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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巾幗何嘗不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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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門一女流之輩要入軍營為將,卻令那總兵官石亨不豫,石亨確為勇將,可有一點,喜歡用自家子侄為副將,本來義勇營是民間民壯所組成一個軍營,這有了軍營則必然要有將官,軍營將官之職,石亨早已暗暗鎖定給自家侄子了。

這楊鈺兒橫空出世,倒奪走了石亨侄子的一番前程。

石亨陰使一眾校尉,百夫長喧鬧。並轉而告訴于謙,曰“於大人,讓一女子為將,眾兵士不服啊。”

于謙早與楊大將軍通了訊息,深知當下京師危急,一眾將校早如驚弓之鳥,便是石亨本人,也是獨身逃回來的敗軍之將,論武藝肯定是有的,怕的是膽氣已喪,只肯守城,不敢出城野戰。

惟楊門女雖初出茅廬,卻藝業非凡,近年隨侍楊大將軍身側,多有奇功。只是楊王軍紀嚴明,顧慮愛女名聲,不允眾兵士宣揚。

于謙也曾私下詢問楊王傳訊兵士,楊鈺兒兵法武功,起初兵士懦囁不肯說,直至拿出楊王的薦舉文書,才面有驚喜之色,“原來鈺將軍在,那韃子又有何懼!”于謙細問其故,兵士乃言,“非不肯說,實楊大將軍有令,鈺將軍功績不可昭也。”于謙再問其故。

乃有一段傳奇。邊塞獨石,張家口兩處,為邊塞重地,自永樂年間至宣德,又至正統年間,塞外諸族年年犯邊,緣何自正統十年起,近三四年,邊塞安寧,一派祥和?

難道真是蒙族與大明修好不成?

原來那一年,楊家老太君駕鶴西去,也就是楊大將軍之母去世。楊大將軍年屆七旬,體困身乏,哀痛老母西去,其實已久不出塞。

鈺將軍乃替父巡邊,主動出兵,襲擾諸族,滅兵禍於未萌。異族皆呼楊大將軍為楊王而不名。

楊王兵鋒所向,敵兵無不逃竄。鈺將軍出兵每打楊王旗幟,有暗藏敵兵見旗幟飄揚,乃呼”楊王至矣,不可出”。其實楊大將軍已經近七十歲了,年高體弱,哪有恁多精力躍馬塞上,蓋鈺將軍代父出也。

正統十年,鈺將軍剛剛及笄之年,即帶三百兵丁出塞,阻兀良哈於赤城百里之外,陣斬十七名巴圖爾勇士。兀良哈由此數年不敢臨赤城。

正統十一年,出獨石塞,以兩百精騎,拒韃靼於口外三百里。

正統十二年,率五百騎衝鋒土爾扈特部,逼迫萬人部落遠遷。

正統十三年,出宣府五百里,伏殺瓦剌杜爾特部小王子,責令部族不準寇邊。

一時塞上有歌謠,

楊王守獨石,獨石如磐石。

塞上塞外四野安寧,各族不起刀兵,不犯邊,不寇城。少有的平安了幾年。全賴鈺將軍替父巡邊出征。

雖說鈺將軍銀槍鐵弓,震懾塞外諸部族,可楊王家訓,鈺將軍為女流,終嫁與他人,恐夫家不喜。故不可揚名,不可居功取賞。不可令異族知之。此三不可。

塞外蒙古三支瓦剌,兀良哈,韃靼諸族始終不知鈺將軍名姓,更不知乃是一位嬌嬌女子,只知是一位白馬將軍。蒙族在京師鴻臚寺的探子又從不見鈺將軍的報功表。甚至楊王帳下報功得賞者九千餘人,獨不見鈺將軍,彷彿從來沒有過此人。

瓦剌諸族只好以無功將名之,有詩曰

帳下軍士九千九,

一將無功亦無酬。

賞賜俱為官家事,

報國丹心復何求。

可近一年來,塞上塞外久不見鈺將軍白馬輕騎巡邊,始有謠言傳之,有說楊王帳下白馬將軍染疫病,有說落水而亡。

豈不知,鈺將軍原來是弱質女流,年歲見長,桃李將至 ,古時女子十四歲就能嫁人了,鈺將軍都快二十歲,馬上就是老姑娘了。家裡女眷紛紛來信,催楊大將軍速速遣她去京城相親,準備嫁人去了。這才是鈺將軍離開塞外的真正原因,當然這訊息也是外人無從得知的。

