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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怎敢對師尊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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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無止境的餓,逼人發瘋,蘇君與此時已經經歷了不下千百回的飢餓輪轉,眼睛熬的通紅,但儘管如此,他仍然記得,不能吃任何東西。

但他又覺得,目之所及,只要是能吃的東西,他現在都想吃,包括自已的手腳……

此時,他又回到了初時的喜宴,只是這次他上了客座,面前珍饈觸手可及,一個呼吸間,香味鑽入五臟六腑,熨貼腸胃。而賓客們推杯換盞,交箸分菜,你來我往,行雲流水,彷彿再不吃,食物就被吃光了。

而他終於能控制身體了,但他能動的第一件事就是揮起金氣劍,將面前的席桌掀翻,然後將之斬得四分五裂。

喜樂弦鳴像是被掐斷一般停止,院裡的主人家和眾賓客全都停下動作,臉色黑青,目光憤怒的看著蘇君與,好像是在責怪他破壞了婚禮宴席。

蘇君與牙關緊咬,仍擋不出氣如嘶喘,他怒目瞪向賓客方向,聲音沉重,“就算再來多少次,我也不會妥協。每個神仙喜歡的貢品還不同呢,你倒是管的寬,如果滅食慾,那食神廚神將焉存?辟穀只是為了節省時間修煉,並不是說食物不乾淨,你們這是捨本求末,倒反天罡,罔顧倫常,最後變成遺蹟只是咎由自取!”

“有本事你去滅食神廚神啊?怎麼,如財神月老武將天官的,你哪一個惹得起?滅食滅財滅一切的不是神,是死人!”劍尖直衝著天空,蘇君與破口大罵,潰痛不已的腸肚此時竟然慢慢平復。“拉著虎皮扯什麼大旗,何況,你扯得只是蟲皮!”

“這鍛鍊的哪是什麼神識,分明是在愚化眾人,不知不覺讓人成為你的附庸,失去自已的思想,形如傀儡,受你控制,好完成什麼不可告人的壞事!”

“啊呸!”吼完,蘇君與只覺得神清氣爽,四肢通泰,狀態一如沒有踏上滅食道前。

頃刻間煙消雲散,石柱長廊水洗一般潔淨,他已經走到了廊道盡頭,於前方站立的兩道挺拔身影,正是鳳玄枳與白微玉,此刻,二人一個笑容可掬,一個挑眉輕哼。

“罵得還挺兇。”鳳玄枳將捏緊的手放下,天知道他剛才看到蘇君與眼冒紅光,餓狼轉世的眼神有多麼想給他一拳。

“少棲的愛好,就算是滅食道也磨滅不掉。”白微玉並不意外,這結果在他看到的未來裡。

“你們都經歷了什麼,怎麼那麼快?”蘇君與撓撓頭,有些好奇。

“道本圓成,不用修證。道非聲色,微妙難見。進入物我兩忘打坐修行,即可破解。”白微玉溫文爾雅。

“全是故弄玄虛,我從一條蟲做起,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最後吃成一條龍,當我想吃掉月亮時,就醒了。”鳳玄枳不以為然道。

原來如此,生物本能不可磨滅,是以鳳玄枳根本不受滅食影響;而白微玉入定之後,任風雨飄搖地動山裂,超然物外也就不受滅食影響;蘇君與則是堅持自我,遇強則強。

三人皆感覺自已的神識有所增強,都是精神一振,後沿著青石磚路走進長廊通向的別院。霎時間花香撲鼻,鳥語嚶嚶,枯山奇疊,雲英遍地,院內石子坪如連綿雪丘,其上倒著橫七豎八的屍體,較之前滅食長廊要多出五倍,但死去的修士還是以散修為多。

有些本來雪白的石丘,都成了屍堆血坡。

人們死狀就比之前看著直觀明顯,多為劍傷,燒傷洞穿傷,甚至其中還有人死死抓著插入別人身體的劍,是發生了什麼事讓這些人自相殘殺?

