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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行獨入不就是每個人要單獨進入一個石屋的意思嘛……”
“我不是說我看不懂的意思……”他扶額。
“那你什麼意思？”她眨眨眼。
百里斯郎差點兒被她噎死。
“每個石門上都掛著這個玩意兒？”彧看了看旁邊的石門。
“嗯。”溫衍愚點點頭，伸手將她腦袋上翹著的幾縷頭髮撫下來：“我已經去看過了，每間石屋外都掛著這個牌子。看來我們是必須要單獨進入了。”
“什麼時候有的？我記得我們才進入長廊時，沒看見這個石牌。”
這麼明顯的石牌，不可能第一時間發現不了。
“許是我們休息之時，不能確定，況將軍第一個發現，在一個時辰前。”
彧努努嘴，剛想說什麼，就看見劉奇拉著馬軻走到一扇石門前。劉奇推開石門，很輕鬆的就將石門開啟。裡面投出瑩白的光線，他探頭瞧了瞧，然後又拉住想要後退的馬軻。
“俺們倆來試試。”
說完，劉奇拉著馬軻往石屋裡走。況勉心下一驚，往石屋的方向跑了兩步，想要攔住他們倆，但已經來不及，劉奇已然拉著不情不願的馬軻進入了石屋。
但令眾人更加想象不到的是，劉奇剛踏進去，又突然出現在石屋門口。
那邁步和拉著馬軻的模樣，和他剛進去時的動作一模一樣。
“誒？俺們怎麼又出來了？俺們沒掉頭啊？”劉奇看著緩緩關閉的石門，疑惑地摳了摳腦袋。
想來是石屋不允許一個人以上進入，所以當超過一個人的時候，就會將人送出來。怪不得劉奇他們進去的時候，石門連關都沒有關。
“幸虧沒出事，你就莽吧！”況勉趕緊拉走劉奇和馬軻。
“況將軍，也是俺們莽！不試試怎麼知道它說的是不是真的，一個人進一個石屋的風險有多大，俺們還是清楚的。”劉奇憤憤的啐了一口，這麼多人一起，哪怕有高人提點，他們也損了兩個兄弟。
分行獨入？意味著每個人遇到的情形都會不一樣，每個人都要自已承擔所有的風險。
要自已獨自判斷和突破，要說鬥武都還好，如若又是幻境可怎麼辦？再來一次那些巫術玄陣又怎麼辦？他們幾個武將，哪裡會這些？
巧姑姑當然也想到了這點，她亦有同樣的擔憂。
她走到女郎身邊，斂著眉：“看來真的得單個進入，若是對手是人倒也好說，就怕對面是牛鬼蛇神，巫術陣法我還能破解一二。孤雲他們……有些難辦。”
彧明白她的擔憂，但現在這個情況，確實只能單人進入。誰也不能猜測到底裡面會有什麼東西，從門口處看，根本看不到什麼。就像上一回那個空房間，誰又能猜到它是回魂路呢？
“但不管怎麼說，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的死路。”彧抬頭又瞧著那塊石牌：“斷頭點燈到底是何意思？一共就八個字，難道一半都是廢話？”
彧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她甚至聯想了自已看過的所有的關於陣法的書籍甚至一些虛構亂造的江湖話本。
斷頭點燈？斷了頭才能點燈？點什麼燈？都斷頭了還點他大爺的什麼燈？
“斷頭點燈？你有沒有什麼想法？”彧問溫衍愚。
聽況勉說過，溫衍愚博學多識，他的府邸放的書連他的院子都放不下。若是他都沒有見過，或許就真的無解了。
“確實未曾聽聞。”溫衍愚搖了搖頭。
她和巧姑姑也一起試了一下能不能進入石門，但結果一如劉奇他們。無論她們怎麼往前走，始終都會回到石門處。
沒有發生什麼壞事，但這也無異於最壞的壞事。
她和巧兒要分開。
不知怎麼地，她這回一想到要和巧兒分開，便覺得眉心直跳。
