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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特助,您慢走。”
合同簽完,乙方經理備顯熱切地將李想送到電梯口。
為了迎接李想今天的到來,經理特意吩咐保潔擦得光可鑑人的電梯門映出李想溫和的臉。
“這次麻煩張經理了。”
“瞧特助說的,不麻煩,能為龍總辦事,是我們的福分。”張恆豐殷勤備至,姿態很低。
李想其實並不太擅長虛偽交際的一套,用現在流行的MBTI來說,他是個i人。
李想的微笑就有點僵硬:“還是謝謝張經理了,您留步,我先走了。”
“好好,”張恆豐的表情保持著殷勤,“特助慢走,下次還有這樣的合作機會,您再找我。”
李想點了點頭,走進電梯,轉身,電梯門在他的身前關閉。
關閉的一瞬間,從電梯門與電梯門的間隙,李想看見經理殷勤的臉變得冰冷。
眼神憎惡地衝地磚啐了一口,嘴型無聲——“狗腿子!”
李想握著合同的手指下意識緊了緊。
他知道外界有對他靠著關係當上特助德不配位的流言。
電梯門終於關閉,兩片光可鑑人的不鏽鋼瞬間合成一面巨大的鏡子。
鏡中的李想還保持著微笑的假面。
三十歲的男人眼角已有了笑紋,溫和之餘有點顯老,一張典型的老好人的臉。
只有拽緊的將合同抓皺的手指。能夠顯露出些許他此刻憤怒的心緒。
電話響了,李想掏出手機,看見螢幕上白菲菲的名字,表情就又緩和了:“喂,菲菲。”
“你在哪兒呢?”
“我在上班。”
“我剛給你辦公室打電話,秘書說你不在,你到底在哪兒?”
李想是個孤兒,在孤兒院長大。
沒有父母的童年,本就因為乖巧只能從院長奶奶分到極少的注意力,又因為沉默寡言連朋友都很少。
白菲菲的話讓李想感覺到了被需要,於是那語氣裡的頤指氣使全是可以容忍的小可愛。
李想的表情更加溫和,連帶著聲調也是:“我到外面籤合同,所以沒有在公司。你有什麼事嗎?”
白菲菲衝電話裡哼了一聲:“今天我去看了婚紗,選了一款,因為需要從巴黎訂購,所以需要先付定金,你給我的附屬卡額度不夠。”
“你讓婚紗店把款式記好,我下了班去付定金。”
“我還給我哥看了一款男士腕錶。”
白菲菲的親哥,白洋,並不贊同李想跟白菲菲的婚事。
白菲菲總是透過送東西的方式,試圖緩解李想跟白洋的關係。
“你直接刷卡就好了。”
電話那頭,就算看不見白菲菲的臉,從嬌媚起來的語調也可以聽出她現在對於李想的回答非常滿意。
“那我們今天晚上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隨便。”
“去山頂吃魚生好不好?”
“生冷的,我大姨媽快來了。”
“同事推薦了一家新開的西餐廳,說牛排不錯。”
“牛排有什麼好吃的,十分熟太老,七分熟帶血絲的,看著都噁心。”
“你想吃什麼。”
“上次吃的那個印度菜還不錯。”
每次問吃什麼,白菲菲都先說隨便,然後在一一否決掉李想的所有提議後說出自已的要求。
這樣的對話,李想早就習慣了:“好,就吃那個,下了班我開車去接你。”
白菲菲哼了一聲,最後還不忘叮囑:“記得先把婚紗的定金給了。”
“好。”
白菲菲利落地結束通話了電話,李想看著黑下來的螢幕,惡劣的心情奇妙地好起來。
電梯已經到了地下一層,李想找到自已的車。
坐進駕駛座,李想把合同扔進副駕駛座,然後啟動引擎離開了地下停車場。
回到公司,時間已經過了下午五點。
穿過大廳,來來往往的職員看見李想,都停下腳步謙恭地叫一句“李特助。”
李想坐上特助的位置的時候才二十六歲,為人又謙和,早些年沒有死會的時候,還是公司裡排得上號的鑽石王老五。他的婚訊傳出,不知道多少姑娘在被窩裡哭溼了枕頭。
對於打招呼的,李想都微笑著點頭回應,然後坐上了直達七十二樓頂層的電梯。
整個頂樓只有一間辦公室,電梯開啟,辦公室前的總經理秘書莫顏看見李想就微笑著站起來:“李特助。”
“跟龍總說一聲,我回來了。”
莫顏接通了內線:“龍總,李特助在外面。”
開的擴音,電波那頭低沉的嗓音充滿磁性,被放大了之後更加讓人心悸:“讓他進來。”
莫顏應承著掐了電話:“特助,龍總請你進去。”
“謝謝。”李想拿著合同推開辦公室厚重的大門。
位於市中心CBD的辦公室視野非常開闊,裝潢大氣堂皇。
實木亮漆的書桌後面,輪廓深邃五官英挺的男人抬起頭,眉如刀裁目似點漆:“合同簽下來了?”
“簽下來了,龍總。”李想把合同放在龍傲天桌面上。
龍傲天,李想的上司兼唯一的朋友。
說是朋友,其實李想從來都沒敢把自已放在跟龍傲天對等的朋友位置上。
學生時代一直將李想帶在身邊見世面的,是龍傲天。
畢業了一手將僅僅是本科應屆生的李想提拔到總經理特助的,是龍傲天。
就是即將新婚的妻子白菲菲,也是龍傲天幫李想選的。
龍傲天對於李想,是恩人,是伯樂,是一切需要虔誠感謝和用心膜拜的角色。
當成朋友,是有些高攀的。
“嗯,你坐一會兒,我看看合同。”龍傲天指了指辦公室裡高檔的沙發套組,然後拿起了合同。
龍傲天的氣勢太強大了,即使從學生時代就跟龍傲天認識,李想也幾乎有種喘不過氣來的壓抑感。
孤兒的自卑怯懦早刻進了李想的骨子裡,即使出人頭地,即使佯裝出再多的謙遜溫和,仍舊無法掩飾。
相形之下,龍傲天完全是李想的對立面。
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龍傲天高大,英俊,富有,自信,驕傲,名利聲望權勢唾手可得。
有的時候李想回想起來都會覺得難以置信,他跟龍傲天竟然已經認識了這麼久,又有著這麼深的交集。
沒有人說話的房間裡變得很安靜,在李想打算第三次掐斷響起的電話的時候。
龍傲天從合同裡抬起頭來,低沉優美如大提琴的聲音在辦公室中響起:“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