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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喜事未諧由緹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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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楊洪夫婦南向而坐 ,侍女引楊鈺兒入堂上,北面而立。

贊者唱贊,其義為感謝父母養育云云,早有僕從在地上鋪了氈子,禮者示意楊鈺兒雙膝跪地,以頭叩地。

贊者讚了四次,楊鈺兒便跪倒磕頭 ,便磕了四次。

楊大將軍循著禮節,戒之曰:“往之爾家,無忘恭肅。”嫡母亦戒之曰:“夙夜以思,無有違命”。堂上諸位親朋伯母亦跟著囑咐申之曰:“無違爾父母之訓。”

此乃禮儀必備,楊門以忠義端謹持家,不肯差錯半點。

贊者又贊命新娘四拜,楊鈺兒又四次雙膝跪地,俯身而拜。又有人給蓋上大紅撒金線百子蓋頭,侍女引導乘上轎子,方得出門。

此時已是酉時初了。

新郎徐奔身材不高,六尺有餘,看楊鈺兒身長腳大,不免心中生厭。

引了花轎出門,命家僕,二燭引導,先自打馬小跑,回家避雨等候去了。

至於回到家,直入二門找自家小妾伺候調笑,讓門子見花轎將到,再來告知迎候卻也休提。

轎伕抬著花轎急急跟隨,那轎伕兩條腿,哪裡跑的過駿馬四條腿,眼睜睜看新郎跑沒了影,幸好宅邸家門都熟知,便慢慢向新郎家行去。索性離著不遠,繞過兩條長街便到得徐奔院門外。未見新郎迎候,派了門子傳訊,隔了半晌,才有僕人隨著徐奔出來迎新婦。

按習俗,新郎執弓開箭,向花轎連射三箭,當然是無頭箭,寓意驅趕三煞。可徐奔文不成,武也不就,也許就是故意施為,轎子如此大的物事,連射三箭,射的是有氣無力,居然都叫他給射空了。

眾人私下議論,這可不怎麼吉利啊,這她孃的箭法太差了。新娘子箭法通神,這新郎箭法糊弄鬼都不成吧。

主事人假作不知,嘴裡滿是吉祥話,仍請兩位全福太太,也即是父母俱在,夫妻和順,子女雙全的婦人。上前攙扶楊鈺兒下轎,行至新郎家門口,門口一副馬鞍,馬鞍上有一串制錢,寓意發財平安,又寓意好馬不配雙鞍。跨過這馬鞍,就意味著已入徐家門,將成徐家婦。

此時,遠處馬蹄聲驟響,幾名緹騎縱馬狂奔而來,其後還跟著百十名步卒跑步而來。京師街巷,向來禁止奔馬,唯緹騎霸道,可不守此律。

楊鈺兒堪堪到的近前,將要跨過馬鞍。

打馬而來的指揮使袁洪一聲大吼,楊鈺兒接旨。還有幾個錦衣衛驅趕一班百姓,太后口諭,錦衣衛辦案,閒雜人等退散。

楊鈺兒停下腳步,欣長健美的身材微微有一點鼓顫,似乎是喘了一口長氣。

本來該大喜的日子,突發意外,心底反倒有一點點竊喜。

禮教賦予命運的枷鎖似乎鬆了那麼一絲絲。

有那門人急急去告知徐珵徐翰林。

徐奔父子相攜而來。

遠遠看到袁洪,拱手為禮,“袁大人遠來勞頓,正逢犬子喜迎新婦,可否來飲一杯水酒。”

楊鈺兒停下未動,頭上喜帕遮擋,並不完全知道發生了什麼。聽起來似乎不是什麼好事,兩名喜婦也驚訝莫名,看著圍攏過來的錦衣衛騎兵。

袁洪打馬近前,再次高呼:

“太后口諭,欽犯楊鈺兒謀逆大罪,著錦衣衛捉拿歸案。”

“什麼,”楊鈺兒一把扯下頭上喜帕。雨雪霏霏,徐家迎新婦,連一把喜傘也未準備,頭帕竟有些溼了。

此時兩個兇悍的錦衣衛士手拿鎖鏈,衝上前來抖開鎖鏈便往楊鈺兒脖頸套過來,便待鎖拿女將。

卻不曾想楊鈺兒一把抓住了鎖鏈,那名錦衣衛衝的快了,也許是從沒遇到過敢反抗的欽犯。

待要使勁奪回鎖鏈,突然腰腹間疼痛,仆倒在地。另一名錦衣衛還待上前擒拿撕打,卻也被楊鈺兒一腳踢開,二人俱做了滾地葫蘆,分作兩旁。

跟隨的百十名錦衣衛各舉刀槍,衝上前來,只見這悍勇女將直衝錦衣軍陣,臨到近前,鐵鏈一攔,擋開迎面三把鋼刀,蹂身而進,直搶入一個錦衣衛身前,此時錦衣衛鋼刀在外,不及回刀,只覺得胸腹間巨震,身子一下飛了出去,砸倒了四五個錦衣衛。這一招正是學自樂逸的秘傳拳法中,一招靠山崩。

