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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入詔獄清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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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洪明知道這無功將的供詞頗為不盡不實,更有許多細微漏洞,但如此大案,又有如此有名的女將認罪,結案不要太容易了,自然也就懶得多事。

正尋思著,兩位宮中素有權勢的大太監聯袂而來。“參見興公公,參見李公公”。

興安乃皇帝駕前紅人,李童也是宮中十二監之一,御用監的監正。

“那楊鈺兒審了嗎?”興安斜睨了袁洪一眼,尖聲問詢。

“稟公公,楊鈺兒供認不諱,已然承認是她射殺了太上皇,此是罪狀。”錦衣衛受東廠節制,袁洪自然知道這兩位老太監的威勢。

“嗯,認罪如此之快?倒也罕見,你們不會是用刑了吧!”旁邊的李童公公很奇怪,殺太上皇乃是謀逆大罪,歷來都是不認罪的犯人多,往往需要用大刑反覆多日方可。還沒動刑就能馬上讓一女將認罪,很難不讓人懷疑。

“公公請看,犯婦楊鈺兒攝於我天家威儀,已然認罪了,據說當夜無功將射殺三千多人,誤殺上皇也是有的。此是她的簽字手印足印畫押,可並無半點刑訊逼供啊”。袁洪拿出認罪案卷,有些叫屈。

“咦,如此痛快,倒也少見,走,帶我們去看看這犯婦”。興安跟李童互相看了一眼,還是稍微有些不太相信袁洪所言。

“兩位公公請這邊走,”袁洪頭前引路。

剛剛走近,聽到裡面傳來淫邪的話聲。

“呵,這就是無功將啊,果然是清倌兒的臉龐,男人骨架,婦人的身子。這身高個頭,肌肉健碩,一般男人可比不上,這闊胸霸臀肥肥壯壯,迎春園的老鴇兒都比不了,偏偏這腰肢這般細窄,真特麼饞人”。

幾人正要入內,卻聽得嘩啦啦鐵鏈聲響,一個獄卒摔跌出來。

“吆呵,這小娘還辣的很啊,婦人身子爺還摸不得了?到了我北鎮撫司,是虎得趴著,是———”轉頭看到袁洪跟身後的兩位老太監。突然嚇得說不出話來。

“滾一邊去,”袁洪把他一腳踢走。

興安走進牢房,看到楊鈺兒兩臂被扣在橫木上,兩腿也被鎖在一起。

身上紅嫁衣被解開了大半紐帶,露出半截主腰內衣,估計就是剛才那個獄卒所為,也不知道楊鈺兒是如何把他打出去的。如此鎖鏈捆住的人,仍然能夠把人打出去,要是解開鎖鏈,更是無人能夠制服了。

“袁指揮使,聖上口諭,”興安深知無功將有大功於國,早已被景泰帝關注,雖說誤殺太上皇乃是重罪,但總想盡力開脫迴護這悍勇女將一番。

“臣下聽旨”。袁洪俯首帖耳。

“無功將雖有大罪,但亦有大功於國,若已招認,那便無須刑訊,早日移送刑部,三法司權衡定罪。爾等須好生看護,不可毀人貞操清白。”興安說了一大堆優待楊鈺兒的話,又把景泰帝的命令夾雜在其中,即便有人當面對質,也不能說興安假傳聖旨。這是宮中往來必備之技。

“謹遵皇上教誨,必著人好生看顧這無功女將”。袁洪表現的十分恭謹。

“是像剛才那般好生看護嗎?哼,指望你們,監守自盜嗎?”老太監李童不禁憤憤開口。

“公公不敢,公公不敢,臣下一定對他們嚴加約束”。袁洪益發恭順。

“咱家也知道,這楊鈺兒既已認罪,這麼大的罪過,恐怕也活不了幾天了,但她畢竟抗擊瓦剌,捨命廝殺,於國有功,這闔城百姓,都得念著她的好,你們手下那幫腌臢玩意,就不要來找不痛快啦。”這老太監直面揭短,狠辣兇厲。

