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沒有了吳勇他們造作，縣裡算是好不容易消停了幾天，大家趁著過節之際各忙各的，做買賣的做買賣，雜耍的雜耍，好不熱鬧。少了王皮的加入，吳勇他們就像霜打的茄子，精神不了，看著一旁老老實實掃地的嚴六，他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給嚴六腦袋上來了一記。
“掃什麼掃！不掃了不掃了！”
說著他拍掉嚴六手裡的掃帚，對著壘起來的枯葉猛地跺了幾腳。
“什麼玩意兒！叫大爺在這兒幹雜活！那姓趙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虜了咱來當什麼下人。老子在外面的時候，哪天不是要風有風，要雨有雨？！”
他越想越氣，向來只有他出去禍害別人，從來沒有吃到過這樣的虧，連縣太爺都幫著這兩個外鄉人說話，讓他白白捱了板子還要出來做工，磨坊的驢都沒有這麼累過。
“勇哥……這、這樣不好，咱、咱都答應人家了，不、不挨板子就來做工、而、而且趙哥也說了，咱不、不白乾，有、有工錢的。”
嚴六努力地咬著字眼，吃力地想勸勸吳勇說，算了吧，這樣也挺好，不就是掃掃地，乾乾雜活嘛，起碼有飯吃。
“趙哥？你管那個白麵小子叫‘趙哥’？！你才認識他幾天就認人家叫哥哥，人家認你這個弟弟嗎？！昂？！人家要真把你當弟弟，會讓你在這裡掃地？！在這裡當下人？！”
他又狠狠給了嚴六那本就不怎麼靈光的腦袋來了幾巴掌。
“我看你是掃地讓灰給堵了腦子了！”
“唉唉唉！勇、勇哥、別、別打！”
嚴六哪吃得消吳勇這樣哐哐哐地一頓招呼，他向來是哥哥們往哪裡走他就往哪裡走，只要不嫌他笨，有口飯的時候不要忘記他就行。
“要不咱溜了吧！”
吳勇氣憤地踹開那堆礙事的樹葉，他想過，賺工錢這種事兒不是他吳勇該做的，離開這裡，回到原來的日子，該瀟灑就瀟灑，叫上王皮一起，去山上逮雞，過一天也是一天。
“可、可是，我們去、去哪呢？”
嚴六過上了幾天規整日子，有些不想出去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過日子了。做下人就做下人，有飯吃就行，平日裡就呆在宅子裡不出去也沒事，這宅子很大，就是掃掃落葉什麼的也能活動的得很開，不知道為什麼自打進來以後，他莫名地開始想家了。
“誒，你還記得我們之前和柺子發現的那個碼頭嗎？”
“哪、哪個碼頭？”
“還能是哪個，就是那個奇奇怪怪地建在南邊那個碼頭！”
“南碼頭怎麼了？”
“這南碼頭都廢棄多少年了，這兩年突然間翻修起來怎麼不奇怪？！我看那碼頭肯定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生意才要在那種地方翻修一個碼頭，咱們縣才多大個地方，用得著三個碼頭嗎？！”
“勇、勇哥我、我覺得你多心了。說、說不定就是這兩年生意好擴、擴建的。”
“生意好？！生意好個什麼！六兒你仔細回想一下你來棗萍的時候那會的車馬宰上一筆，就夠我們逍遙快活好一段時光了！你看看這幾年算什麼？自打那個什麼什麼會來了咱們這兒，哥幾個的日子就越來越不好過了！”
“我、我覺得還、還行。”
“還行個頭啊！還你覺得！哥們已經很久沒有銀子可以花了，今年點兒背，栽了跟頭，不過不要緊，我已經想好了。”
“你、你想好什麼了？”
嚴六有些好奇，聽王皮的語氣裡的意思，似乎是準備乾點什麼“大買賣”好逃離在這裡做工當下人，出去逍遙逍遙。
“我們可以叫上柺子，柺子的路子多，我們找個機會去南碼頭，看看有沒有什麼值錢的貨色撈一撈。”
“可、可是……”
“沒有可是！嚴六你給我把掃把扔了，就今天，等那個姓趙的和那個小白臉兒出去的時候，咱就走，順便看看這宅子裡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一塊兒給他順了，換了錢，哥哥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被一連串懟得沒話說的嚴六隻好配合著吳勇，可他心裡總覺得這樣一走了之不太好，除了他們攔下馬車那次進縣大牢捱了板子以外，趙起他們不像是什麼壞人。但又怕吳勇再打他，說什麼“壞人的臉上會寫著壞人兩個字嗎”諸如此類的話，只能話到嗓子眼以後又硬生生給他嚥了回去。
