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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棗萍縣，醫館藥鋪是遍地開花的產業，再加上南嶺洲是以多產草木入藥而聞名，那藥產自然不在話下。紫金萍被發現藥用和發展向大江南北乃至全國上下的故事，在這兒也是人人熟知，當然了故事一傳十十傳百，就會逐漸失去它原來的樣子。
“你猜怎麼著，這個版本是我聽過的最離譜的版本。”
趙起癱坐在椅子上，大大咧咧地啃著一個果子並向左衍禮回覆他近期在棗萍縣蒐集和整理的情況和訊息。
“有多離譜？”
左衍禮放下手中的茶盞，收起手上由帝都傳來的密信，抬眼看向那“一攤”趙起。
“這個關於紫金萍的最離譜最神秘的版本是這樣的。
“相傳呢，棗萍縣這個地方是塊惡疾遍生的窮苦之地，有多惡呢，就是這裡的人身上流膿，腳下生瘡，渾身沒有一塊好皮。突然有一天呢，天上的神仙看到了，降下一名天女，天女大手一揮，嘩啦一下水裡就長出來很多浮萍，天女讓地上的人用浮萍治療膿疾和瘡傷，隨後呢跟隨天女行醫的人呢因為功德圓滿就跟隨天女一起飛昇了，剩下地上的人們呢繼續養殖和用紫金萍行醫。這個版本呢盛行於年紀更大的老人家，年輕一些的版本就是最廣泛流傳的版本，就是遊僧頭疾落水那版，你聽過的。”
“是，那名遊僧後來到了帝都以後也用此藥救治過傷病，他的傳聞在帝都也有一定名氣。”
“這是關於紫金萍的。如果不是因為前兩天在紅江樓撿到小玉，你準備著手查一查藥鋪的事，我都不知道這個紫金萍的噱頭有這麼大。”
趙起不滿地擺擺手，今天已經是他們住到棗萍縣的第七天，距離在紅江樓撿到小玉已經過去了三天，這三天裡趙起跑了大半個棗萍縣去打探關於浮子會和紫金萍的情報。
“不過這只是一些坊間的傳聞罷了，浮子會的情報，你一定更感興趣。先說小玉家吧，她家的藥鋪叫‘成玉藥鋪’靠在南嶺洲下的幾個縣城間走賣藥材為生，平日裡也給給鄰邊幾個縣城的人看看病什麼，背景簡單，人來人往間的關係也不復雜，但從浮子會來棗萍以後他們家的生意就越來越不好做，但也說不上是惡性競爭，浮子會收購這些商鋪也都是走的正常渠道，在縣衙的戶冊案籍裡有詳細的公證文書。浮子會不斷做大以後大部分的商鋪老闆加入了商會，只有小玉的父親一直不肯加入，後來他們家鋪子就因為經營不善而欠了不少錢只能抵押掉，表面上看這就是常規的商戶兼併，但浮子會有一舉措讓我覺得很奇怪。”
“有多奇怪？”
“我扮作外來求藥的小販，走了幾家鋪子去購買紫金萍，那鋪子掌櫃卻對我說‘要購萍兒得稱早，往後少了就更容易漲了’，我就覺得奇怪便問他‘何意啊，為何會變少啊’你猜怎麼著，那老闆搖搖頭說什麼‘晚啦，往後賣的少了’這樣的話。”
“晚了？要變少？”
“是啊，所以我只能多去了幾家問，好像是浮子會下手要減少紫金萍的流通。自打浮子會在棗萍的這些年裡一直在收購販售紫金萍的藥鋪和商戶，要麼把他們攬進商會里嚴管，要麼就像小玉他們家那樣沒有渠道做不下去，最後賣鋪子的。”
“浮子會靠著在棗萍做生意一直做到帝都，紫金萍也是他們的重頭貨之一，減少是什麼意思，這樣不就是自斷財路？”
“誰說不是呢。像小玉家那樣的也不是少數，只是讓我們給碰上了，大多數商戶自認栽了跟頭也就算了，加入商會，或者改道去了其他縣做了別的買賣。”
“嗯……大量收購卻又減少貿易，這確實奇怪。那小玉呢，小玉嘴裡問出些什麼嗎？”
左衍禮話間又抄起果盤裡的橘子，一溜都拋給趙起，示意他吃了以後快講。
“小玉那丫頭壓根就問不出什麼話來，她想見那個什麼會長是想留在浮子會下的鋪子裡幹活，好把自已家的鋪子贖回來。可她才十二歲，小娃娃一個呢，誰敢用啊？萬一出了什麼事兒傳出去說他們欺壓童工怎麼說。”
說罷，趙起憤憤然剝開一個橘子往嘴裡送，沒等他腦子轉過來，就差點讓這橘子酸掉牙。
“這什麼橘子？！怎麼這麼酸？！”