太監越老,由於並無子嗣,便越是狠辣。

“楊鈺兒,咱家悄悄問你幾句話,你可樂意?”只見這老太監貼近楊鈺兒耳邊,說了一通話出來,

直說得這悍勇無匹的女將滿面羞紅,臉頰似要滴出血來。

卻又一字不說,只是點頭。

末了,卻說了一句:“多謝公公,請公公出手吧”。

“姑娘,誤殺太上皇,即便情有可原,畢竟是弒君大罪,恐怕你也活不了幾天了,咱爺們素知楊家忠義,你又對闔城百姓有恩,多了也做不了什麼?只要不嫌老奴齷齪,老奴親手幫你。”宮中太監雖已去勢,但往往以爺們自稱,能格外彰顯義氣擔當,僅幾句話說罷,便能明顯看出來這老太監義利分明。

這楊鈺兒誤殺太上皇,犯罪是犯了天大的罪,有功也是功高過天。如何定罪自有天家決斷。但儘量讓楊鈺兒少受磨磋,卻是能夠伸一把手的。

老太監把袁洪趕出去,從隨身包袱裡,抖出一件衣服來,

只聽得嘩啦啦作響,原來卻是無數黝黑圓環串接起來,精巧連結的一件內衣,作圍兜樣式。

明成祖時,曾殺死數千宮女,刑訊宮中嬪妃,亦製作有鐵衫裙。以火烤之,鐵衫裙焦皮燙膚,甚是兇殘。

這圓環鎖子鐵圍兜,雖從未見過,想來也是宮中秘製。

這圍兜,仿前朝抹胸樣式,只護住前身,後背袒露,一條細鐵鏈上套脖頸,中間細密圓環卻是由烏金細絲絞合而成,全部乃是鋼絲編織而成的一件內甲,端用來護住胸腹,腰間細鐵鏈緊縮,正貼合了無功將纖細的腰肢。鐵環網下掩小腹,卻向兩腿伸了兩個鏈子,鎖在兩腿根處。

鐵圍兜稍稍不那麼合身,畢竟無功將這麼高大欣長的女子並不多見。不過一般人都是上身長而下身短,無功將卻是恰恰相反。雙腿欣長,上身長短倒也與普通女子相去不遠,只是胸前偉岸,讓圍兜緊繃。老太監便又鬆解了幾扣脖頸上的鐵鏈,幫著纏了幾圈布帛,使能夠貼合肌膚,卻不致過於勒疼。

一件鐵圍兜把整個前身下腹護了個嚴嚴實實,即便能透過圓環看些端倪,但也已然是當下最好的方法了。

給楊鈺兒穿著時,老太監給解了脖頸的鎖鏈,幫著寬鬆了外衣 這又重新外罩衫襖,馬面褶裙,單從外表看,卻也卻看不出來鐵圍兜的樣子,只相當於多了一件鎖子連環內甲。

這件內衣,只要還在獄中,那便平素不能離身,內裡的主腰與小衣也就更換不得,那些細密鐵環緊貼或許會硌得慌,有些受罪,恐怕仍會被人佔些便宜去,但這清白身軀卻能保得。說是內甲,實際乃是一副鎖子連環守貞甲。

“姑娘,老奴是閹人,前後服侍了幾位娘娘,今日有幸能夠服侍姑娘,必讓姑娘清白無玷。咱家走了,鑰匙給你藏在腹下暗兜,萬不可讓他人知曉。”

老太監李童附耳與楊鈺兒低聲作別。

“多謝公公保奴家貞操清白”。

楊鈺兒向老太監道謝。

“多謝無功將報國殺敵,保我社稷黎民。”老太監李童鄭重還禮。

出門卻假作大聲說道:“楊家侄女,本監改日再來看你,到時有甚麼委屈,儘管分說,咱家倒要看看,是哪些腌臢玩意,不知廉恥,不懂恩義。”御用監專管器物製造,這監正李童卻是個直脾氣。

