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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喻!你這是什麼表情？”
女人披頭散髮，面目猙獰，抬起手狠狠給了少年一巴掌。
“都是因為你！都怪你!你為什麼這麼不爭氣!如果你爭氣一點我就不會過成現在這樣!”
穿著藍白校服的少年被打的臉偏向一邊。
餘喻這時候有點恍惚，上一秒的他還在陰冷黑暗的地方，下一秒就突然捱了一耳光。
他微微轉過頭盯著著女人猙獰的表情，眼瞳漆黑，眼仁一轉不轉，忽的咧嘴笑了一下，眼裡帶著某種女人看不懂的光。
女人被他的笑一下子激怒了，拿起立在牆邊的鐵棍狠狠揮下去
“你笑什麼!我把你生下來，也一樣能把你弄死!大不了我也去坐牢，一命換一命!”
餘喻一邊熟練地護頭一邊咧嘴無聲大笑。
女人看他一邊笑著一邊湧出大滴大滴的淚水感到毛骨悚然，這一定是對她的嘲諷！她越打越狠，直到一通電話打來才罵罵咧咧的走開。
正值盛夏，窗外的綠色被太陽炙烤著，懨懨的一片。
餘喻穿上長袖長褲的校服遮住身上青紫的傷痕，拿起裝著所有他的東西的書包輕輕開啟門走了出去。
他站在樓道的陰影裡，長久的沉默著。
害怕嗎？他問自己，害怕的。
那個人說，只要餘喻代替他承受因與果，就可以實現他的願望。
因果無常，善惡有報。
餘喻在第一次重來後就明白了為什麼那個人會找到他。他懦弱平凡，可以毫無波瀾的幫那個人承下他做下的所有的惡果。
惡果而已，餘喻想，他本來就該有報應的。
於是他從一個耳光開始，然後結束在25歲。
沒有緣由，也沒有將來。
餘喻微微抬眼看著樓道外面刺目的驕陽，目光重新歸於淡漠。
他在上一次重來中已經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所以現在只需要等那些惡臭腐爛的淤泥把他拖下去，只需要忍受就好。
信城一中，高二5班。
悠長的鈴聲響起，但少年人的朝氣永遠不會被上課鈴打斷。班裡的吵鬧聲甚至隱隱要蓋過上課鈴聲。
此時的餘喻正坐在角落的座位裡思考一道數學大題，卻突然發現原本班裡吵鬧的聲音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聲音戛然而止。
餘喻抬起了頭。
“啪嗒” 手中的筆掉下課桌。
彷彿收到什麼啟動音，周邊竊竊的議論聲和講臺上的聲音同時響起。
“大家好，我叫何晏，陽城來的。”
講臺上站著一個俊朗挺拔的少年，脊背是這個年紀的男生少有的筆直，剃著看起來就喇手的寸頭，單肩揹著書包，手裡抱著籃球，衣袖稍稍捲起，露出小臂好看的肌肉線條。
劍眉星目，明明是稍顯嚴肅的長相，此時卻濃眉微微挑起，一口白牙毫不吝嗇的露出，透著少年肆意的活力。他就這樣笑著站在講臺上，眼神看向教室後排角落。
大家眼巴巴的還在等新同學多說兩句，卻見他向上提提右肩上的書包，轉頭問旁邊的班主任，“王老師我坐哪？”
班主任姓王，正值壯年，有教科書般的啤酒肚和髮際線，脾氣卻溫和。
“老王!老王!讓新同學和我坐吧!”後排一個高馬尾女生臉頰微微發紅，目不轉睛地盯著何晏。
何晏卻熟視無睹，仍看向角落，他盯著那個低下頭沉默清瘦的少年，嘴角微微挑起，轉頭和王老師說了幾句話。
“……那你就坐餘喻旁邊吧”在何晏言語和眼神的瘋狂暗示下，王老師裝模作樣的環視一圈後開口。
“好嘞，謝謝王老師”何晏心滿意足，大步走了過去。
此時餘喻整個人都不太好，垂在身側的手止不住地抖，他低著頭一下一下地深呼吸，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焦躁。
為什麼何晏會在這?
為什麼和上一次不一樣？
是上一次嗎？
會不會是因為他?
他上次做的事情被那個人發現了嗎?
短短几個瞬間，餘喻渾身出了一層冷汗。
餘喻在重來時發現，只要在重要的節點上選擇一致，那麼所有事幾乎都會和他本來的人生一樣，只是會多些毫無緣由的坎坷。但在面對坎坷時，他的努力毫無意義。
換句話說就是，你怎麼做無所謂，反正最後倒黴的就是你。
可是這些報應只會發生在他自己身上，何晏從來不會受到影響，但為什麼現在何晏會在這裡?是最後做的那件事嗎？
餘喻越想越深，眼裡甚至帶了一點不可覺察的陰沉。
身邊傳來桌椅被拉開的聲音，餘喻終於回過神來。
他身體緊緊繃著，細白修長的手緊緊抓著筆，垂著頭。
何晏坐下後盯著身旁這個乾淨清秀卻滿身戒備的男生，用眼神輕輕擁抱他。
他現在很想他。
良久，他好像嘆息一般撥出一口氣，低聲對餘喻說:
“你好同學。何晏，認識一下?”
餘喻的藍白校服裡全是冷汗，一陣涼風吹過，激起細微顫慄。
他側過頭，看見面前的少年衝他微笑。此時那些陰暗的想法隨著悠悠的風和一個微笑吹散，
他這時才真切的意識到，這是何晏，是可以看得見摸得到的，17歲的何晏。
餘喻慢慢鬆開緊咬的牙關，喉頭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澀。
“我叫餘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