同情他們嗎,或許有的,但這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修真界再正常不過了,不管在哪,柔軟善良只會讓人覺得你好欺負,蘇君與已經不再是那個對世界抱有善意的傻孩子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最保險的處世之道,他以後要在保全自已的情況下再考慮別人。

直到到達院子最裡處,一座莊嚴雅緻的大殿前。只見其上雕刻靈寵異獸,騰雲寶座,形色各異的仙君法相,還有壁磚之上篆刻的無數箴言妙語,分外撩動人的心絃,彷彿這裡是某個大能的傳承仙殿。

“這裡應該對應的就是滅財?空氣還殘存些許靈力波動,看來我們快追上他們了。”蘇君與邊走邊打量,神色凝重。

“不,應該不止財,自古財物權色相互勾連,這些人死的這麼慘這麼多,單單隻為財不合理。”鳳玄枳嘴角凝著冷笑,看著面前假模假樣的建築。“我倒想看看,它會拿什麼迷惑我。”

蘇君與向白微玉看一眼,就見人似有所顧慮,臉上表情變了又變,不禁問道,“此處可有不妥?”

“並無不妥,只是有些麻煩。”他們都已經到這裡了,是不可能退縮的,前方縱然是刃樹劍山,他都不懼,只是傷個魂而已,何況他都吐血這麼多回了,總要習慣。

三人踏入大殿,只見內飾金黃,法器材料堆如寶塔靈光閃耀,穹頂鑲滿各色極品靈石發出陣陣華光,功法書籍排滿牆櫃,那叫一個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接著就看見了各個門派瘋狂的人們,有的如瘋似傻的抱著書籍撫掌大笑,有的坐在靈石堆上前仰後合,有的在紅著眼爭奪法寶,甚至有的人如墜夢境一臉淫笑……

亂象如魔,叫人瞠目,裡面也有幾個歸鶴派弟子,讓蘇君與不禁嘆息。

“沒救了,他們這些人過不久就會神魂俱滅。”白微玉搖頭道。

“你還有空擔心他們呢?”鳳玄枳冷睨了一眼蘇君與,隨後嘴角微抿彷彿興致索然。“待會兒等著我們的最好有點意思。”

殿內的聲音突然變小了,眼前不再是那金玉滿堂群魔亂舞的畫面,而變成了一個清雅自然的竹闕,只見萬間碧竹,白紗層疊,風吹如浪,冷香氤氳,軒窗斜光傾傾,灑向青帳重重的巨大竹榻,光影闌珊,隱隱約約可見有個清俊人影。

這這這……這不是他想象中要給師尊建的天竺宮闕嗎?可是他還沒建好啊,裡……裡面的人影,不會是師尊吧?蘇君與瞪大雙眼,情不自禁想要走過去看看,卻被一隻手牢牢拉住,轉頭就見白微玉衝他搖頭,似帶苦笑。

他們三人竟然在同一處幻境中。鳳玄枳手欠的扯扯白紗,敲敲竹牆,這種搭建的手法和竹子的排列,他還是挺熟悉的,眯眼一抬下巴,衝著蘇君與勾唇,“這是衝著你來的?財物權色,哪一種呢?”

“……我只是想給師尊建個宮殿罷了,哪裡需要用到財物權色?”蘇君與臉帶薄怒。

這時卻聽榻上一陣衣料輕擦聲,三人登時看過去,卻見影影重重的床幔後,又坐起來一個高大人影。那大個子似撒嬌一樣將手臂掛在之前端坐人影的脖子上,垂在腰際的頭髮微微晃動,他一點點拉近自已身體往人臉上湊,然後似是咬了陣耳朵,又貼上人眼睛,腦袋一陣轉動,離開時咬著一根長長的帶子……

啊啊啊啊!這是什麼啊!?蘇君與眼神劇顫,心神大震,他抽一口氣急退幾步背部狠狠撞在竹牆上。不要告訴他那個大個子是他自已,然後他嘴裡咬下來的那根帶子是冰綃雪雲遮!

那是冰綃雪雲遮啊!他怎可能有這麼大的膽子?

蘇君與想昏死過去,他迎著鳳玄枳投來的詭異目光手足無措的叫到:“不不不,不是我,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我怎敢對師尊如此不敬!”

