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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冰心難持困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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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霧籠如雪紗錦,層層片片,朦朦朧朧,彷彿又回到了十里亭湖的藕蓬深處,凌霰曾設下的晨綃幻霧陣法。

此時此刻,幻霧濃霜已經徹底圈攏這片應紫花包圍的寒潭。

蘇君與恍然明白,自已能暢然無阻的進入這裡,恐怕是師尊設下的某種禁制。

他的手逐漸僵硬難抬,上面覆蓋的霜如有萬鈞,因為離冰棺越近,越有被凍結之勢,為避免自已變成應紫花那樣,他只好退開距離。

普天之下,有誰能將實力超群的冰靈根第一人冰封住,恐怕只有他自已才有這能耐。

從外表看師尊身上並無外傷,那如果是神魂之傷可就嚴重了。

魔尊又是如何做到的,竟讓這天下第一人無奈到只能封印自已。

“該如何是好?”蘇君與眉目緊鎖,原地踱步,他想到分散前白微玉吐血都要他答應的事,不禁停下腳步。

“對,還有靈骨,只是……”只是萬一是神魂之傷靈骨也並無用處啊。但微玉既然警告了他,想必是有用的,而且很可能代價極大。

縱然如此,他能放任師尊就此冰封再不醒來嗎?就算師尊能自行醒來,還不知什麼年月。哪怕他靈骨作用杯水車薪,他也不能什麼也不做。

蘇君與面露決色,反正此處有渡劫大能佈下的幻陣遮掩,應當是極安全的。於是,他肆無忌憚的舒展靈骨。

瑩嫩的靈骨起初如幼芽抽出,沾點霜露後便如雨後青竹,快速的從他腰後拔出,捲縮擺動,或穿地抻直,或繞樹拉展,九條尾巴各自攀緣抓取一物,將他託舉在半空中。

他怎麼感覺,自已好像一隻盤踞在樹林中間的怪蜘蛛……他沒有收斂,因為想看看這副靈骨完全解放是什麼樣的。

在綠光清影明滅煽動中,蘇君與又像骨頭被抽出那般變小了,但跟上一次相比,除了尾巴數量不同以外,他的眼睛顏色竟也如碧玉琉璃。

他現在可以是任何一種花草,氣息與自然相融合。

周圍應紫花紛紛努力抖落陳霜,似響應這股澎湃如新的生機,爆發出鮮亮的顏色。

蘇君與幾乎不用腿走路,他的靈骨枝條便能跨甩急行。

寒潭中恍惚倒映出一隻披綠螢舞,顏丹鬢綠的靈妖,倏然飛過。

他不以水作鏡都知道,自已此時的這副樣子,應該怪異無比,甚至比那妖修還像妖修。

蘇君與默默落在冰棺跟前,身後靈骨熒光流水的逶迤著。他知道過度使用靈骨的後果,所以打算循序漸進的探查。

但他還是想的太簡單了,首先包裹著凌霰的那層冰晶,看似不厚,但要吞噬消化,花費所需萬古千秋。

其次,這恐怖萬分的渡劫冰氣,哪怕靈骨只是吞噬直至可捲住人的一根手指頭,也會出現不可預估的後果。

也許會讓他修為虛長,如無根之萍,根基不穩,難以壓制境界,丹成即碎。

也許靈氣都將白白浪費,只因雙方之間境界差距過大,使得這些靈氣根本無法被充分吸收利用,進而導致以後修為進展異常緩慢。

管不了那麼多了,蘇君與咬牙伸出靈骨,衝著封印凌霰的冰層最薄處探去,是人于丹田交疊的雙手處。

甫一開始運轉吸收靈氣,他就感覺到了徹骨的寒冷,霜凍順著靈骨一寸寸向上冰凍,表面上雖然只是結了淡淡一層霜,可比之鳳玄枳的異火還要可怖。

他只得暫時停下來,因為他全身血液都好似被凍住要停止流淌,靈氣也運轉不開,可這一點冰氣的吸收,在冰棺上只留下了個針扎的痕跡……

完全吸收化凍再繼續,已是過了半天,等他收勢起身,還是手腳俱涼。他的修為只增長了一點點,這讓他不禁鬆口氣,想著可以多吸收一點,或者說,是多浪費一點。