“塞外三千里,百勝無功將,這無功將為國殺敵時,你們也都見過,這番犯了王法入監,便就依祖宗律法,賞功罰過,自有皇上聖裁。你等卻不可濫用私刑,過幾天咱爺們再來看視。諸位管好自已手腳,切勿自誤。”這卻是興安隱隱的威脅。言下卻是,你們依刑法便就算了,若是不依刑法,卻要後果自負。

“袁指揮使,這犯人既已入監,還要銬在柱上嗎?”興安臨走時又順便提了一嘴,也不待袁洪答話,徑自轉身與李童相攜而去。

“二位公公慢走,恭送公公”。“誰叫你們把無功將銬在柱上的,放下來,放下來,把鞋襪也給人拿來,這幾天好生伺候著。”袁洪一邊陪送兩位大太監,一邊假作大聲訓斥手下,讓兩位太監隱隱聽著。

話說,有明一朝,錦衣衛權勢滔天,卻須受宮中太監節制。錦衣衛是天子親軍沒錯,可太監卻是天子家臣,奴婢。孰近孰遠一目瞭然。

東廠權勢更勝錦衣衛,宮中十二監,東廠廠督一般便是司禮監秉筆太監中的二號人物擔任。

此案,楊鈺兒既然已經簽字畫押,又物證俱全,便是案犯認罪伏法。已然是結案狀態,

按律該移送刑部大牢了。

可詔獄中盡多早應移送刑部,但仍被錦衣衛扣押的犯人,有些甚至關押幾年幾十年之久,也不多這無功將一個。

兩位老太監深知獄中齷齪,尤其詔獄之中,日常刑訊逼供更是酷烈,女子入獄,猶慘於男子十倍。無功將出嫁當日被拘捕過來,仍是黃花閨女,卻不忍她叫一幫腌臢獄卒毀了貞操清白。故此來幫襯一二,也是這兩位仁義,來的夠早,要晚那麼一時半晌的,第二天上午再來,那後果可就不太好說了。

這一夜,楊徐兩家都是徹夜難眠。

徐家倒還簡單,徐珵徐翰林跟二兒子徐奔,眼睜睜看著楊鈺兒打倒百十名錦衣衛,又被錦衣衛繩捆索綁押解帶走。

“爹,幸好沒娶了這個悍婦,你看百十個錦衣衛都不是她的對手,我可打不過她。”徐奔非常慶幸。一點都不在意自家今天喜事卻變了壞事。

“嗯,看來是有什麼大案,希望不要牽連到我家。”徐翰林想的卻更深一些。

“爹,我明天一早就去楊家把這婚退了吧,反正這悍婦還沒進我家的門,她家的嫁妝當時就都抬回去了”。徐奔在算計金錢得失。

“嗯,儘快去辦吧,不要跟他家再有牽扯了,錦衣衛出手,這悍婦被帶去北鎮撫司,便是無罪,也是有罪了”。徐翰林很清楚錦衣衛詔獄的厲害。

“爹,這悍婦進了北鎮撫司,就算能出來,也不能要了。進了詔獄,便是男人也得扒一層皮,黃花大閨女進去,即便能活著出來,能保住貞操?鬼都不信。萬一再懷個孽種,大著肚子出來,那楊家可就好看嘍。”徐奔完全不在乎自家其實也是這次的受害者,只想看那楊家的笑話,渾不在意無功將曾經差點成為自已媳婦。

楊老將軍跑去皇宮,碰了個壁。轉身又去找大司馬于謙幫忙,這于謙卻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只說等錦衣衛調查清楚再說。

楊老將軍沒奈何,先自打道回府,回來時,見滿院子箱籠嫁妝,胡亂擺放著。有那精明主事家人,見小小姐被錦衣衛帶走,衡量這婚怕是結不成了,吩咐挑夫把嫁妝原封不動挑了回來。稟告了主母,此刻闔家老少誰也也無心收拾,都在等著楊老將軍回家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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