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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靈的情緒逐漸低落下去“那裡太黑，太可怕了，只有我在那兒，我不是故意要忘記的”
他開始了低聲的呢喃，不斷重複著對不起
他臉上的紋路已經漸漸淡去，我揮手開啟了籠子，對他伸出手“你一直想去找他報仇，可那是前世種下的因，在他輪迴之前已經贖了罪過，我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籠子開啟的聲音，阻止了他們二人的爭鬥，目光齊齊向這邊看了過來
裴靈對著遲璟驍的方向敬了個軍禮，隨後把手搭在了我的掌心
銀色光芒閃現過後，我們來到了奈何橋旁打的一處彼岸花從中
正在橋上搖著扇子發呆的孟柒一眼看到了我們，腳步輕快的跑了過來，見我還牽著裴靈調笑開口“小殿下安排的事情你這麼快就有了著落了”她圍著裴靈細細打量“嘖嘖，這下小殿下又要說花神殿的內侍辦事不牢了”
“好了”我伸手護住一直往我身後躲的裴靈“我想查查懲戒記錄，該去找誰？”
孟柒有些為難的撓了撓頭“按理是要去找崔鈺大人，可是他那裡文書太多了”
瞧著她為難片刻突然想到了什麼“您不是有小殿下給你的靈器嗎”她指向忘川盡頭那座孤山“那裡有個很大的銅鏡，你用你的靈器把它開啟，就可以調出亡魂的懲戒記錄了，但是你得知道他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好，改日再下來陪你閒聊，今日還有事在身，我就先過去了”對著孟柒頷首微笑後，銀色法陣再次生起，只消片刻便到了忘盡頭
綿延數百里的彼岸花在此銷聲匿跡，周圍寸草不生，唯有一座孤山矗立在這裡
我帶著裴靈走向那個巨大的銅鏡，我揉了揉他的頭“準備好了嗎，親眼看看，他受過怎樣的懲處”
裴靈默默低下了頭，還帶著血汙的手緊緊攥拳“這陰曹地府，是公平的對嗎”
“當然，現在可以告訴我，他前世的名字了嗎”
“金程”
我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抬掌喚出靈蝶，靈蝶自虛空而起，帶著一道銀色光芒注入到銅鏡之中，原本漆黑一片的鏡面浮現出一片混沌，隨著我口中念出金程的名字，鏡面上浮現出數十個身影，我仔細看了他們的生平最終找到了他，意念控制靈蝶落在他的畫面上，隨即銅鏡開始播放了他在煉獄中受罰的場景
他被綁在一個巨大的銅柱上，獵鷹圍繞著他盤桓，在他腹腔血肉長好後俯衝而下開始啃食，直到他腹中空空才重新回到空中。在他血肉生長之際，那銅柱變得滾燙無比，直到獵鷹開始新一輪啃食之後才會下降到正常溫度
“這樣的生活，一直到他投胎前夕才會停止，你也看到了，他死的時候沒比你的模樣大出多少，想來是惡有惡報了”
眼瞧著裴靈陷入沉默我蹲下身去與他對視卻並未開口，只因我看到他左臉上被虛空暗獄打上的紋路在一點點的消散
“你說得對，前世造的孽他早就償還過了”
撫了撫他的肩“你是一個英雄，是亂世之中的英雄”攬著他遙指奈何橋方向“那條路，你的兄弟們已經走過了，軍營裡一直關照過你的哥哥叔叔們也走過了，你願意，走上去，用另一種身份來感受你們曾經期盼過得河清海晏嗎？”
我將那枚遲璟驍讓我帶出來的扣子拿了出來，放在手心
“收復之責，在我肩頭，我們失去的土地已經拿回來了，你們曾經在戰壕裡的設想，我們都做到了，想去看看嗎”
裴靈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複雜“哥哥……”
“老海大叔，被你們那裡的人安葬了，你可不可以替我去上柱香，告訴他，靈伢子謝謝他”
我失笑揉了揉他的臉頰“當然可以，我現在帶你去喝湯？”
裴靈點了點頭，我帶著他回到了奈何橋邊，送他踏上了橋走向往生路
看著他喝下孟婆湯，變成了那副渾渾噩噩的樣子，內心還有些悵然
只盼著他此生順遂，好好體驗一下如今的河清海晏、盛世榮光
事情也終於是告一段落，我回到幼小身體時已經天光大亮，伸個懶腰打了哈欠後爬起來，把自已的被褥疊好放在炕櫃上，有些吃力的從炕沿爬下
看著自已的小短腿無奈搖了搖頭“還是太矮了”
穿好衣服出了門，偌大的院子裡只剩下了在搖椅上背書的姐姐
“姐”我拉長了尾音喚了一聲，朝她小跑過去，習以為常的被她按住臉好一頓搓揉
“咱奶呢，也跟著上山了嗎”
這個時候正是山上花生地收穫的時候，不出意外，家裡的幾個大人應該都去了
“對啊”姐姐收了手繼續專攻作業“他們帶飯走了，中午咱倆就豆奶粉加花捲湊活一頓
夕陽西斜的時候，忙碌的大人們終於回了家，我費力抱著大壺去給他們的洗手盆裡添水
晚飯結束後我給奶奶錘著腿隨口胡謅了個理由開始打聽老海遺骸被埋在了哪兒
“奶奶，咱村兒後山那個大洞聽說是以前存紅薯用的？”
“猴崽子，又聽誰說了”奶奶依舊織著手中的坐墊
“今天前街有人賣烤紅薯，聽他說的”
“是啊，本來是想當紅薯窖用，但是後來那地方不太乾淨，當年好幾個大小夥子都受不住了，沒轍了才不用的，白瞎了那麼塊兒好地方”
我鼓起臉頰躺了下去仰頭看著“賣紅薯那大叔今天還說，那地方有個英雄，拿來擱紅薯確實有點不合適”
奶奶勾線的手一頓，微微嘆了口氣“是啊，村裡不缺那麼個紅薯窖，英雄埋骨的地方不能瞎動，不然哪兒對得起他們啊”
村子後山頂上，有一個小廣場，上面高高的插著一個紅旗，紅旗後方，也是整座山最高的地方有一座孤墳，那正是村民們為英雄埋骨的地方
當年主持這件事的老支書說過，我們的英雄活著的時候鑽戰壕，鑽地道，死了以後總要讓他們親眼看看這片土地，沒有辜負他們的流血犧牲
入夜後我又一次魂靈出竅，帶著阿兄和遲璟驍去了後山頂上。兩棵高大的槐樹生長在墳塋兩邊，我將裴靈交代的話對孤墳說了出來，最後以遲璟驍的一個軍禮作為這次事件的最終句號
而我則又恢復到了曾經的平和生活
看著在教室窗邊和同學打鬧的徐鑫，我的心裡已經不再平靜，理智告訴我，就像我告訴裴靈的，那是上輩子的事情，徐鑫已經在下面受過懲處了。但是一旦想到他前世做過的惡，我也難免有了些許的牴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