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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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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浮大陸每年五月的第一天都會出現一次日蝕,由於這片大陸上絕大多數的國家都以太陽為信仰,名義上,為了避免民眾恐慌,這些國家往往在發生日蝕的這一天禁止國民外出,但只有一個國家除外。

前初日國皇宮太陽城遺址

地面上糊滿了黑色的焦炭,遠遠望去就像一個蓄滿了墨水的大硯臺,幾十年來無數參加過慶典的人都在這個“硯臺”上留下過自已的腳印。

如今,青雲廣場聚集了數十萬頭戴褐色連帽面具,手持金圈黑旗的太平宗信眾,人們在城樓下安靜地仰望著天空,如往年一樣,等待著日蝕的降臨。

隨著濃雲堆積,原先渾圓的太陽逐漸被黑暗籠罩,黑影遮蔽了太陽大部分割槽域,逐漸在天空中形成了一個金黃色的光環。

不知從何處響起了第一陣歡呼,按照慣例,緊接著就是此起彼伏的頌歌。

所有人開始搖動起手中的黑旗,這是勝利的標誌,四十五年前,大賢師裡德帶領大家在這裡攻下了青天神教最後一個據點,將初日國從號稱“不朽朝陽”的神族統治下拯救了出來。

每面黑旗上都用熒光材質畫了一個金色的光圈,那是日蝕的象徵,繪著光圈的旗幟在白晝的夜中飛舞,匯成一片汪洋。

這次日蝕持續的時間比以往要長不少,但人們已不再像早年間那樣興奮,年年都有這麼一出,在大家眼裡,這已經是某種固定程式了。

儘管如此,還是有人按照習俗高唱日蝕之歌,引來周圍老年人的附和。

“焰落宮城鬼魅焦,名師大將競奔逃。

神皇罔道奴違主,北斗隨旋日不昭。”

歌聲很快被歡迎大賢師的聲浪蓋過,現任大賢師希晟在一眾大醫和渠帥的簇擁下走進人群,人們自覺讓開一條小徑,親切地向大賢師問好。

希晟大賢師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男人,與大醫與渠帥們高大的身軀相比,他顯得較為矮小。

他披著一件明黃色的聖袍,頭部頂著象徵和平的橄欖枝金冠,走路時袍拖在地上,在焦灰中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生鐵澆築的面具包住了大賢師整個腦袋,那面具神色冷峻,漠視著世間的一切,象徵著不可腐蝕與鐵面無私。

灰白色的頭髮艱難地從面具後面擠了出來,經過了精心梳理後顯得整齊而莊嚴,儘管由於受到神力侵蝕,希晟剩下的頭髮已為數不多,但在年輕美貌的服侍員小姐們仔細呵護下,還是勉強煥發出了一線生機。

歡呼聲如潮水般在人群中激盪著,直到大賢師站到了人群中央,金冠白袍的大醫和獸盔綠袍的渠帥們自覺圍成一個圓,並竭力維持秩序,讓百姓們安靜下來,人群的注意力很快便都集中在了大賢師身上。

四面八方都是人們狂歡的吶喊,站在慶典人群的中央,大賢師只是感覺聒噪。

“暴君!”

不知何處竄出來一個老頭,向大賢師擲出一把匕首。

然而,大賢師身邊的獅盔渠帥立刻用手中金棍將匕首格開,並第一時間護在大賢師身邊。

希晟被突如其來的刺殺行動觸怒了,他俯身撐地,略微發力,幾縷金光從他的七竅湧現,並彙整合一道光柱,直衝天際。

黑暗被那道光柱點燃,天空中太陽殘留的光影迸射出無數道流火,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地面俯衝而來。

“爸爸,那是什麼?”一個小女孩指著天上降下的流火問抱著她的爸爸。

方才被刺殺事件震驚的人群此刻才逐漸注意到,似乎有什麼不祥之物正朝太陽城襲來。

有些見過世面的老人瞪大了眼睛,指著天空大喊道:“是‘懲戒’,是‘太陽懲戒’!”

大多數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無數道流火聯結成了一輪環形帷幕,頃刻間,整座太陽城被數千度的炙熱火焰所籠罩。

熱浪掃過人群,無數人甚至來不及發出最後的哀嚎便被火舌吞沒,只在地上留下一道黑影,身軀則瞬間湮滅為飛灰。

如同橡皮劃過的鉛筆畫,原本人潮洶湧的祭典,只剩下希晟用神力展開的防禦結界。

四十五年前的慘劇再次降臨了。

大賢師皺緊了眉頭,事態顯然超出了他的預料。

儘管在強大的神力庇護下,希晟憑藉一道光牆擋住了太陽釋放的強大能量,保護了身邊所有大醫和渠帥,但這毀滅性的金光並不出自大賢師本意。

所有活著的人都以一種驚怖的表情看著希晟,誰也想不到,僅僅因為一個刺客,希晟竟能讓在場數十萬無辜百姓都陪葬了。

“總算安靜了點,耗材總是這般沒有王法。”

希晟語氣平靜,彷彿這一切只是他的一場遊戲,但他藏在袖子裡微微顫抖的大拇指暴露了他此刻的慌亂。

神力,失控了。

“沙倫。”大賢師將身後的大醫召至近前,他是本次祭典的主持,聽到大賢師的召喚,沙倫嚇得跪倒在地。

“大大大...賢師,您有什麼指示儘管吩咐老奴便是。”

“你是負責這次祭典的,對於出了刺客這種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嗎?”