可是這塞外久無明軍襲擾,朵顏,韃靼,瓦剌諸族就開始蠢蠢欲動了,這才有了正統帝御駕親征,可帶兵打仗哪有那麼容易,正統帝朱祁鎮跟大太監王振外行指揮內行,軍令朝令夕改。一會兒令楊王隨駕,一會兒又令楊王回鎮宣府。直把一位六十八歲的老將軍折騰的疲憊不堪。

御駕親征,帶兵紮營也不選有水源之地,還要選那個景色宜人之處,這是打仗,不是旅遊啊。真就是一將無能,累死千軍。二十幾萬大軍,五六十位勳臣武將盡皆戰死,朱祁鎮居然還被生擒活捉了。一國之君手下臣工盡皆戰死,他本人居然能夠被生擒?真乃咄咄怪事。他怎麼就不能自殺殉國呢?

此事按下不表。

單說這兵部尚書于謙於大司馬聽了楊王帳下親信的一番言語,心下大定。正值蒙古瓦剌寇犯京師,大軍新敗,缺兵少將之際,不意楊門竟藏有如此籍籍無名之絕世猛將,實乃國之幸事。乃夜入紫禁城,暗與新皇景泰帝說之。景泰帝正擔憂兵事,惴惴不安之際。聽聞此事,不禁又驚又喜。直嘆社稷危亡之時,恰有忠義之士。卻道是:“可惜竟是一女流,恐京中諸校尉參將軍士們不服啊。”

于謙說與景帝曰:“無妨,後日演武,可令楊門女將校場立威”。

隔一日,兵部尚書于謙下令京中禁軍及各路兵壯兩萬餘人,於西城外兵營演武,校場比武拜將。

辰時初,于謙與楊鈺兒相攜而來,大司馬于謙身著大紅錦雞雲紋袍,腰扎犀帶,頭戴進賢冠。楊鈺兒全副武裝,頭戴銀盔,身著銀甲,胯下戰馬雪裡青,掌中一杆飛鳳點鋼槍。身背鐵弓,颯沓而來。

再說總兵官石亨,雖然勇武,可前次與瓦剌軍接戰,大敗之餘,手下兵士俱拋之腦後,單騎逃回,被錦衣衛下了大獄。

于謙惱他不憫惜士卒,並不願重用於他,但此時京中缺兵少將,卻也是不得不用。乃從獄中放出來,重新啟用他。

這軍中演武,是決定是否要讓楊鈺兒為將的大事。

石亨不敢違抗,只好暗通軍中諸將,以令于謙知難而退。

引于謙登臺之後,于謙宣講:“蒙古瓦剌,直逼我京師,此戰務求必勝,以保我家國。聖上特命我調兵遣將,我以為,選將必選鋒,用將必用勝,何為鋒,何為勝,必然是我朝中勇將,出則必勝方可。今有楊門女,世代將門之後,文韜武略,俱非凡俗,吾意可為先鋒將。”

遂招手令楊鈺兒登臺,楊鈺兒方登臺,總兵官石亨以目視眾校尉將官,一眾校尉喧譁四起,臺下眾兵遂一起鬨鬧。

有那膽子大的吼道,“女人為將,是要我等速死嗎?”。

“婦道之人,回家洗衣做飯去吧”。

一時臺下眾兵將,鬧將起來。

于謙大怒,“汝等卻待如何?可是無視軍法乎?”

石亨出列勸說“於大人,並非眾兵士無視軍法,軍中以武力為尊,以女子為將,大家縱然嘴上服,那也是心裡不服。”

楊鈺兒前出,向于謙跟石亨抱拳有禮,“於大人,石將軍,軍中向以武力為尊,吾楊家槍縱橫塞北三千里,向無敵手,今願以掌中槍,領教諸軍將,能贏我者,必叩首以拜,不敢為將。”

于謙與石亨稍作商議,言道“此抵禦異族之時,刀槍無眼,當以軍士性命為重,代之以杆棒可否?”

