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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歸然相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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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雯兒來到慕玠書房,將一份書信(林蓉寫給徵炆的回信)遞到慕玠手中:“老爺。”慕玠看完書信,慍怒顫聲道:“不孝子,不孝子啊!”

少頃,陳四月緩緩而止,看完信,不禁面帶憂愁:“老爺!這該如何是好?”慕玠沉默了片刻:“此事我自會處理。”四月頓了頓:“信中皆是相勸之言,可見這姑娘並非不識大體之人……”慕玠只是道:“可是炆兒他,不死心。”

那晚,陳四月徹夜未眠,她心思重重:“徵炆,你就那麼喜歡這個林蓉?為了她,你要離開這個家,拋棄愛你的家人……”

這日,慕玠大步而來,剛入正堂:“別站著了,坐吧。”謝武叩謝,坐在一旁。下人上茶,只聞慕玠道:“這是昆明的太華茶。外頭那麼冷……來,驅驅寒邪。稍後啊,你帶些回房。對了,太倉那船瓷器處理得如何?”謝武回道:“已梳理妥當,安全出海,只是耽擱了不少時日。”慕玠道:“下次啊,給底下的(官員)多支些銀子,往後他們認得你了,事情自然就好辦了。”謝武點頭應是,慕玠身子微微一傾,向後靠了靠:“我且問你一事,你要如實回答。”謝武立即回道:“老爺儘管問,謝武一定如實相答。”

慕玠問道:“炆兒身邊那個青樓女子,為人如何?”謝武細思後,回道:“不瞞老爺,那姑娘是個好人。”慕玠又問:“我想知道,她有沒有動了不該動的心。”謝武回道:“老爺,這個……少公子如此,換成世間任何一個女子都會動情。”他緩緩道:“但是,這林蓉姑娘並非貪圖富貴榮華之人,她對少公子有情有義,從未有任何越界之舉(感恩之情大於男女之意)。”慕玠不禁一笑:“未有越界之舉?”謝武正襟危坐,深吸一口氣:“不瞞老爺,我與那姑娘的貼身丫頭珍兒是同鄉,交情甚好,珍兒對我頗為信任。關於少公子與林蓉姑娘的事兒,這丫頭對我亦是知無不言。”他解釋道:“林蓉常對珍兒道:‘徵炆有他的路,我和他,此生註定有緣無分,只能做個紅塵知已,萬不能牽絆於他’……”他嘆了一聲氣:“是個明白世理的人。”

慕玠聽完,緩緩道:“聽說此女子有閨閣文章之伯,是個女流翰苑之才?”謝武點點頭,慕玠又問道:“她何時歸來杭州?”謝武回道:“小人不知。”慕玠用力咳了幾聲,訴苦道:“你來慕家快十年了,也看著炆兒長大。”他長嘆一聲氣:“他不能因為一個青樓女子毀了大好前程。你是個明白人,和徵炆走得近,也替我盡一把力吧。咳咳!”謝武聽完,立即道:“請老爺放心,謝武明白。少公子只是一時糊塗。”他關心道:“老爺,身體要緊。”慕玠點點頭:“一旦回到杭州,立刻通知我。”謝武點頭應是。

走出正堂,謝武心思:“再怎麼倔強執拗,終究是要聽老爺安排,等兩家完婚,林蓉與珍兒便不會被牽扯進來。”他連夜給珍兒寫信,信中只言:……最近府上事務繁雜,少公子甚為繁忙,你與林蓉姑娘,不妨在寧海多待些時日。

十日後,慕玠書房。

“那青樓女子回來了沒有?”慕玠問道,謝武低頭回道:“還未歸來。”慕玠吩咐道:“你去趟寧海,五天之內,務必把她接回杭州……”謝武應是,慕玠又道:“此事你知我知,速速去辦吧。”他咳嗽得愈發厲害,只是抬起一隻手,示意謝武退去。

“轅門高立正氣宣,立杆斷事思民生。朱顏紅彤封疆氣,八字牆上樹公廉。”

