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什麼，今日恰逢請期。”聽知此事時，樂逸還在楊家馬車上，城樓賞雪那天，福伯送他回家的路上，恰好馬車被路邊石子蕩了一下，樂逸聽了這句，差點從座位上摔下來。
福伯畢竟年齡遠大於樂逸，三言兩語就把楊鈺兒來京師與翰林徐家定親之事說明白了。
樂逸適才曉得，楊，徐兩家議婚已久。
“若說這徐家，也是那趨吉避凶之輩，瓦剌興兵來犯，他家安排家人遠遁，與我家說都不說一聲。”趕車的馬伕年紀尚輕，有點憤憤不平。
“大哥，這卻是怎麼回事？”樂逸就喜歡這種直來直去的人。
“本來小定之後就該大定，可他家遲遲不來，等到小小姐連打勝仗，眼看著瓦剌兵要敗走了，他家又趕來送大定之禮”。
“啊哦，這徐家不太地道啊。”樂逸捧哏。
“這不，小小姐立下大功，又巴巴的趕來請期，著急忙慌的三日後完婚，小小姐功勞再大，也不能當官，天家賞賜，簡在帝心，只能是他家擎受了。可真是好算計”。
這馬車伕是忍不住吐槽。
“好好趕車，偏那麼多話，顛了我這把老骨頭不要緊，別把樂少爺顛了。”福伯隱隱的制止馬車伕亂說話。
“爹，你還管人說話。”那馬車伕卻是這福伯的兒子。“你爹我管不了別人，還管不了你了？”福伯有些生氣。
“好好好，你是我爹，你管天管地，管得了我，”馬車伕開始屈服。
剩下的路，那福伯卻只撿了那福祿壽喜的吉祥話來與樂逸解悶。
樂逸悻悻回家，終歸年幼藏不住心事，在家尋思了一日，心底卻怎麼也放不下，又徑直跑去楊家，求見楊鈺兒。
門子通稟，恰又是那老僕福伯出門接待，將樂逸迎入側院稍歇，奉了茶點，卻說是要去內院稟告夫人跟小小姐一聲，讓樂逸稍候。
樂逸在房中待的悶了，出來透風。耳聽得隔院有梆梆梆梆的搗衣聲，間或有僕婦說話聲音傳來，隱約聽得有小小姐幾個字。
樂逸向院牆走近了幾步，恰有幾句話從隔院傳過來，聽得真真的。
“三嬸，這小小姐的衣服，堆了好幾天了，你咋還不讓洗呢？”這是個年輕的僕婦。
“噓，小聲點，少說話，多做事。我哪敢不讓洗啊，那是夫人不讓洗。”這是個年長女人的聲音。
“三嬸，夫人為何不讓洗啊，此處就咱倆人，快說與我聽聽吧”。年輕的僕婦是個喜歡打聽事的人。
“這事你可不要瞎打聽，也別往外去說嘴”。這是三嬸在囑咐年輕僕婦。
“三嬸，你還信不過我嘛，但凡你跟我說過的話，就跟進了那裝銀子的大甕，只往裡進，不往外出。”年輕僕婦一疊連聲的下保證。
“我跟你說，前幾日下大雪，小小姐跑出去了，你知道嗎？”年長婦人說道。
“知道啊，不是貪玩，去城樓上賞雪去了嘛。俺們也想去城樓看雪，可咱們老百姓，看城門的兵丁也不讓咱上去啊。”年輕婦人還有點憧憬。
“你傻啊，知道些什麼，大冷天，穿單衣，光著腳跑十幾裡地去賞雪，你會這樣嗎？”年長婦人猶如得了秘密一般，聲音都小了幾分。
“我又不傻，那天那麼冷，那卻怎麼會。難道小小姐就是～～～”年輕婦人有些明白了。
“這小小姐出門帶兵打仗，心都跑野了，在家裡待不住。定親那天，客人走了以後，小小姐鬧著要出門，夫人看下著大雪，就不同意，又怕她私自跑出去，把她棉衣，鞋子都藏了。沒想到還是被她跑出去了。”年長婦人卻這般說。
“那這幾天，小小姐穿的什麼啊？”年輕婦人卻有些疑惑。
“穿什麼？你這兩天見了小小姐沒有？”
“沒有啊，都說小小姐這幾天在閨房待嫁，誰都沒見過。”
“你再看看，這些衣服，小小姐平時穿的可都在這裡了，可有剩下一件能夠出門穿的外衣？”
“三嬸，我看吶，不單外衣都在這裡，連裡衣，主腰，小衣，便連足衣，襪子也都在這裡了。那小小姐———豈不是，豈不是，光-光-光-，那個連門都出不來了？”這僕婦是懂禮的，光了半天終歸沒敢把話說全了。
“噓～～，咱們什麼都別管，反正明天小小姐有嫁衣可穿，等嫁出去，夫人讓洗舊衣的時候，再洗也來得及。”年長婦人說完。
兩人又開始嘮了些其他的閒嗑。
一會兒聽得院門腳步聲響，樂逸趕忙回到正堂，卻是福伯回來了。
“樂家小哥兒，我家夫人有令，小小姐明日出嫁，須安心在家抄寫女戒，靜心待嫁，不可見外男。小逸兄弟雖然為童子，也請原宥則個，望乞海涵。”說著，鄭重為禮。
楊家禮法森嚴，即便是家中僕人，也是知禮守禮，並不因樂逸年幼且門第貧寒而輕視。
“小小姐還囑我有物事還你 ”。
