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彧不說話，閃躲了眼神。
他眼裡的愛意，她不敢看。
“若你真的對我一點兒情意都沒有。”因為她的閃躲，他唇邊泛起苦澀的笑意，但眼神中卻帶著執拗的自信：“那你便不會執意將我丟棄，不是嗎？”
他確實聰慧，也確實足夠了解她。
但彧面對真的動心，總是逃避。
“你不要自以為了解我。”她生硬地回道。
“那好。”溫衍愚輕笑，猛然將她壓在軟榻上，逼迫她直視他的眼睛。他的髮絲垂落至她的胸口，帶著一股特殊的香氣：“既然你無意於我，那我們便春風一度可好？反正你也誤會我是否自薦枕蓆，就當我自薦枕蓆不知廉恥罷，這又不是什麼難事，對你對我……彧兒既然能與他人魚水之歡，我又不特殊，又為何不能與我？”
“還是說，因為彧兒說了謊，不敢？”
是啊，為何不能？她與其他人都能，為何偏偏他不能？
她若點頭，她定如脫韁野馬，拉都拉不回來。
她若拒絕，豈不是就正好證明了他哪裡特殊。
還能是哪裡特殊？兩人必然心知肚明。
“我就不能不喜歡你這種男子？”她硬生生憋出一句反話。
“嗯？不喜歡？彧兒轉過頭來看著我眼睛再說一次？”
他衣襟大開，春色一覽無遺。如此長眉鳳眼挺鼻，淡唇雪膚。身上每一寸肌肉都恰到好處的完美，每一處線條都像是精心雕琢、保養得當。天下第一美人在懷，她卻心跳如鼓，害怕突破了自已設立的邊界。
說不出口。
確實說不出口。
彧面色沉了下來，一雙桃花眼透露出一些彷徨的神色。她斂著眉，唇抿得很緊，半晌才道：“這對你沒有好處。”
“我不要好處。”他注視著她，滿是認真與忍耐：“我只要你。”
彧也抬眼看他，溫衍愚實在太過絕色，又或者是他的心口不一、裝傻作小太過可愛。她對他，甚至狠不下心來說兩句狠話傷他的心。
她確實喜歡他。
但她又不願承認她喜歡他。
溫衍愚見她神色軟了下來，便知曉她退卻了。若是她真的抗拒，她這張小嘴裡能吐出多傷人的話，他是知曉的。
他俯下身子，勾起唇角，緩緩湊近她。
剛要湊到她的唇，便聽見外面打鬥的聲音，然後一支箭射中了船艙的門。
“砰！——”
“溫大人不是很喜歡射箭嗎？出來一試？”
男子的聲音從艙門外傳來，清冷悅耳，熟悉得令人害怕。
彧一震，愣住了。
是吟雪。
……
……
她出去的時候，溫衍愚也匆匆跟了過去。
吟雪提劍站在船頭，他手臂上受了點傷。幾個侍衛將他圍在中間，青衫闋闋，那張清風霽月的小臉有些蒼白。
他的眼神望向她，又看了眼她身後的溫衍愚，瞳孔驟然一縮。
彧順著吟雪的目光轉頭看溫衍愚，見他只是胡亂地披著中衣，連腰帶都沒繫上，衣襟大開。髮絲凌亂，露出白皙又微微泛紅的肌膚，脖頸、鎖骨、胸膛、小腹……彧看得額角直跳。
她從旁邊的垂簾上扯下一條系簾子的錦繩，迅速將他敞開的衣領攏好，又粗魯的繫上腰帶。
“故意的？”她瞪他一眼，低聲道，用只有他和她能聽見的聲音。
溫衍愚倒是大大方方，無辜的眨了眨眼睛：“腰帶不見了。”
行，又不見了是吧？
“我聽任尚書說這兩天彧兒好像在找人，”他向前走了兩步，站在她身側，淡淡地掃了一眼吟雪：“所以原來你是在找吟雪？我還以為他已經死了。”
“咳咳……”
若是吟雪不在，她肯定是不會承認的，畢竟溫衍愚派去的人已經‘殺了’吟雪。但如今吟雪自已送上門來，還完完整整、活蹦亂跳的送上門來。
她能說不是？
“溫衍愚，你承諾只要我配合你，你就會放過我娘，也放過我。可你卻殺了她，你殺了她！我可以死，但我娘只是一個繡娘，她什麼都不知道，你為何要下此毒手，言而無信！”
吟雪用劍指著溫衍愚，侍衛趕緊用身體做牆攔在前邊兒。溫衍愚抬手，侍衛紛紛讓開。他看著吟雪，彷彿就像看著一個死人。
溫衍愚眼神陰暗晦澀，勾起一個冷血的笑意。
