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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故人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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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天色向晚,華燈初上,偌大的京城又換了一副模樣。

自從聖上取消了宵禁令,盛京的夜色便五彩斑斕起來。勾欄瓦肆裡笙歌泛夜,青樓之上鶯歌燕舞,尤其是在大運河的兩岸,燈紅酒綠,繡旆相招,端是熱鬧。

在運河西岸,正是酒肆雲集的康樂坊,坊中大小酒樓足有十餘家,遍佈各處。只要進了坊中,從幾文錢一壺的綠蟻,到幾百錢一壺的葡萄酒,天下美酒但有所需,皆可得嘗。

坊的東北角上有一間酒肆,門臉不大,門口的酒旗也只是用一根竹竿挑著,風吹日曬之下已經破成幾綹,連“酒”字都已經殘破不全了。想來是已多年沒有換過了。

此刻正是酒客漸多之時,可這家酒肆的門板卻已經插上了一半。一名路過的漢子往門裡看了一眼,然後打個了招呼:“馮掌櫃,又打烊了啊?”

“啊,習慣了。”

被喚作馮掌櫃的是個四五十歲的漢子,一身褐襖,頭上的髮髻只用一條粗布胡亂纏了,有一縷頭髮還散落著,正好擋住了他的左邊額頭。

他看上去不像是個掌櫃,倒像是個夥計。

馮掌櫃名叫馮七,正是這家酒肆的主人。

這酒肆中其實也只有他一個人,所以掌櫃是他,小二也是他。只是街坊熟客們抬舉,都喜歡叫他一聲馮掌櫃。

在康樂坊所有的酒肆中,馮七這間也是唯一天黑就打烊的。按馮七的話說,自己開店多年,已經習慣了有宵禁的日子,一時改不過來,也不想改了。

有街坊也勸過馮七,自從宵禁令取消之後,大家喝酒的習慣漸漸變了,都喜歡日落之後喝上兩口。這天黑就打烊,會少賺不少酒錢。

馮七對此只是一笑了之。

他心裡明白,習慣其實並沒有什麼改變,喜歡夜裡喝酒之人大多是喝花酒的。而自己店裡只賣自釀的一種綠蟻酒,這種酒辛辣剛烈,勁道十足,而且很便宜。喝的人也幾乎全是販夫走卒,要的就是這股衝勁來解乏、忘憂。

解身體的乏,忘勞苦的憂。

所以,自己並不需要改變什麼。

馮七望了一眼門外的那面酒旗,準備插上最後一塊門板。

突然,從門外伸進來一根木杖,硬生生擋住了馮七手中最後那塊門板。

馮七先是一愣,隨後便是一驚。

這根木杖看上去很眼熟,它渾身烏黑,杖上還有幾個看似不規則的骨節,在漸暗的天色下泛著隱隱的光澤。

“烏金杖?”馮七心裡不禁暗叫了一聲。

還沒有等馮七探出頭去,門外又響了一個聲音:“老七,這就關門了?”

這聲音馮七更熟悉,雖然上次聽到已經是十九年前了。

“恩公,原來是你!”馮七猛地探出頭去,臉上是又驚又喜。

門外站著的正是風破,他衝著馮七咧嘴一笑:“十九年了,你還記得我這老兒?”

“恩公這是哪裡話,我馮七就是不記得父母雙親,也不敢不記得恩公啊。”馮七恭敬地道。

說話間,馮七趕忙將風破讓進了房內,然而又將頭探出門外,左右掃視了一番,這才將最後一塊門板插上。

故人重逢,馮七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像開了一朵桃花,一直看著風破傻樂。

“老七,你光傻樂做甚。”風破看著馮七道,“就不請我喝碗酒嗎?”

“喔喔。”馮七如夢方醒,連忙在一陣手忙腳亂中取來了一罈酒,給風破斟了滿滿一碗,又端來一碟黃豆放在了桌上。

風破也不客氣,端起酒碗就往嘴裡倒,足足喝了兩大口。

“嗯。”風破抹了抹嘴,不住地點頭道,“還是這個味兒,這酒真是有力氣!”

說著,風破又抬眼掃視了一遍屋內,“這酒肆也幾乎和十九年前一般模樣,老七,你就沒有想過添置些什麼?”

