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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宥川坐在電腦前查閱下一季度的植物選材。月季、繡球、鬱金、山楂樹還有那張他視線久久凝視的弗洛伊德。
滑鼠在上面點了幾下，就要按下提交時，水杯邊的手機響了。
“喂，方總，還記得我嗎？杜懷新啊。”
方宥川靠在椅背上，手指捏著眉心回憶了一下，“杜總啊，有什麼事？”
“上次您說要投資苴繽線下實體店的事情，考慮的怎麼樣了？今晚在秀口劇場有一場走秀，您要不要過來看看，都是身材苗條，腿長的姑娘。”
方宥川悶笑一聲，“談正事就談正事，杜總扯上姑娘作什麼。”
“哈哈，是我低俗了。那方總就當來看看我們最新度的時裝？”
他拿起檯曆看了一眼今天的日程——鬆土、施肥、驅蟲、灌溉、剪枝一項沒落。
“好，地址發我。”
杜新懷刻意將第一排有名有勢的人到場時間推遲了半小時。
在其他人都坐好的情況下，他們姍姍來遲。其中幾個老闆和杜新懷關係好，穿著他們系列這季上新的服裝，讓記者和攝影拍照，讓更多人知道苴繽這個品牌。
宋瑾禾半小時前被杜新懷放了鴿子，他一個勁道歉，說這邊忙的一塌糊塗。
宋瑾禾說沒關係。
他將賓利在車位停好，人站在劇場外才意識到這場秀和他想的有些許出入。
苴繽一小時後的時裝秀杜新懷弄得聲勢浩大，單從臺階上去就和走紅毯似的。檢票口外黑壓壓站了一群人，稍微有點名氣樣貌的路過，攝影師捧著相機恨不得將鏡頭懟人臉上去拍。
他遠遠看了一眼，皺眉繞到員工通道外，給杜新懷打了個電話，“杜總，員工通道的門閘我進不去。”
雖然杜新懷想讓宋瑾禾也出現在時尚週刊裡，但現實是人家根本沒有那個意思。
“我這就讓助理過去。”
五分鐘過去，一個身著正裝的年輕男孩小跑過來。
“宋總，沒讓您等很久吧。”他手裡拿著一張卡，在核驗裝置上掃了一下，道閘朝兩邊開啟。
他領著宋瑾禾朝第一排走去，人聲嘈雜中，宋瑾禾視線穿過攢動的人頭往自已的位置看去。
嘖，圈子裡有名有錢的都扎堆擠在那客套。
“等一下，你位置在哪？”
男孩神情茫然了片刻，指著不遠處藏在黑暗中的一個空位“在T臺末尾的第二排。”
“我坐你那。”
沒等男孩反應，宋瑾禾已經趁亂戴上口罩和平光眼鏡，貓著腰跑到他的位置上去了。
反觀方宥川，在鎂光燈和黑洞洞的鏡頭下來去自如。他的臉早已經和攝像機混熟了，即使懟到臉上他也可以好脾氣地衝它露一個痞壞的笑容。
他坐在第一排第五個位置，左邊空著，遲遲不見人影。右邊坐著一個搞服裝的大亨，方宥川和他不熟，點頭微笑後就沒再有後續交流。
眼睛在昏暗的觀眾席上亂瞟，就看到杜新懷站在對面的第二排，正半俯著身在一個位置前，又是點頭又是撓腦袋的。
方宥川伸著脖子也看不到位置上坐的誰，但看到杜總這個低姿態模樣又勾起他濃濃的惡趣味，也不顧他人目光徑直衝著那個方向走去。
就聽到杜新懷用著猶豫又謹慎的語氣，“宋總，您坐這被前面的人擋著，視野真的不好，不信您問小李。”
他的小助理站著太引人注目，乾脆就蹲在宋瑾禾身邊，“是啊，宋總，這裡都看不到姐姐們的腿。”
埋在黑暗裡的人戴著白色口罩，將眼睛以下的位置全部遮蓋，鼻樑上架著一副透明外框的眼鏡，單看他的目光就知道這人已經不耐煩了。
“杜總，您還有事沒忙完吧。”宋瑾禾用他最後的耐心抓住杜新懷的小臂，示意他快走。
杜新懷沒了辦法，他朝小助理抬了抬下巴，讓他去把宋瑾禾的空位補上。
結果遠遠看去，方宥川的位置竟然也空了。
“……”
他眼角抽了抽，感到十分無奈，畢竟這個他也惹不起。
電話撥通，在第三聲嘟後，機械女音提示到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方宥川把他電話給掛了。
沒等杜新懷找第二個人去補位置，身後一陣清晰的腳步聲靠近，“杜總，您找我？”