“我本來是打算放過她的，你難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又殺了她嗎？”他一邊說一邊往吟雪的方向走進：“是你，是你害死了她。我是承諾說只要你配合我，但你是怎麼配合的？！我讓你將藏寶圖的另一半巧妙的讓她發現，我讓你上她的床了嗎？！”
吟雪愣了一瞬，怒極反笑：“怎麼？溫大人嫉妒了？溫大人在彧身邊多少時日了？還沒爬上她的床嗎？呃——”
溫衍愚的速度太快，連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沒能說完，溫衍愚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溫衍愚纖長的手背血管凸起，將吟雪整個人提了起來，吟雪自然不是溫衍愚的對手，劍從他手裡滑落，只能將雙手本能握住掐住他脖脖子的那隻手。
吟雪的臉瞬間漲紅，可見溫衍愚力道之大。
彧瞬間出現在溫衍愚身邊，緊盯著吟雪的狀態。火燒眉毛是什麼狀態，就是現在這個狀態。她不敢直接硬搶，怕傷著溫衍愚。又不敢不搶，再不搶吟雪就要被他掐死了。
“允兒，先放開可好？”
溫衍愚轉過頭來，神色黯然。
“你要我放過他？我為什麼要放過他？你知道他是誰嗎？你知道他爹是誰嗎？他一直在騙你，你還是要維護他？！”
彧其實把事情猜了七七八八，跟巧姑姑也討論過幾次吟雪的身份。她並不是沒有猜測，剩下的一些謎團，她只是沒有興趣去深挖。
說白了，她不想知道。
可這在溫衍愚眼裡，這分明就是袒護和喜歡。
“你聽我說……我——”
她話也沒有說完，一支箭矢破空而來，射向溫衍愚。溫衍愚反應很快的讓開，下意識手上的勁兒鬆了一些。彧趁著這個時候，一掌將吟雪從溫衍愚手心拍落，‘咚’的一聲落入初春的阿孃河。
只見吟雪剛落入河裡，一位黑衣蒙面人就飛身踏入河水中將他帶走。剩下的黑衣人跟溫衍愚的侍衛打作一團，那群黑衣人明顯是來救吟雪的，也明顯不敵溫衍愚的侍衛。但他們的目的並不是殺溫衍愚，而是救起吟雪後撤退，所以一部分黑衣人負責拖延，另一部分黑衣人負責帶走吟雪。再加上彧有意拖住溫衍愚，事情倒是比想象中更加順利。
溫衍愚見吟雪落水，冷笑著就去拿弓箭。
卻被彧抱住了身子。
“好了，允兒，彆氣了。”她嘆了口氣，將只穿著一件單薄中衣的渾身冰涼的高大男子擁進懷裡，輕撫著他的後背。溫衍愚怔住了，喉結滑動，原本不平穩的氣息在她的安撫下漸漸回落。
“我說了，你在前頭，我看其他男子皆是寡淡。”
他好似極為好哄，沒有再想要去拿他的箭。身體僵硬了片刻，然後微微俯身反擁住白衣玄額的嬌俏女子，他身上的冷香籠罩了她：“吟雪也寡淡？”
“寡淡。”彧義正言辭並昧著良心說道。
溫衍愚這才笑起來，抬眼看向黑衣人將吟雪救走，吟雪渾身溼透仍回頭看向他們的方向。他在彧看不見的地方，像個勝利者一般將她更緊的摟住，朝著吟雪勾起一個嘲諷地笑意。
“我不可能這麼白白放過他的，彧兒。”
直至黑衣人消失不見，他低垂了眉眼，眷戀地撫著她的長髮，翎睫微微扇動，額間殷紅一點頗為魅惑。
“你想要什麼作為賠罪？”她道。
“唔，我聽聞阿孃河往上走，不遠處有座豐山，豐山上有一處溫泉。”
“你想去泡溫泉？”
“嗯。還想要你與我同去。”
“好。”
*
豐山就在阿孃河畔，行船不過半個時辰便到了。
“就我們倆？”她問他。
“彧兒還想要幾人？”溫衍愚挑眉看她。
彧搖首輕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我想的什麼意思？”他狡黠地笑起來。
“……”
溫衍愚自然明白她是什麼意思，緩聲道：“巧姑姑她們在後面的行船，會比我們慢一些。出發時我吩咐下人去安排船隻了，豐山溫泉池子有好幾處，一直有專人打理。男女……分浴。”