“少棲,別怕。”白微玉溫聲道,似在忍耐什麼,捉著蘇君與的手也比平時用力。“這不是你的幻境。而是……”而是他白微玉的,也是真實會發生的,這裡將他看到的未來挖出,將他內心的不甘放大,將他產生的妄想實現,他根本不能入定。

這也同樣是洩露天機,好在不算他主動透露的,尚有轉機。

“白光瑜,你想害死我們嗎?”鳳玄枳眸色深沉,面色平靜,但震顫的手指昭示著快要抑制不住的癲狂。“果然,你還是當個傻子令更讓人放心。”

這時,竹闕內似乎又來了一個人,他身姿堂堂,穿霾藍中衣,雲白錦褂,肩寬窄腰,袖帶翻飛,氣闊從容,風雅如蘭,竟是長大後的白微玉,氣派不輸真人仙君。

長大的白微玉似手中拿著個寶華靈草,步如雲煙風一樣的鑽入青帳床榻之上,剛撫上大個子人影肩膀,畫面突然如飛雪吹絮般,散了個徹底。

蘇君與回過神來,便見白微玉已經口吐鮮血跪在地上,於是趕緊去扶他。

卻見人抬頭緩緩微笑,雙眼雖溫柔卻僵硬的看著他,不發一語,像是回到了剛認識的樣子。

“微玉,你這是怎麼了?”蘇君與心裡一咯噔。

“還能怎麼樣,變回傻子了。”鳳玄枳不屑的哼道,“他倒是對自已下得了狠手,自封了魂魄。”

“那接下來的滅魂道,他豈不是更凶多吉少?”蘇君與極力不去想剛剛幻境中的一切,只當是白微玉內心渴望感情,而他剛好只是跟他比較親近而已。

“對啊,就算是傻子,也會有喜悲。”鳳玄枳繼續陰陽怪氣,他想到剛剛幻境之中,唯獨沒有自已的存在,有種自已彷彿不存在的錯覺,這讓他無處發洩。

蘇君與不在乎財物權色,是以後面幻境的誘惑都能輕鬆拒絕,靈石法寶功法秘籍,美人歌舞皆不為所動,但當他又一次看見師尊如高懸之月的背影時,恨不得立時跪在地上以頭搶地,就差立誓了,他都不知道以後怎麼去面對師尊,只能恭敬恭敬再恭敬。

一切看似很順利,白微玉也只是不聲不響乖乖跟著,只是沒想到鳳玄枳卻在權欲上栽了個跟頭。他的幻鏡異常黑暗,只有個分不清男女的縹緲聲音,一直在問他,你為何而來,你從何而來,你所欲為何,你將去如何……

一堆似是而非的問題,而鳳玄枳的回答則永遠是:“與你何干”,“幹你屁事”。如此迴圈往復,讓蘇君與和白微玉蹲在地上直打哈欠。

“我所想要的,你給不了,可我想要的是什麼我自已都不記得了。”鳳玄枳最後冷漠話突然讓蘇君與打起了精神。到底是什麼樣的權利,這幻境不能實現?

一個權欲滔天卻不知道要什麼權的人?他身上的諸多矛盾又從何而來,怨不得他瘋瘋癲癲變幻無常。

“實力,我會自已增加,東西,我會自已拿到,權利,又何須費力。生來該是我的東西,我若想起來了也應該就回來了。”鳳玄枳顛三倒四的說著。“你倒是弄點與我有關的東西出來啊,畫面,記憶……什麼都行。”

“我醒來就在山間遊蕩,本以為自身是個什麼山精鬼怪,卻身具修為,腦中自有萬種學識,是個實實在在的人修,只知道自已剛從萬瑰深淵爬出來,要拜入山門,其他的或許直到飛昇才有答案。”

“就這點本事像是能滅權碾欲的嗎?”

“你展演內心啊?你留影過去啊?說到底也只是個躲在陰暗裡窺探記憶的鼠輩罷了。引人心魔,吞人神魂的卑劣之徒而已……”

鳳玄枳持續不斷的嘲諷,這樣子有點熟悉。滅食道蘇君與就這麼罵來著……

原來他竟然是個如此可憐的失憶散修,也許正是因為落入那什麼萬瑰深淵才導致失憶了呢?他又是怎麼掉入萬瑰深淵的?若是遭人陷害,那他豈不是還有個在暗處的仇家?鳳玄枳身上的秘密也不少啊。

滅權幻境似是無從下手,最後竟將萬瑰深淵投射出來,這是個不見天日的巨大縫隙,裡面荊棘遮天,地漿花殷紅如血,其下岩漿滾動,這峽谷極度悶熱,鳳玄枳置身其中,如進牢籠,帶著滿身坑洞,他抬頭看著熟悉場景,竟然露出了懷念般的笑容。

“真想知道,到底是誰,把我囚在這個地方的,讓還是凡人的我差點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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