宋瑾禾慵懶的坐姿在聽到他的聲音後驀然一僵，脖子上的頭特別想扭過去一探究竟，但他考慮到單單口罩和眼鏡的遮蔽還是很容易暴露。
他豎著耳朵聽他們的對話，但兩人刻意壓低了聲音，宋瑾禾只能聽到隻言片語幾個字。
杜新懷很想問方宥川是不是在明知故問。顧慮到自已連鎖門店的後續發展還是緊著朝他近了一步，“方總，時裝秀快開始了，您現在要回位置上嗎？”
“真是抱歉，杜總，我剛才在來的路上吃壞肚子了，估計得光跑廁所，我在這找個交叉一坐就行，您不用費心了。”
杜新懷哪裡真敢讓他坐交叉，硬是在第二排末端加了個椅子。
宋瑾禾嚥了一口唾沫，身邊突然坐了個方宥川，他一時半會還不能適應。
好在自已今天穿的素，對方沒認出來，不然以那人的嘴巴，不知道又要說什麼噎人的話了。
他翹著二郎腿將身子偏向右邊，胳膊託著下巴故作平常的刷著手機。
然而，世事無常。
他右邊坐著一個披肩發的女孩，宋瑾禾剛開始沒注意到，只是女孩頻頻看過來的目光讓他不自覺抬頭和她對視。
女孩看他朝自已看過來，咬了咬下唇，低聲開口道：“姐姐，你身上帶衛生巾了嗎？我出門太急忘了。”
“……”扎小辮的也不全是姐姐好吧。
宋瑾禾嘆氣，先是指了指自已的喉嚨示意說話不便，然後在手機上打下一行字，【稍等，我給你借。】
“謝謝你，姐姐。”
他起身想給杜新懷打電話，奈何方宥川閉著眼，胳膊插在胸前，修長的腿隨意伸展著，一上一下交疊在前面人凳子的下面。
反正他閉著眼，跨過去就行了。
宋瑾禾想著便抬起左腳朝前邁出去，沒等前腳站穩，椅子上的人好像醒了，看也沒看地收回凳子下的腳。
本來燈光就昏暗，他被方宥川的皮鞋絆地猝不及防，整個人自由落體地往前摔去。
宋瑾禾眼睜睜瞧著自已離地面的距離不斷縮近，暗歎一定是出門沒看黃曆惹得。
下一秒，一股清苦的木香向他捂過來。腰間被有力的雙手牢牢攥住，他的後背緊貼著方宥川的胸膛，這個姿勢避免了他和地毯上的環形圓圈零距離接觸。
他驚魂不定地靠在男人懷裡，沒察覺到腰間的手還沒拿開。
“謝謝。”
脫口而出的話又令自已一驚，方宥川不會因為兩個字就把他認出來吧。
“小心一點。”
話落，兩人已經拉開了距離。
還好沒有。
宋瑾禾朝著會場的角落走去，告訴了杜新懷自已身旁女士的特殊情況後，便沒了回位置的打算。萬一再絆一回，他的臉就扔這吧。
遠遠的觀望著T臺上高挑清瘦的模特，立體的五官透著冷漠和疏離。絲綢、蕾絲、薄紗製成的拖地長裙露出她胸前大片雪白的面板和修長筆直的小腿，千篇一律。
宋瑾禾沒能在這次的走秀裡看到新意。
但他也不意外，杜新懷自始至終都是這樣，一邊提倡女裝創新的口號，一邊打死也不改袒胸露腿的樣式。
場內實在沒什麼可值得細看的，宋瑾禾便從人群裡穿出來，在室外的樓梯口點了一支菸。
也不知道這走秀什麼時候結束，他的飢餓感來勢洶洶。
身後的防火門被推開，宋瑾禾聞聲看去，就對上方宥川那雙深邃的眼眸。
“……”
他乾乾地笑了兩下，手指把齒間的煙拿下來，有意寒暄兩句：“好巧，方先生，在這遇到你。”
“巧嗎？宋先生剛才不是還踩了我一腳，這麼快就忘乾淨了。”
宋瑾禾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那麼黑的環境沒踩他身上就不錯了。
“抱歉，不然抽空我賠你一雙。”
方宥川捏過宋瑾禾食指和中指夾著的小半截煙，在垃圾桶上慢條斯理地摁滅，彎了彎唇，“宋先生前幾日還穿著借的褲子，戴著借的項鍊。我可不能再讓您的錢包雪上加霜。”
宋瑾禾穩住快要崩壞的五官附和，“也是，你說得對。沒有別的事情我先走了，方先生隨意。”
他抬起的右手剛碰上金屬門把手，身後的男人又說道：“你是討厭我嗎？沒說兩句話就急著離開。”
“……”
“怎麼會，方先生說笑了。”
方宥川點頭，“那就好，我現在有點餓，宋先生賞臉和我去吃點？”
宋瑾禾揹著他閉了閉眼，一個深呼吸後微笑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