楊鈺兒慨然曰“諾”。並言曰“吾執一杆棒於校場東側,凡不服者,可聚於西側,看某殺穿軍陣”。

軍中一片鼓譟之聲,早有那桀驁漢子,紛紛請戰。

石亨乃令親軍挑選素日勇健兵將,計各部百夫長,校尉等百餘人,列陣於西側。

于謙見軍容整列,不禁惴惴,“鈺將軍可否?”

楊鈺兒回首再拜于謙,“請大人點線香計時,擂軍鼓振我士氣”。

稍傾,線香燃起,咚咚咚陣陣軍鼓直衝天際。

楊門女,把頭盔摘下,放在案上,頭髮挽了個單髻垂落肩側。

一振杆棒,杏眼圓睜,柳眉倒豎,直衝軍陣而去。

石亨居中指揮,命眾兵將列方陣於前,衝殺楊門女。

雙方將將衝到一起,只見楊門女矮身出棍,使一個撥草尋蛇勢,杆棒敲在交戰前列兩位軍士脛骨之上,二人抱腿痛呼,軍陣露出空隙,不待二人倒地,從二人中穿過,又使一個鳳凰三點頭,後排三人頭上髮髻中棍,三人知是對方手下留情,若是擊中面部,受傷難免,各自跳出陣外,以示自已中棍。

眾軍士大驚,更加謹慎前行。

只見那楊門女,一根杆棒使開來,或棍,或槍,點,扎,掃,攔,擋。

一路前衝,手中無一合之將。每出手必有軍士中棍出陣。楊鈺兒直把杆棒使開了,你棍發,我棍拿,你棍不動,我棍扎。來的緊,去的硬,不遮不架是個空。

一根杆棒彷彿纏腰索一般,圍著身子上下左右盤旋,暗自間,手下留了情面,並未下重手。扎人只扎手和腳。

並不擊打頭面,一根杆棒使發了,

借人力、順人勢、後人發,先人至。

只聽的高臺上一通鼓將畢,二通鼓正急,楊門女已經從東側直至西側,她竟然殺穿了軍陣,反身回棒,又重新殺將回來,觀戰諸軍士大譁,好悍的女,好猛的將,真真是悍勇無雙的女中猛將。

不數時,三更鼓未畢,楊門女又從西側殺了個對穿,復回東側。百餘名軍將,尚能站立者寥寥無幾。

此時線香尚未燃盡。一刻鐘內,把百餘精銳所組戰陣殺穿,且是一來一回兩個對穿。

大司馬于謙正待請楊鈺兒上臺拜將,卻不防,那邊跳出一個魁梧壯碩的大漢,正是邊關猛將石亨,卻是心底不服,欲待親自上陣,只見那石亨憤憤,“我且上場試試這女人臂力。”

論體力,向來女不如男,這石亨是想純憑臂力殺一殺這楊門女的威風。

女將楊鈺兒站定身形,靜待那石亨上前。

卻見石亨回身拱手,“楊門女將步戰之能,大傢俱已識得,可兩軍交戰,乃是馬上功夫。咱們就用真刀真槍,驗證一下馬上功夫何如?”

楊鈺兒不為已甚,高聲應答,“喏,便如石將軍所請。”

大司馬于謙見事已至此,便只叮囑,“刀槍無言,切須謹慎。”

兩人各在校場東西兩側,扳鞍上馬,那石亨取了一柄長刀,縱馬弛來,楊鈺兒手端銀槍,驅馬交鋒,二馬交錯間,石亨兩膀較力,長刀直劈而下。

馬上功夫,最是講究直來直去,並無半點花招。只見這楊鈺兒舉槍相迎,“嘡”的一聲,刀槍相撞,聲震校場。二馬交錯而過,這便是一個回合。

石亨只覺得雙手發麻,一直驅馬到了校場另一側,才撥轉馬頭,卻不想那楊鈺兒,早早就轉了過來,見著石亨回身,才開始驅馬而來。

兩人在馬上縱橫來去,幾達數十回合,石亨漸漸不支,楊鈺兒雖佔盡優勢,雙方卻無深仇大恨,自然難下殺手,是以卻也並未一擊必勝。

反倒是大司馬于謙擔心二人,叫停了這場比試。

此時石亨早已汗透重衣,訥訥不言。

于謙看了楊鈺兒的武勇,不禁撫髯大笑。

今得楊門女,果然蓋世無雙猛將也。

乃請楊門女為將。諸將再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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