他匪夷所思地看看橘子，又看看左衍禮，他剛想衝著左衍禮大叫，你小子是不是算計我？但礙於他是頂頭上司，就是借趙起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能容忍他在廳堂裡不講禮儀不顧形象啃果子已經是寬容以待了。
“這橘子是你帶回來的那幾個‘新家丁’買的，壓根就沒怎麼熟就擺在這兒了。宅子裡除了收拾出兩間臥房和這個正廳還算乾淨，其餘的還是那個樣。明日你去縣裡招攬一些下人來做工，要還是拿外面的地痞來充數的話，回帝都以後我就從你的月餉里扣招買僕役的錢。”
左衍禮沒好氣地白了他幾眼，來這兒已經是第七天了他還是沒能在自已買的宅子裡好好地辦公，為了刺探紅江樓的情報他這個“十工”先生還得繼續扮演下去，可無奈現在的線索就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程度，完全沒辦法摸清這些地方勢力的底細，這讓他從特地從帝都趕來這個鄉野小縣追查的東西毫無頭緒。
就在幾個月前，他接到密信，密信裡聲稱有一支涉及前朝的氏族潛伏在南嶺洲內秘密結社，似對新帝政權不滿意圖顛覆。他還無法驗證此封密信內容的真假，在帝都方面一直向外宣稱左相告病無法上朝，需要回鄉靜養。這一訊息一出，朝堂之上又是一片譁然，眾人不知道左衍禮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左氏一族又是否有新的動作等等諸如此類的猜測以及風言風語在帝都暗地裡流傳，可惜他左衍禮暫時沒空去理這些酒囊飯袋的恐懼和猜疑。
自新帝登基以來，朝堂上可以說是百廢待興，氏族之間只顧著勾心鬥角或是爭權奪利，文武百官唯權所動，趨炎附勢是常態，幾乎無人真正在乎朝堂利益和天下穩定，在這鍋亂粥裡，左氏只是剛好成了那柄可以舀動利益的長勺罷了，這柄長勺對陛下來說，是誰都可以，唯一一點重要的就是，這柄長勺只能為自已所用。
“哦對了，還有一個情報，是關於紅江樓和棗萍之間的水道。”
“水道？”
“沒錯就是水道！我們第一次去紅江樓的時候是租了一條船，你不覺得奇怪嗎？我租船時並未說明要去紅江樓，但紅江樓卻有完整一套泊船入號的程式，就像他們知道這船會去一樣。還有棗萍縣需要對外走商，就需要商道，可我們從帝都走陸路而來，一路上並沒有看到有多少往來棗萍的商戶，那他們是怎麼出口如此多的貨物的呢？而且我們沒有走官道，一路坐著如此招搖的馬車卻一路坦然並未遭到任何危險，該說棗萍縣治安太好，還是說……沒有人敢動這條道上車。”
趙起的一番話說得很有道理。左衍禮並不打斷他，示意讓他繼續說下去。
“第一，我認為棗萍應該還有一個碼頭專門用來出口貨物，但它不在我們能輕易看到的地方。第二，浮子會的胃口可能遠比我們看到的要大，絕不只是普通商會，他們的生意可能也不止面上這麼簡單。”
分析地有理有據，浮子會在棗萍乃至在南嶺洲的勢力確實不容小覷，如此嚴謹的管理和人力資源的安排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那個柳先生的城府也肯定不止桃桃描述得那麼雲淡風輕。
“小玉呢，她現在人在哪裡？”
小玉或許是一個可以接近紅江樓和柳先生的關鍵。左衍禮開始在心裡默默策劃了一個查探的方案，而這個方案的第一步就是——打入紅江樓內部。
“本來想把這孩子原路送回家的，但這孩子脾氣倔的很，說什麼見不到會長她也沒有臉回去，犟著呢，但咱這兒又不適合留人，紅江樓又不收小孩，就只能把她暫時安排在縣裡的客棧。”
“看來我們得幫小玉一把了。”
左衍禮端起茶盞，輕輕呷了一口，趙起明白，他的主子已經有了一套完整的計劃了。
“但，在那之前，你得給我把宅子和下人的事辦了。”
他還想等左衍禮誇他分析得好呢，心裡的小火苗很快就被左衍禮無情的吩咐給掐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