崩開那名錦衣衛,回手蹲身,鐵鏈掃過剛才兩位拿刀錦衣衛的腳腕,輕輕一拉。

能力開三石鐵胎弓的臂膀微微發力,兩名錦衣衛立時仰面倒在地上,兩把鋼刀飛出去好遠,直嚇得徐奔躲在徐珵翰林身後,瑟瑟發抖。

又只見這悍勇無匹的猛將,如虎趟狼群,龍游大海一般,一路衝殺而去,袁洪見大事不好,忙撥馬退後,遠遠避開,私下囑咐親兵去往楊府搬救兵。

半燭香不到,滿街躺滿了錦衣衛兵士。刀槍鎖鏈扔了一地。卻只是受傷仆倒,並無性命之危。女將手底下早已暗自留了情面。

指揮使袁洪雙手高舉,示意不敢拿兵器,離的遠遠的高聲呼叫。“無功將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指揮使袁洪本以為,錦衣衛捉拿要犯歸案,乃是自然而然的事,從無人敢這般兇橫,沒想到這楊鈺兒卻是一塊大大的鐵板,不禁有些後悔帶人少了一些。

“錦衣衛乃天子親軍,何來太后口諭?朝廷豈可無法度,擅自抓人。”赫赫兇威的女將一旦認真起來,沒有人會不怕。

袁洪似乎這才想起,對面的女將,是曾一夜間神箭奪魂,令三千瓦剌兵命喪黃泉的絕世猛將。

徐珵翰林也來拱手,“指揮使親自拿人,可有駕帖?”

就是你的逮捕證呢?錦衣衛拿人,素來便只能是皇帝旨意,袁洪宣太后口諭就來拿人,確實於法理不合。

可此時景泰帝剛剛即位,朝堂中威權遠不如太后,卻難怪錦衣衛上下會遵奉太后諭旨,忽視真正皇帝景泰帝的旨意了。

此時的袁洪這下有點騎虎難下,沒想到無功將如此彪悍。萬一她拒捕殺人,又該如何?

正在糾結,早先派出的心腹引著大將軍楊洪飛馬來到。

大將軍先遠遠喊到,“鈺兒休得無禮。”

又下馬與袁洪拱手為禮,“袁指揮使,欲捉拿小女,可有罪證?”

“楊大將軍,徐翰林,非故意攪擾兩位喜事,駕帖在此,請兩位觀看”。袁洪這才趕緊出示皇帝駕帖,上有六科給事中僉籤,此事確鑿無疑了。

“袁指揮使,可知小女所犯何罪?”楊大將軍想知道詳情。

“楊將軍,徐翰林,此事機密,須審過方知詳細。”

楊大將軍微微頷首,卻是再無話說。轉頭看一眼楊鈺兒,“此是天家駕帖,皇帝旨意,錦衣衛乃天子親軍,歷來憑此捉人,吾且去面見皇帝聖人,詢問緣由,只是委屈鈺兒了。”

袁洪這才擺手示意,有那拿著鎖鏈的親兵,戰戰兢兢欲上前鎖拿女將。

楊鈺兒卻擺了擺手,把滿頭珠翠都擼了下來,放在喜帕中,交到楊大將軍從人手上,頭髮散開,隨便抓了個髻,披散了一半青絲,只插了一根碧玉簪子。

然後才雙手背後,示意錦衣衛兵丁來鎖拿。

周圍一眾人等只覺得這無功將行為怪誕,都要被鎖拿入獄了,卻還要在乎一個髮飾妝扮。

楊大將軍卻是心中痛惜,新娘䯼髻盤發自是出嫁後的婦人髮式,自家姑娘披散了一半頭髮,卻仍是閨中女兒家髮式。想到自家夫人說到這女兒近來似有屢屢抗婚逃婚種種行為,終歸是不願嫁啊。

此刻悍勇女將束手就擒,不再反抗,兩隻能力開三石弓的強悍臂膀。便任由幾個錦衣衛來鎖拿反綁了去,有那錦衣衛拿了牛筋麻繩套了了脖頸,打一個花結,抹肩頭攏二臂,上臂左右各兩個花結,又捆了小臂各兩個花結,此為五花大綁,把兩手向上反吊起,連著勒緊脖頸的繩,此種綁縛手法,卻是極難解縛,稍一使力,便會勒到脖頸。楊鈺兒也再沒有還手,被一群錦衣衛簇擁押解著,帶去了北鎮撫司詔獄。

大將軍楊洪不及與徐翰林分說,急急去往皇宮,準備覲見景泰帝。

兩姓合婚,必是晚上,此時天色不早,宮門即將關閉,楊洪請太監傳話禁中。

太監興安卻是這般通稟景泰帝,“皇上,那楊門女已經被緝拿歸案,據說今晚是楊家與徐家合婚之日,這楊洪將軍欲進宮面聖。~~”太監不可多言,興安已是說了許多。

“哦,原來是迎新婦,無功將有大功於國,此事或有冤屈也不一定。大伴,去跟袁洪說,不可刑訊逼供,毀人身體髮膚,壞人貞操清白,慢慢詢問即可,宮門快要關了吧,楊洪今晚就不用見了”。

興安心下卻知,錦衣衛詔獄之中,多有品質低劣之輩。

女子入獄,最難保住貞操清白。

有些獄卒,姦淫了獄中女子,女子卻也是礙於名節,不敢張揚。故女子輕易打不得官司,更入不得監獄,已是民間共識。

太監越老便於人性看得越發分明,知道即便說與袁洪, 那些獄卒腌臢心思恐也難以控制。

暗中吩咐一小黃門,請來一老太監,兩人沒有耽擱,便從角門出宮,直奔詔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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