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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沈若眉沒有再開口，好像有一層薄霧蒙在她的身上，她被困在其中，無論是掙扎，還是順從都無法逃脫。
四月側過臉看著這個美麗的女人，覺得這個時候不應該說話，便沉默不語地繼續走著，與她保持著相同的步調。
沈若眉穿著淺底的高跟鞋，是當下最時興的一種，紅裙子勾勒出她妖嬈身段，妝容很淡，卻畫著紅唇，路人紛紛投來驚豔的神色，又彷彿意識到了什麼，轉瞬就變成了厭惡與不齒。
雲津城排斥外人，城內的工作大都被自已人做了去，給外人做的活計稀缺。
迫於生計，不少從外鄉來到雲津的女人都會從事這種行業。
拐過一條小巷子，又穿過一條長街，走了約莫一刻鐘，沈若眉走進了一幢二層樓的小房子。
她的房間在二樓。
從事這種行業已經有些年頭了，沈若眉積攢了一些老顧客，其中有不少出身富貴人家，或者是幹一些來錢快的行當，出手相對闊綽，因此她也攢到了一些錢，搬出秋月街，選擇自已喜歡的住處。
屋內很小，但設施齊全，莫名透露出一種家的溫馨，四月感覺自已的心臟注入了一股熱流，溫熱地跳動著。
沈若眉看著狹小的屋內，沉思了片刻，道：“房子不大，只能搭張小床給你睡了。”
“謝謝您。”四月很感激。
媽媽還在的時候，每當有客人來，年幼的她都會被鎖進小小的衣櫃，聽著媽媽和客人發出的所有聲響，盡力屏住呼吸，降低自已的存在感，因為媽媽不讓她發出任何聲音。
有一次她實在沒忍住，打了一個噴嚏，聲音猥瑣的男人從顫抖的胸脯中抬起頭，問：“什麼聲音？”
“是貓兒，嗯…你快繼續…”
男人半信半疑，但很快，櫃門外又傳來了兩人的喘息聲。
沈若眉覺得四月對她畢恭畢敬的樣子很是有趣，溫柔一笑：“您？”
“啊…”看著沈若眉嘴角上揚起的弧度，四月呆住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美好的人…
見四月呆愣愣的樣子，沈若眉有些無心不忍，解釋：“不用那麼客氣，你就當多了一個姐姐好了。跟姐姐相依為命的感覺，怎麼樣？”
“姐…姐…？”
“對啊，這副表情，在想什麼呢？”
沈若眉得到的回應是一個靦腆的笑，少女很不好意思，她沒有繼續說這件事，轉換了話題，只說明天帶她去個地方。
這是一場很長的戲，涉及到的演員眾多，場景也一直在變換，極其考驗導演前期設計和現場排程。
本來張呈想要用長鏡頭，從離開秋月街到完成對話，直接一鏡到底，難度可想而知，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可能影響到成片的效果。
被折磨到崩潰的導演組發出了劇烈抗議，經過不必細說，最終是取得了勝利。
這也給演員謀求到了福利，大大降低了凌汐晚出錯的可能性。
張呈發出了疑問：“作為一個合格演員，哪那麼容易出錯，是不想幹了？”
任苒悄悄嘀咕：“是張導自已長得太兇了，整天唬著一張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cos典獄長呢。”說完，拉著凌汐晚離開了房間。
凌汐晚點點頭，深以為然。
今天算是收工了。
晚上，凌汐晚在酒店房間裡，翻看著明天要拍攝的劇本。
四月的新生活就此開始，她很高興，但也有不安。
她知道自已的母親和眼前這個女人，從事的是相同的工作，潛意識裡，她是不想從事這個行業的，但如果只有這一種選擇，她毫無辦法，只能認命。
凌汐晚看著劇本，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她睡得不安穩，整個身體蜷縮在一起。
在心理學上，這種睡姿是缺乏安全感的一種表現，內心敏感，對人依賴性強。
自從記事起，家裡就只有保姆張姨陪伴著年幼的凌汐晚，外公身體不好，習慣性居住在療養院，回家的次數很少。
張姨是一個淳樸的鄉下女人，胖胖的，保姆育兒經驗豐富，在崗位上認真負責，用自已旺盛的母愛關愛著幼年的小汐晚。
童年的記憶隨著逐漸模糊，長大後的她只能記得張姨永遠溫熱的大手，掌心有些幹活留下的粗糙的老繭，拉著她的小手，帶著她逛公園。
在凌汐晚十歲那年，張姨請辭回家帶剛出生的小孫子，薛瀅大手一揮批准了。
沒有發育的凌汐晚還是小小的一個，在張姨扛著自已的大包小包行李，跨出別墅大門外時，凌汐晚哭著衝出家門，拉住她的袖子，問能不能留下來，就當是為了她。
張姨只是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就離開了。
從此，她再也沒有見過這個陪伴她度過了整個幼年時光，給予她溫暖和關愛的女人。
之後，薛瀅陸陸續續又請過幾個保姆，但凌汐晚不與她們親近，與陌生人熟悉起來，實在是有些困難。
空曠的別墅裡，她與保姆們可以整天說不上一句話，冰冷與寂靜蔓延。
在十三歲那年，在病床上殘喘多年後，她的外公離開了人世。
關於他的葬禮，凌汐晚記得很清楚。
那是一個陰雨連綿的冬日，腐朽的氣息彷彿宣告著他破敗的晚年，女兒將自已婚姻的失敗歸於他沒有阻攔她的年輕氣盛，一年只願意見他幾面，女婿更是早已出國多年，不復相見。
墓碑在冬雨中，結鬱著黑色的氣息，凌汐晚在外公的墓碑前，見到了多年沒有見面的父親。
凌明昊回來只有一個目的，與薛瀅結束這段無論是其外還是其中，都是敗絮的婚姻。
薛瀅與凌明昊在外公的墓前爆發了她有記憶以來最嚴重的爭吵，但她只是站在一邊，冷眼看著。
如果可以，她實在不願意稱這兩個人為父母。
冗長的爭吵在夜幕降臨前，終於畫下了一個句號。
這對彼此之間只有怨恨的夫妻終於意識到，他們還有一個女兒，就站在一旁，看著她的父母指責對方，長達三個小時。
夢裡人臉不斷變化著，在夢的終端，出現了宋泊簡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