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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模仿，開始學習母親的舉止、脾氣、開始執行一直以來父親給她施行的“命令”……
王盼兒越來越覺著女孩不能出門唸書、不能外出、要順從，但每當她看見楊婷妹笑眼彎彎地喊她“王阿姨”時，又開始恍然，心裡成團的絲線更亂了，她像一隻擱淺在淺灘的魚，頻臨窒息。好在命運之手推她做出了最後決策，讓她覺得自已回到了深海，得以喘息。
她和鎮上的江母是朋友，有回兒聊天江母讓她幫忙多留意誰家還有沒出嫁的女子，給江東介紹介紹。她雖然和繼女不怎麼親近但也沒打過繼女的主意，現在實在是兒子這裡急著用錢，不得已為之。她和楊兵一合計，把兩個孩子湊在一起算了，江東那孩子老實，父母長輩也都是個好相處的，婷妹嫁過去，勤快點日子就能過的不錯。
她把這個決定帶給江母時，江母很驚訝“婷妹是高中生，我家東子不能耽誤人家啊。”
“我和她爸和她說過了，她也願意。”
“真的？！”江母很高興，“你放心，婷妹嫁過來了，我們一定不叫她吃苦。”
“……”
當她把繼女送上婚車前一晚，她難得和顏悅色地主動和楊婷妹促膝長談，她教她怎樣管家、怎樣孝順公婆、怎樣教育孩子……她選擇性地忽略楊婷妹呆滯的面孔，格外興奮的拉著楊婷妹的手，她甚至險些落淚，母親在她出嫁時可沒和她說這些，對了，這樣才對，這才是應該的……
兒子的手術費有了著落，繼女也嫁人了，到年齡嫁人怎麼能說是賣呢？別的不說，她爸都發話了，繼女也太不懂事了，學校果然不是女孩該去的地方，好女孩都被教的不成樣子。
天氣預測的不太準，成片的黑雲壓過天空，細雨飄飄。
楊婷妹靜靜的坐在大二八後座上，江東是坡腳，沒法兒騎車，是族裡的兄弟來接的，雨不大，大夥兒都沒當回事兒，腳踏車騎出一段距離，楊婷妹猛地回頭，一眼就看到了家門口站著的王盼兒，楊父已經進屋了。雨滴在她上了妝的臉頰上，她像是魂魄才歸體，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透滿了恐慌。
她終於接受了自已已經出嫁了的事實。
心湖蕩起了大雨，潮溼的空氣無限蔓延。
她忽然想起在學校老師教授的自由釋義——“自我又稱自我意識或自我概念，是個體對其存在狀態的認知，包括對自已的生理狀態、心理狀態、人際關係及社會角色的認知。”
那我是誰？
良久，車子停住了，楊婷妹跳下車，手指侷促的攥緊衣襬，江東站在門口迎著她，看著她時眼睛亮了亮，下意識地把右腳往後收了一點，手心在黑色的中山褂兒上蹭了蹭，小心翼翼的向她伸出手。
楊婷妹終於見到了她的丈夫，這不是她第一次見他，她曾經為了騰出更多的時間學習，在這裡剪過短髮。她記得他還是因為他的跛腳，她當時覺得他很可憐。
楊婷妹僵硬地把手放到眼前寬大的手掌上，很熱，繭子有點硌手。
鞭炮聲響起，周圍人賀著喜，鬧哄哄的，楊婷妹受驚地垂下頭，眼尖地看見門口前有條被細雨衝出的水路，左右分叉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