哆哆嗦嗦的再次靠近,他要做的就是不斷加深冰棺上的痕跡。

足足花費了十天的光陰,他才碰到了師尊的手指頭。

此時的蘇君與,只能保持著打坐修煉之姿,全身上下只有靈骨能慢慢扭動。

若再吸收幾日,恐怕這處應紫花叢就會出現第二座冰棺了。

當控制著靈骨摸索著輕輕捲住師尊的左手小指時,一瞬間烈火烹油般的強烈情思點燃他的靈魂,蘇君與幾乎立刻就要暈死過去。

他心中彷彿飽含著無處宣洩的愛慾,此刻所有的情感都被放大,他也馬上意識到自已對鳳玄枳的感情超過了師兄弟,一時難以自持。

腦中走馬觀花般的閃過了和鳳玄枳在一起的所有曖昧畫面。

情思放大了他回憶裡的觸覺嗅覺,他記得和鳳玄枳在蛇腹內廝磨的感覺,記得冰涼的手貼過他的丹田,記得靠在人肩膀時聞到的冷香,也記得吃被人咬過一口的糕點時那過分香甜的黏軟……

包括在血宴幻境中,他感受到的那溫涼的吻……如果再出現這種情況,他定會不顧一切的去熱烈相擁。

然而還不算完,他腦中還閃過了師尊那高嶺之花般的身影,如月不可觸,如光不可握。

那霜華清輝的白髮絲絲蹭過他的臉頰,讓他沉溺,可是他不記得在哪裡什麼時候有跟師尊觸碰過……

他竟如此不堪,喜歡兩個人麼?然後他一會兒羞愧,一會兒又自慚形穢,一會兒享受愛戀的喜悅,一會兒又陷入深深地惶恐……

這……這是師尊的情緒嗎?還是我自已的?蘇君與已經完全分不清這些情緒和回憶孰真孰假,快要沉淪進去。

“少棲。”清冷淡然的聲音讓他猛然睜開眼,卻見一片漆黑中,只一個白的發光的人影在呼喚他。

這個人影明明如月,周身冷氣環繞,好似仙風陣陣,衣角翻飛,正是葉知弦。

“師尊?”蘇君與猶疑的看著來人。“你真的是師尊麼?”

“是。”葉知弦心緒複雜,他自魔界飛出後,便被魔尊給出的畫卷陰了一把。那捆著畫卷的繩頭,竟是傳說中虛眸溺海里有的瑞情珊瑚。

此物竟有引動情思心魔的功效,只要接觸,心中所念所想萬不可沾染情愛,若有心動之兆,就會……

像他這樣,心內好比翻雲覆雨,混亂失序,無限擴大那一絲心動,陷入苦戀糾結中,越想平復越不能平復。

渡劫修士一念能引動天地之力,所以他艱難的送出三個小輩,為避免屠戮生靈,連累妖界,便冰封了自已。

或許是那難以剋制的心動作祟,也或許是情思心魔的影響,他那內心的一絲柔軟衝動,留給了晨綃幻霧的唯一氣息之鑰。

哪知,他的小徒弟真的找來了。

“……我已經分不出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可無論真假,師尊能否告訴我這是哪裡?”蘇君與沒有貿然向前,他感受著身體狀態,好像恢復了未進幻霧時的樣子,全然沒有了凍僵之感。

靈骨也好,商信劍也好,通通都召不出來……

“這是我的識海。”葉知弦在見到蘇君與後,糾結剋制之心已然平復,取而代之的是想要得到的瘋狂。

他知道人是解決問題的關鍵所在,但他不能枉顧道德,不計後果。

“識海?”蘇君與看著一片漆黑的周圍,沒有想象中的冰雪幽寒。

師尊識海怎麼會這般虛無安靜,隱隱可怖,彷彿有無聲風暴正在醞釀,四面八方盡是險地。

“靈骨無用,快走。”葉知弦的忍耐已到極限,他唇峰緊抿,甚少情緒外露到如此地步。

他突然揮手刮出一道冷風,不容抗拒的將人彈出識海,“我自會甦醒,你可暫時留在晨綃幻霧,不要亂跑。”

“師尊?”蘇君與驚喊一聲,又猛然驚醒,他看著周圍風擺搖動的應紫花,便知道是真的醒來了。

他恍惚許久,不斷平復著起伏不定的心情,腦內回想著剛才經歷的所有,一時眸光晃動。

他本能的厭惡在感情上搖擺不定的人,不能接受這樣三心二意的自已,是以起身艱難活動著身體,抖落霜稜,然後狠狠扇了自已一巴掌。

“清醒了嗎?”他頂著火辣辣的臉問自已,然而想法似乎不受控制,一個念頭盤踞不下,如果非要二選一的話……

然後空中又傳來“啪”得一聲脆響,是他打了自已第二個巴掌。

師尊心向大道,鳳玄枳已有心上人,他們哪個都不喜歡你!清醒點!

