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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認真的模樣我並沒有打擾，安靜的倚靠在一旁的雕像上等待，他誦經的模樣是那般虔誠
幽州城因為充當前朝陪都的角色，正經的漢人寺廟已經少之又少
從前世算起，我也只在敖龍寺裡見到過這樣的和尚
不知過了多久那小和尚才睜開了眼，緩緩起身
“施主”
“你今日凌晨尋我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這小和尚的面相不似惡人，與我同處這麼久虛空也沒有任何反應，我相信他不會無端生事
身為魂魄還不忘誦經，也沒有被佛經反噬，足可見其悲憫之心
“小僧只是想替這裡的無辜魂魄問上一問，他們可還有往生的機會？”
“他們？”
那小和尚帶著我來到了學校最西邊的操場上，偌大的足球場此刻站滿了迷茫的魂魄，見到有生人到來不約而同的看了過來
“我那天晚上就見到施主了”
“哪天？”
這小和尚突如其來這麼一句話我是真的沒想到，他是我在學校裡見到的為數不多的還清醒著的魂魄，沒道理我會沒有印象
入學以來，見到的最多的還是足球場裡那些已經與遊魂無異的魂魄
曾經我也以為他們是普通的遊魂，困在世間太久才喪失了靈智，如今看來，他們應當都是南鳴鶴為了維持羨之存貨的犧牲品
“小僧之前一直被困在石室裡，守著那位口不能言、渾渾噩噩的施主，那人捉了小僧就是要小僧一直為那位施主誦經祈福”
小和尚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主動開口為我解惑
原來這小和尚就是敖龍寺的僧人，三十年前的三月三祭祀活動結束後，小和尚領命護送寺內上了年歲的香客回幽州城
一路上雖然顛簸倒也沒出什麼意外，送了香客回家中後便打算拜過雙峰塔回敖龍寺去
那時雙峰塔下面的山還沒有風化的那樣嚴重，有過路僧侶帶著身份證明是可以上山參拜的
向守山人道明身份後正準備進去，卻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抽走了魂魄
“從那以後小僧便被囚禁在了那個石室裡，見到了太多太多”
那間石室雖說通道狹小迂迴，但真正的空間並不算寬敞，小和尚在裡面，見到了南鳴鶴太多的瘋癲與痴狂
就連他煉製丹藥時的樣子也盡收眼底
“他造了太多殺業，施主請看”
小和尚帶著我穿過足球場的門，穿梭在那些魂魄裡
“他們的裝扮模樣，存活的時代不盡相同”
他帶我停留在了一個穿著破舊校服的人面前
“這位施主比您也大不了多少年歲，投身那條河裡，魂魄被他捉了來，抽取靈智煉製丹藥，那聲哀嚎小僧永世難忘”
他又帶我走向不遠處的旗杆，那裡徘徊著一個青年男子模樣的魂魄，一身深藍色工裝，背後還引著鋼廠的標誌
“小僧被抓後沒多久，他被帶到了那間石室裡，想來施主也猜測出了他的身份，看他身上的衣服也能明白，他才成為工人沒多久，在那時，一個工人足矣撐起全家”
是啊，在那個年代，一個工人的待遇是普通農民想都不敢想的
他的身上不知承載了多少人的期盼
終於，穿過不知多少魂魄後，他帶我走到了足球場觀眾席下的器材室窗前，一個穿著我們學校第一代校服的青年立在那裡
直覺告訴我，他就是轉世後無辜枉死的黃嶽峰
小和尚見我出了神，扯了扯我的衣袖
“他就有些古怪了，是被一個女施主帶去那裡的，魂魄被抽離的時候我瞧見的是那女施主的冷笑”
聽到小和尚這般說，我便更加篤定了，這就是黃嶽峰
小和尚不明白我卻明白，設身處地的從芙雲的視角去看這樁事，如果是我又豈止是簡單的冷笑，將他生吞活剝了才好
可是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出發，他又著實可憐，前世的因已經在冥界受夠了懲處，帶著解脫踏上新的輪迴
生命方才綻放沒多久便就消亡，死後更是連原本的魂魄都殘缺不全，何其悲哀
“這些亡魂我會聯絡冥府處理，你呢？要去投胎嗎？”
小和尚聞言瞬間陷入沉默，良久後才低聲開口
“投胎往生，是不是就真的忘記了前塵？”
我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是自然，踏過奈何橋喝下孟婆湯，前塵盡忘迎來嶄新人生”
小和尚一聲長嘆
“也罷，我早已死去，不過施主，可否應允小僧一個請求？”
一陣白光閃過我們來到了冥府，我們兩個於花海中並肩而行，分離在岔路口，他向著奈何橋走去，如這時間所有魂魄一樣踏上往生路
而我則走向此刻燈火通明的花神殿，門口石階上兩隊陰差整齊待命，我淡然掃了一眼推門而入
“你來了”
沈淵沈霂正在殿內花靈的侍奉下整理著裝
花神是天地靈氣滋養而成，處於冥府卻又不屬於冥府，他們的存在更多的像是冥府中的異類
參與著往生輪迴的公務卻也沒有任何人能夠管到花神殿內，所以除了處理公事的時候會帶上冥府陰差以外
多數情況下他們的事物都是由花海中已經有些氣候的花靈來侍候
對於我的到來他們兄弟二人並不意外，此刻我有理由認為他們早已獲悉我到訪的目的，門口的陰差們也正是為此時抽調而來
“別想了，他們就是為了這樁事來的，臨時讓崔珏送過來的”
沈霂整理好衣裝後走過來攬上我的肩膀，一如既往地不正經
“走吧，上面魂魄那麼多，小漓羲啊，這樁事了了以後你可知我們會累成什麼樣？準備怎麼補償我們？”
“好了，正形些，外面那麼多陰差候著，多少像個樣子才是”
沈霂不太情願的撇了撇嘴，跟在沈淵身側向殿外走去
我跟著蘭陵緊隨其後
“你們可知本殿今日將你們從崔大人手中要來是為了何事？”
沈淵停在大殿門口的世界上負手而立，聲音冰冷卻足夠威嚴
“請殿下吩咐，屬下等奉命而為”
“人界出了大亂子，前些日子閻王會審之事你們應當已經知曉，本殿今日便是要帶你們去為這樁事善後”
沈霂適時開口，聲音溫潤卻也不容置疑
“去了人間，見到的所有魂魄不許用強硬法子，你們當中也有些人是跟著本殿處理過遊魂的，過往怎麼做今日便怎麼做，他們的魂魄已經殘缺不全，萬不可再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