說著，又有家人拿來兩樣物事，一杆銀槍，一張鐵胎大弓，樂逸定睛觀瞧，正是那丹心槍與託月弓。
“小小姐有言，既嫁人婦，此後灶間塘下，操持家務，侍奉舅姑，相夫教子，這兵器卻是再無用處，且還與小逸，待小逸長大些，用來殺敵報國，定是一條響噹噹男兒漢，頂天立地大丈夫。”
餘下又說了許多，可樂逸卻一句也聽不進去，只強自歡笑分說幾句，告辭而去，一路上抱著丹心槍與託月弓 ，跌跌撞撞回到皂衣巷。
心情抑鬱，入坐隱空間而去。
一見貢川，第一句便是，“貢哥，我便有這空間，又有何用。”
貢川一驚，“小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樂逸抽抽噎噎的大致說了事情經過，最後恨恨連聲“原來姐姐跑來找我那天，還是她定親的日子，這兩日，姐姐就要出嫁了～～
可我～可我～也想要娶姐姐的，只須我長大些，再長大一些，可現在卻沒有半點方法。我恨不得，恨不得，拿弩箭把他們都射殺了。可姐姐肯定是不會同意的。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啊？”樂逸生理年齡雖小，心理卻因讀書，練功，在空間中待的足夠久，實際上已經懂一些男女情愫。
貢川卻也無法可想，卻只能說，“空間雖好，終須出去面對現實，可現實中總有諸般事由，你解決不了，或者是不想解決，或者是不能解決。或者就如你和你家鈺兒姐姐一般，縱是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可那又怎樣。你倆門不當戶不對，她那樣的家庭，楊大將軍乃朝廷堂堂一品武將，又怎麼肯讓自家小姐下嫁給平民百姓破落戶。何況你倆年齡差那麼多，你還是個破落戶孤兒童子，讓自家閨女給你作童養媳？受全城百姓恥笑，又怎麼可能啊？”
“貢哥，我讓你幫我想辦法，不是讓你，讓你奚落我。”樂逸抽泣著指責貢川。
“小逸，你和你家鈺兒姐姐，誰的武功高一些，可是天下無敵了”？
貢川卻反問。
“當然是我家姐姐武功更高，至於是否天下無敵，卻是不知，但姐姐是天下第一箭卻無人置喙。”樂逸想了想才評價。
“那就算她武功天下無敵吧，如她這般武功，想來如果不同意，怎麼不會跑掉呢？”
“不對，不對，姐姐那天逃來找我了，顯見心底是不想嫁的。”樂逸想起楊鈺兒那天的猶豫了。
“不想嫁又能怎樣，那不也是逆來順受，毫無辦法嘛。更不用說，你才只是個小小童子了，又有何辦法了？”貢川始終很冷靜。
“可我，可我有空間，有貢哥啊。”樂逸強辯。
“那又怎樣？你家鈺兒姐姐是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與那徐家也是門當戶對。你能無視禮法規矩嗎？你能把支援這親事的楊徐兩家人都殺了，單獨拉著你的鈺兒姐姐逃跑？”貢川思維也很偏激，但終歸是理智的多。
“那，那，我該怎麼辦？”樂逸十分沮喪。
”人力有時而窮，這事無解。無功將縱使武功強過你十倍百倍千倍，她自家便是再如何不想嫁，但家族訓誡，從小的教養，綱常倫理，都逼得她不得不低頭。不然，便是不守婦道，便是令百年忠烈的楊門蒙羞。便受這滿城官宦，天下百姓恥笑，縱是武功天下無敵，卻也只能遵綱常，守法紀。循倫理，蹈規矩。便是加上你我，也只能在這俗世規矩中臣服。”
“除非，”貢川剛一沉吟。
樂逸就彷彿看到了一束光。
“除非什麼？貢哥？”
“除非，你讓這無功將的父母改了主意，不然，你當父母之命，禮法綱常都是玩笑不成。”貢川最後卻是下了這般結論。
“武功蓋世也不成，殺退瓦剌這般功勞也不成，便是仙佛來此也是不成咯。”樂逸喃喃自語。
“便是仙佛來此，也當遵從此世規矩，不然，便是把天下人都殺了，空得了個天下有什麼用？”貢川經歷的多些，看的更深更遠。
多少殺伐決斷之輩，要麼自找禍端，要麼只能逐漸妥協。
古人建立綱常倫理，就是給這世間人立下約束，規矩，讓這世人行止有序，社會才能安定發展，再不能作矇昧野人，朝不保夕，吃了上頓沒下頓。
你再大的權勢，再高的武功，終歸是要循規守矩，要講道理。
你不講道理，不講武德，縱得了眼前歡，終難免身後怨。
便是天子，若不講道理，活著時，或許無人敢於質疑，可身後名呢？
史書上又曾饒過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