然而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方才的一番憤慨之詞，全部都被趙起聽進耳朵裡去了。他本來想來告知這哥倆一聲，下午他要去另外招些僕役進來，他們兩個可以先歇上半天，等明日有了人手再一起忙活。誰曾想剛走到後院的時候，就聽見吳勇的一番“慷慨陳詞”，於是他就乾脆躲在一邊聽了個全，差點給他樂死。
先不說吳勇的英勇計劃會不會成功，但關於南碼頭這個情報倒是正中他下懷。他前腳還在跟左衍禮討論紅江樓和浮子會之間肯定還有一條運輸貨物的路線，後腳就在吳勇的嘴裡得到了訊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看來他趙起適時地也要學一學怎麼“釣大魚”才行。
一直被安置在客棧的小玉計劃著怎麼才能再去一趟紅江樓，她前兩天那麼一鬧肯定讓樓裡的人都都知道了，想要見會長只會更難。天可憐見她只是想請求會長收留自已而已，怎麼會這麼難，她從小到大雖然父親對自已說不上是被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但也沒有吃上什麼苦頭，過去藥鋪生意好的時候不覺得，如今唯一的收入斷了，只能靠給人看診湊活過日子，她怎麼也想不到外面的世界並沒有大人們說得那樣美好。
從家裡出來的時候只帶了二十兩銀子，去紅江樓坐船就花掉了五兩，住了幾天客棧的吃喝用又花去了二兩，平日裡花家裡的錢沒有感覺，一旦到了需要自已面對的時候卻又覺得無能為力，就連手上的二十兩都是前兩年父親給的零用錢一共攢下來的數。她曾經羨慕過那些故事裡的江湖客，可以走馬觀花，遊歷山川江海，擁有波瀾壯闊的人生，可直到她真的踏出家門去的時候才明白原來十個銅板是一錢，十錢才算一兩，原來客棧裡隨便點兩個菜就要花去一錢，原來平日裡有葷有素，有湯有水的一日三餐是大部分小老百姓一個月都未必能吃上一次的大餐……原來摳算著銅板過日子才是真實的生活。
“唉，原來闖蕩江湖也是有門檻的。”
她擺弄著手裡的銅板，弄得叮噹作響，可再怎麼擺弄它也不會多出一個來。她想起晚在紅江樓遇到的那兩人，那個叫十工的一看氣度就不凡，身邊那個叫什麼起的說不上風度翩翩，但也算是眉清目秀的，再看看自已，自打落水以來就沒換上像樣的衣服，頭髮也是亂糟糟的，離了家的自已竟然是這樣狼狽，可她又不甘心就這樣回去，她出門的時候就發誓要麼幫父親拿回鋪子，要麼就靠自已的本事出去闖蕩江湖。
眼下卻連在土生土長的棗萍都沒有走上兩步，就讓硬邦邦的現實捶滅了熱情。自已什麼時候才能像那些故事裡的主角一樣擁有驚濤駭浪的人生呢？
就在她對著荷包裡的碎銀子和銅板唉聲嘆氣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叩叩叩……”
“客官您在屋裡嗎？樓下有位公子找您。”
“誰啊！你就說我不在！”
“呃……客官……”
店小二的剛到嘴邊的話就讓另一個拉大了嗓門的聲音給打斷了。
“誒——你這小丫頭片子怎麼翻臉不認人呢！虧我前兩天還救了你呢！”
一聽，這不是那天在紅江樓把她從水裡撈出來的聲音嗎！好像是那個叫什麼起的傢伙！
“是你……”
小玉剛開啟門迎面就撞見大喇喇地雙手叉腰杵在她門口
“我還以為你腦子讓江水給泡傻了，都認不出我來了。”
“你是那個什麼起……”
“趙！起！我叫趙、起！”
他一字一頓地重複給小玉聽，心裡有些沒好氣地埋怨起來。
好歹是救過這小丫頭一命呢，怎麼連個全名兒都沒有被記住，而是被記成“那個什麼起”，但他是個成年人，不該跟小孩子一般計較，於是他大手一揮拍在門框上，說道：
“當然了，你也可以直接叫我‘趙大哥’或者‘趙起哥哥’，我呢就勉為其難地接受好了。”
他向來在左衍禮面前只有被使喚的份，論年紀左衍禮比他大五歲，論官職他從五品是下屬，只能在小玉這個毛頭娃娃身上佔點口舌上便宜。