“我只是覺得巧兒許是喜歡溫泉，她幾個對旁城不熟，又不能走遠，可能留她們在那裡有些無趣。”
“彧兒可真關心巧姑姑。”溫衍愚輕描淡寫的補了一句。
彧睨他一眼，失笑：“女人的醋你也吃？”
“狗的醋我都吃。”他直接道，並不遮掩。
彧‘噗嗤’一聲笑出來：“好歹如今也是呼風喚雨的楚國國師大人，你倒是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我還能說更……的，怕你討厭我罷了。以為你青睞清風霽月的男子，平日裡端著國師的風度，忍著耐著，也不見你多看我兩眼。我要是再端著，指不定死之前能不能再見你兩面……”他有些幽怨。
彧幾欲想讓他把嚥下去的話展開說說，抬抬眼皮，接過他遞來的茶盞。
“允兒聰慧，心思過人。怎麼著也得把我繞進去，下這麼大盤棋，將我忽悠來忽悠去，當時我還並未多想，但後來思忖，除了你好像沒別人。”
“你便是想罵我心眼兒多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可沒有。”兩岸景色在倒退，波光粼粼的河面灑滿金光。彧坐在船沿上，脫了鞋，將腳浸入河水中。她搖晃著小腳，褲腿被她紮起，河水隨著她的動作濺起來：“雖然猜到吟雪是你的人，但你怎麼就確定我就一定會去憑風樓呢？”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他在她身旁坐下，修長白皙的手指穿過冰涼的河水撈起她的腳：“初春水涼，莫要玩久了，小心著涼。”
她怎會著涼，不過她並沒有阻止他的動作。
他身上似乎帶著很多錦帕，他用自已矜貴的錦袍粗略擦乾她腳上的水漬，又用錦帕細細擦一遍。她起了玩心，將腳一蹬，抵上他的胸膛。
“問你話呢？”
溫衍愚也不惱，只是撐住她的腳，以免她因後仰而掉進河裡。
“記得你們初到豐州的觀江客棧嗎？”
“自然記得。”
“觀江客棧是我的，而那個向你推薦憑風樓的小二，亦是我的人。”他緩緩道，低眉順眼的將她的腳藏進衣襟裡暖著，她甚至能感受到腳下他的肌肉線條。
“陸玖給我的那半幅藏寶圖也是你畫的？”她說。
他抬起鳳眼，些許驚訝，隨後釋然：“既然你都猜到這兒了，便無需我再解釋了罷？”
彧來了興趣，抓起他因俯身垂落的一縷青絲繞在指尖玩。
“那讓我再猜猜，陸玖為什麼幫你。”她笑笑，思忖片刻就挑眉：“哦不，不對，他不是幫你，是你威脅了他。你又用什麼威脅他呢……”
溫衍愚淺笑，沒說話。
“陸玖都坐到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了，想必你也給不了他更好的。以我對陸玖的瞭解，他應暫時沒有當皇帝的野心。錢財對他，算不了什麼大事。大祁的國運，也不是他一個人能夠左右的。我想想，說來也怪，雖然說不上多像，但仔細看看，吟雪的眉眼，有幾分像他年少之時。”
“陸玖的夫人是戶部尚書劉秉之嫡女，後來育有一女，並未納妾。雖然說並不是沒有外室的可能，但我原來確實沒往這一層想。吟雪曾說他是孤兒，想來應是假話。但他確實幼時流落街頭，無依無靠。他說那救他的女子應就是他的孃親，而他的孃親並沒有死，只是隱姓埋名在楚國曲州討生活。我開始便覺得他有些曲州口音，但不濃，想來沒待幾年就去了豐州。”
“你知道吟雪是陸玖唯一的兒子，所以用挾持吟雪的孃親威脅吟雪，又用吟雪脅迫陸玖。可對？”她笑盈盈地望向他，唇邊梨渦深深。
陽光打在她臉上，幾乎能看清她面上細膩的絨毛。
溫衍愚點點頭：“彧兒猜對了九成。”
“剩下一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