“也沒啥可添置的,賣酒的嘛,有酒、有人、有桌椅就行了。”馮七還是一臉傻樂,“不瞞你說,連門口那酒旗我也未曾換過,雖說破是破點,但看上去順眼啊。”

“哈哈哈,好你個老七,天下還真有如你這般念舊之人,也是難得。”風破也樂道。

“恩公過獎了,我馮七這一輩子,也沒甚過人的本事,卻是個念舊記恩之人。”馮七也給自己倒了一碗酒,然後捧著酒碗向風破敬道,“今日還能和恩公重逢,也是一大幸事,我是個粗人,也說不出個甚來,就敬恩公一碗酒吧。”

“如此甚好,這酒可比那些客套的鳥話強上千倍萬倍。”風破也拿起了酒碗,

酒喝了兩碗,風破很放肆也很滿足地打了個酒嗝。

“這中原武林還是那五宗八門的天下嗎?”風破從碟子裡抓了幾粒黃豆,卻不著急放進嘴裡。

“當然。”馮七回道,“當年一劍出崑崙,天下武功皆以劍法為尊,這五宗之中,東南西北還不是皆以崑崙為宗。”

“不過,就他們那點功夫,在世人面前可稱高手,但在恩公面前,也只是如孩童一般罷了。”馮七將口中的黃豆嚼爛,然而扎巴扎巴嘴道。

“誒,莫提我,莫提我。”風破看著馮七那副吃像,樂了,“我二人不是早就有言在先,休得與人提起老夫武功之事嗎?你這就喝多了?”

“恩公莫怪,是我一時嘴快,糊塗了。”馮七咧嘴也是一樂,“不過此處並無外人,恩公何須擔心。”

“言多必失。你這一旦念念不忘,保不齊那日喝多了,在別人面前說漏了嘴,那也未必。”風破晃晃腦袋,“你這人吧,啥都好,就是這一喝多了就誤事,難道往日的教訓還不夠?”

風破說這話時,表情輕鬆,可馮七一聽則是臉色微變,隨即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恩公莫再提那舊事了,小人一直記著恩公的話,每次和酒絕不過三碗,這十九年來從未犯禁。”

“恩,我自然信你,你本是個重情重義之人,當年刻骨之痛也必不會忘。”風破將幾粒黃豆扔進了嘴裡。

馮七見風破酒碗已經空了,連忙又給滿上,只是不再言語。

“老七,你就不想知道我今日為何到此?”風破見他不說話,便問道。

“我只記得恩公當年離開京城時,曾說過,此去不知何時才會回來。此番回來想來必是有要緊之事。”馮七的臉上漸漸恢復了平靜,“恩公自己不說,小人自然也不敢問。不過,恩公但有所問,小人自當知無不言。”

“我剛才不是問過了嗎?”風破手裡捏著幾粒黃豆摩挲起來,炒過的黃豆外皮鬆脆,碎屑頓時落了他一手。

“恩公之意是……想知道當今中原武林是何人執牛耳嗎?還是……”馮七有些猶豫。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還是什麼五宗八門。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長進些。”說著,風破把一手的碎黃豆倒進了嘴裡,嚼了起來。

等嚼得差不多,他又道:“我是想知道,最近武林中是不是出了什麼不太尋常之事,比如……”

說到此,風破想了想才道:“比如,在五宗八門之外是不是還有什麼厲害的角色?”

聞聽此言,馮七臉色微微一變。

“聽恩公如此一說,倒還是真有。”馮七回道,“莫非恩公也遇到三生會的人了?”

“喔,三生會?”風破眼中一閃,“這是個新出來的門派嗎?之前似乎從未聽聞過。”

“它其實算不得是一個門派。”馮七道,“但這三生會旗下的確高手雲集,據說這些人的武功即使放在五宗八門裡,也是算一流好手。”

“喔。”風破把剛抓起的一把黃豆又放了回去,“來,你且細細說來。”

馮七也連忙把酒碗推到一邊,一臉正色地說道:“大約是在三四年前,這三生會開始漸漸在江湖上出現。可它既無固定宗門所在,似乎又無處不在,其門下之人來無影去無蹤,行事隱秘,從不以真面目示人。”

“莫非他們是一幫打家劫舍的強人,劫富濟貧,或是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風破接著問道。

“這便是這三生會古怪之處了。”馮七頓了頓,“這夥人既不劫掠,也不殺富濟貧,更沒有和官府鄉紳作對。”

“是嗎?那他們究竟乾的是何勾當?”風破興趣越來越大了。

“剿匪、緝盜。”馮七有意放慢了語速,十分肯定地說道,“但凡殺人,也皆算是俠義所為。”

此言一出,風破也是微微一怔,原本低著的頭也不由抬了起來,“剿匪、緝盜?是真的剿匪嗎?”