“來——叫趙、起、哥、哥~”
一聲哥哥，小玉感覺的自已渾身都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她開始覺得要不是眼前這個人救過自已一命，她都要懷疑是哪裡來的無賴在這裡騷擾自已。
“趙……趙大、哥，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來，是問你，還想不想再去紅江樓了，為了你家的鋪子。”
“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那位‘十工’哥哥想幫你一把，進入紅江樓，見那裡的會長。”
“真、真的？真的能幫我見到會長嗎？你不是在哄我開心吧？”
小玉懷疑自已是不是哪裡聽錯了，真的會有這樣天大的好事落在自已的頭上嗎？
“當然是真的了！不過呢……”
“不過……？不過什麼？”
她急切地問道，害怕自已的期待又會落了空。
“不過你得聽我們的安排。我們呢找那裡的會長也有些事情，需要你來幫我們一點小忙。”
說罷趙起捏起兩根指頭，示意她這可不是平白無故幫她，而是一樁“小買賣”。
“需要我幫忙……？不是去做什麼壞事吧……？”
小玉有些狐疑地回問趙起，她一個姑娘家一個人在外面，雖然她是土生土長的棗萍人，但對棗萍的一些地方也不是非常熟悉。趙起救過她還給她定了這麼一家不錯的客棧，應該是好人吧，不過壞人也不會寫在臉上，她很是猶豫，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自已確實很想見一見會長，她想念自已家的鋪子，想念過去的日子。
“幫你們可以……但要約法三章！”
趙起有些驚訝，小丫頭年紀不大，心思挺細，還知道約法三章呢。
“你說，怎麼個約法三章？”
“第一，你們要保證我的人身安全，不能讓我去做危險的事情，也不能讓我置於危險的境地，我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弱女子，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不想去送死。”
確實，小丫頭膽子再怎麼大，心思再怎麼細也是小丫頭，就算有什麼事也該他趙起擋在前面，受她叫一聲哥哥，也得盡些哥哥的責任。
“可以。”
於是他爽快地答應了第一條要求。
“第二，我能力有限，我能幫的就幫，我幫不了的不能強求我，畢竟我還小，也沒怎麼見過世面，很多東西我都不怎麼懂，你們不能強迫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
“你不想做的事？比如呢？”
“比如……比如傷天害理違背家國律法的事我不做，偷雞摸狗的也不做，害人性命的事也不做，我雖然年紀小，但我是明白是非黑白的。”
沒想到小丫頭還挺有正氣，不過他們說到底是官，這些不用她說也自然是會遵守的，但從一個小孩子的嘴裡聽到這些話，趙起還是有些小小震驚的。
“可以。”
第二條他也爽快答應了。
“第三，既然是合作，那就應該交換情報，我看得出來你們不是普通人，也肯定不是普通的富商，至少這些年我在棗萍沒有見過像你們這樣的人，你們得向我證明你們的身份。”
喲，這已經不是有些聰明的程度了，能有這般眼力和思慮的孩子真是不得了，都能提出合作二字，他可真不能小覷了。
“你真的只有十二歲嗎？”
趙起不禁反問她。
“不然呢，你要是不信，我們可以免談。”
“關於第三條我沒有直接答應你的權力，你得跟我回去見另一位哥哥才行，得他點頭同意才行。”
“另一位？”
“哦……你見過，就是那晚在紅江樓給我送衣服來的那個‘十工’。”
“為什麼要經過他的同意？”
“為什麼啊……嗯……這要怎麼說呢。”
趙起有些無奈，他總不能在外面大肆宣揚他們是帝都來的大官兒吧。他琢磨來琢磨去怎麼回覆這個問題，只能一拍腦門回答道：
“因為……他是我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