以前也不是沒有讓巧兒做過危險的事情，雖說彧和巧兒常年形影不離，但她們亦不是時時刻刻都在一起。但這次，彧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們已不可能再退回去，頭頂上那個洞早就不見了。
“這是逼得我們不進也得進。”
秋裳咬了咬牙，她將必須的用品甚至食水都各自分發了下去。保證每個人都有足夠的食物和水，因為進入並不知道會有多長的時間。
如果又像在回魂路上那般，走個一兩個時辰甚至更多的話， 體力是必不可少的。最壞的情況是，萬一出不來，又暫時沒有人來救，原地等待也是需要食物和水的。
除了小酥餅，彧什麼也沒拿。
秋裳勸了又勸，都沒用，只能作罷。
最先進入石門的是劉奇，他說早進晚進都要進，他等起來緊張得很，便要第一個進去。
況勉他們又囑咐了幾句，面色沉重的將他送進了石門。這次石門沒有一直開著，待劉奇走進去，石門便緩緩關上了。再去推，便怎麼也推不開了。
分行獨入，每個人進入的石屋都必須不同，依次進去同一個石屋也是不行的。第二個是孤雲，理由與劉奇的大致相似。
然後是馬軻、秋裳、焉知……百里斯郎進去之前，彧又給了他些防身用的東西，又囑咐幾句陣法常用的口訣和破解方法。
百里斯郎躊躇了很久，最後留了一塊他常年綴在額間的黃色寶石給她。
“若我死了，把我埋在嵁山。”
“說什麼胡話。”
“還有，就算我死了，那個承諾，你也得兌現。”
“……”彧哭笑不得。
他說完，瞪了溫衍愚一眼，然後徑直走進了石屋。
巧姑姑倒是沒有多少話，她跟著彧這麼多年，確實有不少自信。她正準備進去，卻被彧拉住了。
“你可要小心些。”彧眉心又跳起來。
“我不會死的，女郎又不是不知道。”巧姑姑笑了笑。
憑心而論，她確實是偏心的。彧最為擔心巧兒，所以最為不放心她。她最不願在這樣的情形下跟巧兒分開，但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若是有退路，她可能就不會選擇繼續往前走。什麼記憶碎片，下次再找也不是不行。這樣全是幻境的淵洞，分開行動，顯然極為兇險。
彧決定最後一個進去，所以在送走了巧兒後，只剩下了她和溫衍愚。他亦沒有多少話，甚至整個在淵洞的時間，他的話都不多。一般她問，他方才答。
長廊內的燭火很足，映在他冷白的臉上，他額間的殷紅一點，襯得更加魅惑。
“彧就沒有什麼要囑咐在下的？”他站在石門前，回身看她。
彧愣了一瞬：“如果溫大人都出不來，那可能我也出不來。”
論武功，溫衍愚只在她之下。論才智，彧根本不如他。來淵洞的路上他們聊了不少，說來莫名其妙，但連《慼慼如妻》這樣的深閨婦人才看的江湖話本，溫衍愚都看過。
還有什麼能難得倒他？
溫衍愚彷彿有些挫敗，他嘆了口氣，微微俯身雙臂虛虛環住她。見她並未排斥推卻，才緩緩收緊手臂。
“那畫皮靈為何會化成我的模樣？”他忽然問。
“它說你最好看，可以迷惑我。”
溫衍愚輕笑起來，胸膛微微震動。
“如何是好，可我還是很想你能關心一下我的……”
溫衍愚雖然看著清瘦，但實際上卻是極為高大的。他擁著她時，需要俯下身子，彧在他懷裡，只有小小的一團。
他伸手撫順她略顯凌亂的長髮，極為親暱的將下巴埋入她的頸間。他的髮絲撩過她的胸前，帶來清冽的冷香。
一路上，他都是極為剋制有禮的。這下人一走，他又變成了另外一副面孔。因為他的面板極白，所以顯得眼尾更是嫣紅，他垂眸時，濃密的翎睫落下一小片陰影。
這張臉，自然那比那天下第一美人還要絕豔。
“溫大人如今可是一國之國師……”
彧也不想浪費時間與他周旋，可這張臉實在是讓人移不開眼。
溫衍愚顯然是知道她的德性，因此才會這般得寸進尺，淺笑著又在她眉心一吻。一如當年在竹林間那一吻，又輕又珍重。
“那又如何，彧不是一樣瞧不上我？”