“大賢師,老奴侍奉您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萬望您開恩...”沙倫磕頭如搗蒜。

“我不親自動手,就是最大的開恩。”希晟如幽靈般閃現至沙倫面前,語氣平和地向沙倫下達了最後通牒。

“大大大...賢師,老奴...”

話還沒有說完,希晟的恩典就“降臨”到了沙倫身上。

他將左手輕輕放在沙倫頭部,一股灰白色、狀如水銀的液體從他的掌心流出,那液體不斷蔓延,並找準空隙從沙倫的耳鼻中鑽入,液體在沙倫的面板下肆意遊走,腐蝕著沙倫的每一寸肉體。

“我死,我死!我死!!”

沙倫再也忍耐不了了,哀嚎著向希晟求死,希晟看了獅盔男一眼,示意他拿刺殺者投擲的匕首過來。

獅盔男拾起匕首,畢恭畢敬地呈給希晟。

希晟接過匕首,放到沙倫手裡,沙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毫不猶豫地將刺進胸膛,一下還不夠,拔出來以後又狠狠往胸口處連刺數刀。

“死不了?為什麼死不了?啊?啊!!!”

沙倫嘴裡噴出鮮血,絕望地跪在地上尖叫,手上的動作一刻不停,只求能快點結束這生不如死的煉獄。

“你不是不想死麼?那我就讓你活個夠。”希晟冷笑一聲,收回了摁在沙倫頭頂的手。

灰白色的液體此刻已與沙倫的血液融合,在沙倫的體內維持著身體的正常執行,無論沙倫怎麼破壞自已的身體都無濟於事,沾染了液體的刀刃被腐蝕殆盡,沙倫只能硬生生用手指掏胸口,想把心臟取出來,但無論他把身體破壞的多嚴重,皮肉都會以更快的速度癒合,同時給他帶來加倍的疼痛。

一旦他停下來,強烈的灼燒感又會讓他痛不欲生。

“大賢師,求求你,求求你,讓我死吧,是成伯的人,是成伯和我一起...”

絕望之下,沙倫終於招出了刺殺事件的背後主謀。

“看來我有必要去學城一趟了。”

...

與此同時,學城的監控室內,大醫成伯安裝在沙倫身上的微型監控器沒了顯示,只留下一片猩紅,成伯眉頭緊皺,豆大的汗珠打在地上。

坐在監控室裡的成伯,暗自醞釀出了一個宏大的計劃:

弒神。

這是前任大賢師裡德提出的口號,彼時他剛組建了弒神盟會,即現在人們熟知的“太平宗”,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初日國的底層民眾——鮑爾人和索維爾人團結在一起,消滅了盤踞在初日國所有神族。

那時,初日國南北地區被兩大涅真神教割據:夏土的青天神教和北疆的青焰神教,兩教各自宣稱自已為正統,互相攻伐,常年的戰爭讓百姓苦不堪言。

在那個時代,神族憑藉天生神力,強迫身體強壯的鮑爾人當農奴苦力替他們耕田打獵,來滿足他們的口腹之歡,奴役智慧超群的索維爾人營造宮室,以供他們取樂。

後來更為強大的旭日國趁機入侵了初日國,無數百姓淪為活祭,被剝皮脫骨,獻給茹毛飲血的“敕光明尊主”。

所謂時勢造英雄,大賢師裡德出身草莽,卻能凝聚人心,組織起千百萬人的弒神軍與神族和他們的奴僕作戰,這才締造了一個嶄新的初日國。

然而如今的人們,還具備這種力量嗎?

成伯坐在監控室裡捫心自問。

或許已經沒有了,十五年前,裡德逝世,在希晟為代表的新神統治下,人們漸漸麻木,失去了反抗不公的決心和勇氣,只剩下迎合希晟的奴性和諂媚。

成伯把視線移向監控之中,螢幕上是一所實驗室。

在這所實驗室裡湧現過無數奇蹟,就連希晟的神力也是從這裡走出來的。

成伯知道,大科學家希羅正在研究記憶提取器,據說這玩意能提取人的記憶,只需要把一部分

身體獻祭給儀器。

成伯伸出手掌,摁在胸膛上,感受著心臟的脈動。

“或許你會有辦法。”

成伯對心臟已逝去的主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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