蘇君與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他竟不知如何自處,於是開始逃避,決心以後將心思放在修煉上。

師尊這邊暫無危險,靈骨的試探已經讓他得知,師尊的身體中了特殊的毒,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毒,但可見其能引動心魔,損傷神魂。

好在,這是毒素導致的,靈骨不是無用。師尊那樣說是不想讓他解毒。

他的心焦從未減少過,雖然師尊說他會醒來,可鳳玄枳白微玉還生死不知,如何能讓他安心留在此地。

師尊早醒來一日,還愁找不到鳳玄枳和白微玉嗎?但他也不能全然指望師尊,也許待他做一番偽裝,能潛伏妖界悄悄打探二人訊息……

蘇君與手中拿起一朵斷裂的應紫花,默默想著,乙木既是所有花草禾苗之形,那他應該可以藉此偽裝成任何花妖……

經他所察,乙木的用處可是越來越多了。

於是,他毫不猶豫的用靈骨再次捲住師尊的手指,閉上眼睛催動靈骨吸收毒素。他也沒有託大,僅僅吸收了一縷。

但這一縷也足以折磨的他渾身無力,汗流浹背,熱的恨不得貼冰棺上,這一瞬間,頭髮和衣衫似乎都打溼了,他咬著唇不讓自已洩露聲音。

死撐著等待靈骨分解毒素,然而這能勾起情思的毒似乎喚醒了古妖魅心血,那原本被壓縮沉睡的古妖血竟然提前醒來,彷彿是見到了食物一般,遊走全身去追逐吞噬那縷毒素。

還能這樣?蘇君與在地上翻來覆去的打滾,情況並沒有因為情思心毒被吞噬而更好,反而就要意識模糊,陷入那能將神智抹除的無邊深淵,軀殼內彷彿只留存生物交配本能。

好在,凌霰的命鎖魂冰還尚能壓制這丟丟古妖血,等著三股勢力追逐糾纏一圈,重新平靜下來,蘇君與已經像是從水裡撈出一般狼狽。

“呼……呼……”他放開攥碎成渣的應紫花,急喘著,渾身脫力,淚眼迷濛的望著冰棺方向。

強撐著爬起來打坐調息。

也許是上一次透支靈骨所帶來的好處,他能感受到靈骨能量有所成長。這次吸收的少,再加上古妖血的吞噬,他沒有陷入麻痺狀態。

只是今日不能再吸收解毒了。

床帳青黃交疊,白微玉聞到了脂粉香風,睜開眼就看到一身穿橙紅綾羅的纖腰女侍正在給他整理被角。

見他醒來,頓時規規矩矩退開,露出笑容。“公子您醒了,尊上吩咐過要好好照顧您。”

侍女主動交代道,“我是冪雲殿內小小的花妖女侍,您現在是在幽琴殿,妖尊宮殿中的一處偏殿。尊上如今有事情處理,所以這段時日,您先安心住下。”

白微玉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麼情況了,他並未打斷侍女的話,只是乖乖躺著,微微出神的想著:果然跟那妖尊扯上關係了。

眼下,他性命無虞,少棲那邊卻是岌岌可危,不快點趕過去恐怕有些事情難以收場。

至於鳳玄枳,他幸運的落在寒井中不要命的繼續用異火淬鍊經脈。

他思考著趁鏡悲雲維繫裂縫的這四十九天,逃出妖尊宮殿的可能性,不禁嘆氣。

小小煉氣置身在危機重重的妖尊宮殿,就像困在籠中的鳥,沒有一絲翻飛的可能。若硬要離開這裡,也得等鏡悲雲處理完裂縫過來。

到時候……少棲的心將不會有一絲屬於他的可能……這些年來,白微玉一直默默忍受著孤獨和寂寞,將所有的情感都深埋心底。

然而,求而不得的失落情緒垮壓而來,讓他窒息心痛。

“少棲,你果然不會聽我的……”白微玉喃喃自語著,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絕望和哀傷。他遮在被子中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他注視著床賬蜿蜒錯亂的花紋,彷彿能看到少棲拒絕的背影。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腦海中閃現:如果抽了你的靈骨,你會不會就無法再離開我?你會不會乖乖的……留在我身邊?

這個想法讓白微玉的心跳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他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但對少棲的佔有慾頭一次不受控制的佔據上風。

他看著面色平靜,可體內肆虐著如熊熊烈火般的陰暗情緒,正滋長壯大,逐漸要將他整個人都吞噬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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