他並無自賤的意味，說得風輕雲淡，又像是有些委屈，有些難過。
“我何時又……”彧想辯解，但又找不出話來。算了，別接他的話，他鐵定就等著她接話。這小子心思深，八百個心眼子全長他身上。
“那便是瞧得上？”
彧捏上他腰間的軟肉，便聽他吃痛的低低‘嘶’了一聲。
“就等著聽我說這話？”
“嗯。”溫衍愚點點頭，倒是直言不諱，低頭又蹭了蹭她的臉頰：“雖然知道你本事大，但萬事仍是小心些。這裡的幻境和陣法，非比尋常。”
彧點點頭，他沒有再猶豫，轉身徑直走進了石屋。
彧收斂起笑意，這才向左側看去。那邊離她現在的位置有些距離，石壁上的火把只能照亮一部分的黑暗，隱約中，她彷彿看見了一群人。
那群人穿著統一的服飾，黑色底紅色描紋。很像是祁國一個少數異族的服裝，但彧也不敢確定，畢竟確實看不太清晰。
她嘗試著走近些，但無論她怎麼走近，那群人跟她依然有同樣的距離。但那群人似乎沒有發現她，他們只是同樣的，正在安排人分別進入各自的石屋。
直至最後一個人也消失在火把照亮的範圍內，那邊的影像突然消失，又變成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她這才推開一扇石門。
與長廊上的昏暗不同，裡面瑩白的光線格外刺眼，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時，她已經坐在了一間精緻的小屋內。
她左右觀察，離她最近的是一張低矮的長桌，桌上放著筆墨紙硯、一個獸形的木雕和一杯茶。她盤腿席地而坐，身下是柔軟的獸皮毛墊，墊子上隨意的放著兩盤小糕點。已經被吃了一半去。
屋子不大，呈四方形。四周每個角上立著一根巨大的柱子。柱子上雕刻著精美的圖案，此時已是夜晚又隔著些距離，她看太清晰。
屋子裡沒有床，看起來應該是書房或者茶室。屋子裡還垂掛著一些珠簾及墨色的簾紗，層層疊疊隨著不知道哪兒來的風輕輕飄搖。
她現在身上穿著輕薄的裙紗，想來應是春夏之際。
她一睜眼便知道她又進入了幻境，因為她手上的木戒莫名消失了。
右手握著毛筆，她正看著手下的宣紙。
那是練字的字帖，有淺淺的灰色痕跡從表面的紙張上透了出來。但又不是那種外面鋪子裡買的字帖，因為她練字的那張紙上，畫著很漂亮的梅花。
畫的人很懂如何畫花，每一片花瓣都畫得十分傳神，隨意中帶著精細。梅花樹枝上站著一隻還未畫完的神鳥，看那模樣，應是鳳凰。
字帖臨摹了三分之一不到，但點心倒是被她吃了一半多。
幻境有時候也是極為講究細節。
她有嘗試著站起來走動，但無奈卻不能過多動彈。她只好再次點墨落筆，順著還沒臨摹完的字帖臨摹起來。
既來之則安之，誰知道這字帖裡又有些什麼奧妙。
——
珠簾繡幕藹祥煙，合巹嘉盟締百年。
律底春回寒谷暖，堂間夜會德星賢。
彩軿牛女歡雲漢，華屋神仙豔洞天。
玉潤冰清更奇絕，明年聯步璧池邊。
——
她一邊臨摹一邊讀，寫了一半，這才發現這是一首新婚致語。她又將自已臨摹用的那層紙翻開，看了看底下的那張畫著梅花的宣紙。
並非拓印，是有人親手寫的沒錯，還能聞到半乾的墨香。
“好字。”她讚道。
這字確實好看，遒勁、丰神蕭散，落筆又如煙雲……怪不得她要仿著此人的字來寫。她盯著看了好些時間，突然有人在她身後俯身，高大的身形攏住了她。
那人從背後伸出一雙修長白皙的手，寬大的黑緞金線雲袖攤在長桌上，那雙手輕輕撫上她握筆的手。
“謬讚。”
男子聲音極其好聽又極其耳熟，但似乎因為年紀很輕，所以還帶著些細膩和稚嫩。他離她很近，頭幾乎就在她側臉的位置，但她卻無法回頭瞧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