浙江署院衙門,從裡到外站滿了軍士。一頂大轎停在了大坪。雨不大,只見一書辦匆匆跑來,急忙撐起傘。少頃,慕玠從轎中緩緩下來,在那書辦的陪同下,會見了浙江巡撫何瑾

何瑾書房,只見他坐於一紅木靈芝太師椅,手持書卷。

“大人,慕大人求見。”書辦說完,緩緩退了出去。何瑾遂起身:“守貞,今日怎有空啊?”慕玠笑道:“怎麼?不希望我來?”何瑾一笑:“你說呢,財神爺。”他捋了捋鬍子,問道:“面色不太好,怎麼了?”慕玠道:“別說我了,你看看自已,白髮又多了?”何瑾嘆了一聲氣:“海患未平,倭寇猖獗,身為浙江巡撫,有愧百姓啊。”慕玠問道:“如今戰況如何?”何瑾道:“倭寇詭譎,在臺州吃了大虧,被台州軍民大挫,往溫州府方向流竄……倭寇善遊擊,如今,怕是伏藏在浙西南之地……”慕玠道:“此事,上頭是什麼態度?”何瑾搖了搖頭:“還是老樣子,都推脫不管。聖上尊尚道法,整個大明朝的官員都在想方討好,四處搜刮‘祥瑞’。事關倭寇的摺子,到了司禮監就石沉大海了。”慕玠朝桌案用力拍罵:“這幫絕子絕孫的鳥人,大明朝遲早毀在他們手裡。”何瑾一笑:“何必生氣,都這個年紀了。”慕玠緩了緩:“是啊,軍國大事自然有你這巡按御史來管。”何瑾無奈,一聲苦笑:“哈哈,自然是這樣。”慕玠嘆了一聲氣:“國事惹愁,這家事……也讓人操心啊。”何瑾問道:“守貞何出此言?”

這時,房外傳來一陣哭啼聲:“爹,嗚嗚……爹,她打我!”只見嫣語(何瑾的小女兒)匆匆跑來,前來告狀,何瑾無奈,一陣安撫。不見嫣語收斂,只好稍加打罵,嫣語這才乖乖離去。慕玠不禁一笑:“豆蔻之年,正是好玩嬉鬧之時,何必對其打罵。”何瑾道:“從小沒個姑娘樣,如此下去,怕是嫁不出去了。”

慕玠喝了一口茶:“說起婚嫁之事,我真有求於何大人啊。”何瑾一笑:“守貞兄,此話怎講?有何難處,說來便是,我必盡力而為。”慕玠皺眉道:“你說,這天底下什麼人是最親的?”何瑾道:“自然是父母。”慕玠道:“太史公有言:‘父母者,人之本也’;《詩經》有云:‘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按理說來,人生在世,最難報的恩就是父母之恩。可是啊,世間只有父母念著女子,不求感恩回報,幾曾見過子女念及父母……”何瑾心中不禁一陣酸楚,見慕玠如此傷感,不禁問道:“守貞,是不是徵炆?”

慕玠收起感傷:“徵炆不懂事,該讓他清醒清醒一下了。何大人,幫我一個忙。”何瑾遂道:“請講。”慕玠道:“我想‘請’一位姑娘進牢坐上一段時日。”何瑾不解:“一位姑娘?守貞,女子入囚如失貞潔!這個姑娘究竟?”慕玠道:“她把徵炆的心奪走了……”何瑾聽完,心已明瞭,不禁復問:“定要如此?”慕玠一笑:“何必如此緊張。我就想借這‘清淨之地’罷了……”何瑾顯得為難:“既非作奸犯科,偷盜誹謗,自然不能隨便抓人。”慕玠道:“所以才要去‘請’嘛,究竟要不要請她進去?何時請她進去?得看徵炆是否懂事了。”他將此事原委粗粗一說(甚是保留,不敢詳言,怕辱了家門),何瑾聽罷,不禁搖頭一嘆。

“好人你做,壞人我當。慕守貞啊慕守貞。”何瑾感慨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說起徵炆,我正想與你說說。”他正色道:“平日做事太過剛正,得罪了不少官員。”慕玠皺起眉:“他這性子,只有吃了虧,才會有長進。”何瑾道:“就怕這虧吃不起,等到吃虧了,就晚了。”他繼續道:“以侄兒的才華,不如讓他早些考取功名,在外歷練一番。”慕玠無奈道:“他要能收心,什麼都好說。”

