾席突然開始整齊劃一地起鬨。贏得比賽後再來一個三分球——這是陳帥的標誌性習慣。

只見他單手接過了球,全身肌肉瞬間緊繃,雙腿發力,一個跳躍就將球扔向了籃圈。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隨時準備著吶喊和歡呼。

籃球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撞向了籃板的右上角。下一秒,它竟如脫軌的行星一般,飛向場外。

“咚。”

一聲悶響過後,操場上爆出了重重驚呼。

徐妍在的身體90度垂直向後倒去,手中的言情雜誌“啪”地一聲掉進了不遠處還沒幹透的水坑。

她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邊便圍上來了很多人。

“徐妍在?徐妍在你沒事吧?”陳帥一個箭步跑上來扶起她,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臂彎上。

還沒等第一聲抽泣竄出嗓中,眼淚就已經不受控地落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驚嚇讓妍在迫切地想抓住點什麼東西,她的雙手在空中亂揮,口中喃喃唸叨著陳帥的名字。

“陳帥,你個天殺的……”妍在凝聚起意念罵道。

但不知怎的,這話在陳帥耳朵裡就變成了:“……水,……水……”

“水!快拿點水來!”他大喊了一聲,很快,妍在面前就遞滿了一排花花綠綠的飲料。尖叫,紅牛,王老吉……甚至還有插好吸管的奶茶。

可能是因為視力還沒有恢復,妍在竟然鬼使神差地抓起了那杯奶茶。猛吸一口後,劇烈的咳嗽再次將她吞噬。

這玩意怎麼還有珍珠啊?!

妍在掙脫了陳帥的手,跪在地上一陣猛咳,一時間,奶茶、口水、淚水,還有順著鼻腔流下的液體,都隨著她背部劇烈的動作,一齊噴湧而出。

“咳——”一顆沒被嚼碎的珍珠應聲而落,滾在了那本早被踩爛的言情雜誌旁。

徐妍在眼前的世界逐漸清晰,最先映入眼簾的竟是自己剛吐出來的那灘汙穢之物……

啊!!!沒法活了!!!

她堂堂一班班長,又是曾經的年級第一,還是全班預設的班花,怎麼能以這種樣子出現在大家面前?!

“妍在妍在,對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陳帥握住她小臂的雙手一直在顫抖,“你,你還好嗎,我這就揹你去醫務室!”

“&*^&*R%^#&*@$*IK……(去什麼醫務室啊,現在重要的是這個嗎!)”徐妍在大聲抽泣,哭聲混著話語衝著陳帥劈頭蓋臉地砸去。

“啊,啊?你說啥?什麼鑰匙……嗎?”

“%^#&*@$*I&*^&*……(丟死人了,都怪你都怪你,我這輩子都不用見人了!)”

“怪……怪我,賤人?”陳帥愣了一秒,他這輩子還沒聽過有人這麼罵過他。

“對……對,沒錯,怪我怪我,我是賤人……但我們還是先去醫務室吧,你的頭好像還挺嚴重的……”

妍在摸了一把自己的額頭,火辣辣的疼痛感立刻直達後腦勺。但是,她咬了咬牙,還是堅持了下來。

“不去!”

少女的倩影衝出重圍,邊跑邊衝著身後大喊:

“陳帥!這輩子別讓我再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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