“不瞞恩公,小人起初也不太相信,但確實如此。”馮七微微一笑,“如今在不少州縣,這三生會已是名聲在外,不僅頗得百姓之心,就連官府也敬其三分。”

“呵呵,有點意思。”風破不禁冷笑了一聲,“那你且和我說說,這些人究竟做過些好事。”

“那就要從四年前的雄州說起了。”馮七接著道,“那年雄州城裡出了個採花大盜,一連劫走了好幾家大戶人家的女兒,可當地官府懸賞緝拿了半年,也依然無果,最後就連雄州長史大人的千金也被劫走了,整個雄州地界的富貴人家莫不人心惶惶。”

“這採花大盜還真是有些手段。”風破抿了一口酒。

“這從五品官員的家眷被劫,可不是小事。”馮七接著道,“雄州的刺史大人也是如坐針氈,已經準備上報大理寺了。”

“不用說,此時那三生會的人出現了,對吧。”風破馬上接道。

“嘿嘿,恩公已經猜到了。”馮七一樂,“據說是在一個清晨,不知道是何人將一具屍首放在了雄州州衙的大門口,屍首上用一塊石頭壓著一封信,信中不僅寫明瞭此人便是採花大盜,還告知長史大人的千金就被關在城東的一座廢棄道觀裡。”

“不用說,長史千金必然獲救了。”馮七講得眉飛色舞,風破卻似乎有些意興闌珊,“我只是想知道,官府是如何確認這屍首便是那採花大盜的?莫非長史的千金見過這採花大盜的真面目?”

“恩公問得是。”馮七接著說道,“因為那採花大盜一直蒙著臉,那長史千金的確未曾見過他真面,可據那女子所言,這採花大盜左臂上刺了一朵牡丹花,這便成了確認的證據。”

“喔。”風破微微點了點頭,“這倒是也能自圓其說。”

就這樣,風破喝著酒,嚼著黃豆,像個悠閒的聽書人聽馮七講著這個三生會的故事。

三四年的光景,無數江湖血雨腥風,隨著一罈烈酒慢慢地化開。

原來,當年採花大盜告破之後不久,雄州又出了一件大事。

一夥在雄州城北烏龍山盤踞了數年的山匪,在一夜之間被盡滅,三百餘匪眾橫屍在山寨內,未留一個活口。

眾匪之中,屍首唯一不在山寨內便是匪首嚴一山,他的屍首被人放在了州衙的大門口,臉上還用一塊石頭壓著一張懸賞海捕文書,上面的畫像正是他自己。

在那張海捕文書的背面則還留有一行字:匪首嚴一山以下三百餘人盡已伏誅,速往烏龍山匪巢查驗。

雄州刺史蔡童生得報之後大吃一驚。

要知道,這夥烏龍山的山匪盤踞多年,日漸做大,起初還只是打劫過往的商販,到後來居然連官府的車馬也敢劫,鬧得雄州一地人心惶惶。

蔡童生也想過發兵剿匪,可僅憑州衙的那些緝事差役的不良人,又怎麼是數百山匪的對手?而要調動折衝府的府兵,則需要上奏朝廷,拿到兵部的兵符才可。

可是,蔡童生卻不想驚動了京城,一來,在他上奏朝廷的摺子裡,雄州境內一直是歌舞昇平,海清河晏;二來,因為區區山賊就驚動兵部乃至皇上,只能讓人覺得他這個刺史太無能。

所以,這也成為了蔡刺史的一塊心病。

如今,突然有人幫自己把這心病除了,蔡童生自然是又驚又喜。不過,面對著從天而降的好事,蔡童生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畢竟那是三百多山匪,倘若沒有成建制的府兵進剿,誰又有如此本事呢?

為穩妥起見,蔡童生先派一名不良帥領著二十人先去烏龍山打探了一番,結果果真是山匪盡滅,屍橫遍野。

在得到山匪盡滅的回報之後,蔡童生才想起來,之前的採花大盜身上的那封信也是用一塊石頭壓著。當初並未在意,直到石頭又一次出現。

這顯然不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在差人將石頭查驗之後,蔡童生才得知,兩次出現的石頭名為三生石,是一種產於孔聖故里的石材。三生石又分陽石和陰石,陽石為褐紅色,常帶木紋圖案;陰石則多為玄黃色。

而兩次出現在屍首上皆是玄黃色的陰石。

不久之後,雄州境內便開始有了三生石的傳說,一首童謠也開始在街市上流傳起來。

歌詞唱到:

天有道,地無疆,世間自古有滄桑。

桃花紅,梅花香,三生石出無災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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