寧海福泉寺,“佛祖保佑……保佑……”大雄寶殿內,只見林蓉雙手合十,閉目祈禱著:“佛祖,保佑徵炆一切安好……”

晴空排雲,如意塔頂,林蓉望著寧海小城:“人,不過只是天地間最渺小的塵微。曾悵然,朱顏轉瞬,溘然長逝,又有誰人想;終自問,煙雨風塵,浮生流年,此情何處歸。”風起瀟瀟,塔鈴清渺,林蓉抹了抹淚:“不思量,自難忘。(蘇軾《江城子》中”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徵炆,我多想多想,再次依偎在你懷裡,感受你的溫柔。”她淚水翻湧:“可是,徵炆,原諒我,原諒我……我不能再去杭城,忘了我……也許,時間久了,你會忘記與我的一切,不再衝動說起,要為我離家遠去,天涯共依……”(這幾日的分離,林蓉漸漸明白,陪在徵炆身邊,做他的紅顏知已,一報恩情,不如早斷塵緣,直面早晚要歷的分離。)

“中庭月色正清明,無數楊花過無影。”

恰逢清明,氣清景明,萬物皆顯,老百姓都忙著祭祖掃墓,踏青遊玩。田間小道上,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正哼著小曲,俯身彎腰,抬著纖纖細手,將採集來的艾苗輕輕放入貼身竹筐。那艾草就是俗稱的“青”。( 原來,在寧海縣城,每逢清明之際百姓都要食用青麻餈,麻餈,音“嘸事”,寓意平安無事。小小麻餈,卻是寧海百姓清明祭祀的主要祭品,一口麻餈恰入口,方是勤做春耕時。)

村長大院,村民們正在製作麻餈。珍兒與林蓉給剛摘來的“青”去梗,另外幾個少女在給“青”去水、切細、加糯米,然後用甑籠蒸熟。接下去,只見幾個體態彪悍的男子,兩人一組,將蒸熟的糯米青苔放入石臼之中,用木杵反覆搗和,一人搡,一人翻,直到搡至不見飯粒,才將搡好的糯米糰放到團扇上。然後,姑娘走來,在糯米糰上面撒上一些松花,再用麵杖將米團剁成薄薄的餅狀,直到半乾後,再把它切成一塊一塊,清香可口的麻餈就完成了。

林蓉拿起一塊三角狀的青麻餈,輕輕蘸以沙糖,放入口中微微細嚼,只覺柔嫩親切,回味悠長。一姑娘問道:“林蓉,杭州有麻餈嗎?”林蓉道:“當然有啊。最好吃的要數豆香麻餈了,可我還是喜歡吃家鄉的麻餈。”姑娘笑道:“是啊,家鄉的味道才是最好的。”一旁,珍兒拿起一塊麻餈,問道:“姑娘,為什麼麻餈兩面都要抹上松花?”一姑娘笑道:“珍兒,麻餈摻著松花才香,老人們常說,吃了摻著松花的金黃色麻餈,田裡的稻穀就會碧綠青翠,豐收的穀粒才會粒粒綻、顆顆黃。”珍兒展顏一笑:“原來如此,那今年一定會有個好收成的。”

寧海,一酒樓中,只見謝武若有所思:“不管怎麼樣,少公子前程為大。”他急飲一杯酒:“小二,結賬。”隨後走出酒樓,徑直朝趙彥清家而去。

林蓉剛回,只見院裡拴著一匹棗紅駿馬。她輕輕推開屋門,只見謝武與趙彥清相聊正歡。

謝武一笑:“老人家,你女兒回來嘍。”趙彥清耳背之病常犯,不禁皺眉問道:“你說什麼,啊……什麼?”林蓉來到彥清面前:“爹爹,倩兒回來了。”屋內氣氛轉而溫馨起來。

一番寒暄後,林蓉問道謝武:“謝武哥,你怎麼來寧海了?”謝武道:“前幾日去台州府替老爺辦事,回程路過寧海,便想著來看看你們。”林蓉道:“若是不急,不妨在此小住幾日。”謝武搖頭道:“不了,明日便要啟程,還有要事得辦。”他說完,故皺眉一嘆。

林蓉關心一問:“謝武哥為何愁眉不展?”謝武看了林蓉一眼,不禁又嘆了聲氣:“少公子。”林蓉急切問道:“徵炆,他怎麼了?”謝武皺起眉:“少公子的身子一向不好,剛回杭州便臥床不起,調養至今也沒見痊癒。前陣子,他偶然風寒,又臥床不起……”他緩緩道:“他日夜思念著姑娘,茶飯不思。怕是……”林蓉緊鎖雙眉,焦急哽咽:“謝武哥,怕是會怎樣?謝武哥,你快說啊。”謝武見狀,知林蓉已然入套,只是道:“請了郎中,也開了方子,無非是要少公子靜修調養,少受刺激,少生思慮。”他說完,將隨身包裹開啟:“此去台州,見了老爺的一位故人,從他那裡取了顆千年人參,好給少公子調養。但是,有些心病還需心藥醫啊。”林蓉擎起淚,謝武順勢道:“我想啊,姑娘,若是家中無事,不如隨我一道回去吧。早日見他,解其相思。”

林蓉不禁泣淚:“徵炆,我要見他。”謝武轉過身,不禁舒眉,心思慚愧:“林蓉姑娘,對不起,我騙了你。謝武實屬無奈,為了少公子,我不得不這麼做。”

第二日,天色微明,薄霧初散。寧海城東,林蓉與春芬早早來至將軍廟。供完天地供神靈,求願為人再為已。唐春芬拿起火摺子,可無論怎麼吹點,都不可復燃,她無奈借起光:“借光,借光,身體健康。借光,借光,身體健康……”點上禮佛用的檀香,把準備好的供品獻於將軍爺的靈像前,兩人開始祈願。

林蓉跪在靈像前,雙手合十,心念道:“將軍爺,保佑徵炆早日康復。只要他能好起來……只要徵炆能好起來,再多苦,再多難,林蓉都願替他承受。林蓉這輩子欠他太多,願將軍爺了林蓉此願……”一旁,唐春芬微微閉著眼,求願著,希望趙昱能夠改過自新,顧家沉穩。

趙家小院,恰逢徐慕來訪,見林蓉歸來,他不禁喊道:“林蓉姑娘,徵炆來信。”一番寒暄後,林蓉道:“大慕,林蓉即日將回杭州,這些時日,感激大慕一直照顧著我爹。”徐慕道:“徵炆相托之事,我必當竭力辦好。何況,這些都是小事,不足掛齒。”他不禁道:“日已過半,姑娘為何如此匆匆,若無急事,不妨明早再走。”林蓉一臉憂愁,向徐慕說明了緣由,只見徐慕面露惆悵:“徵炆的病……唉……”

臨別之際,“娘,爹,女兒不孝,不能時刻陪在你們身邊。我好不捨,可徵炆現在需要我,女兒也有話要對他說,等我回來。”林蓉擎著淚水,暗自道:“娘,孩兒心有牽絆,不能放下。對不起,我還是愛上了他……”拜別了夏宛兒與趙彥清,林蓉攜著珍兒,一併回杭州而去。

離開前,夏宛兒緊握林蓉之手,囑咐一句:“人生在世,唯情耳。緣淺緣深,遇見便好。”

遠山如黛,馬蹄聲踢踏作響,林蓉腦海中閃過一張張熟悉的面龐,不禁掩面哭泣,淚眼浸溼。

日近黃昏,途經奉化。馬車內,珍兒已然睡去,林蓉拆開徵炆寄來的信,細細看後,不禁喃喃自語:“傻瓜,都病成這樣了,還對我撒謊。什麼‘策馬青田外,戲水楊柳岸’……”這時,謝武微微拉開車簾:“林蓉,珍兒,快醒醒,前方有個客棧。”

幾程山水,惆悵無盡。從寧靜恬淡的故鄉歸來,透過紗窗再看杭州,街市之繁華,人煙之阜盛,著實讓人感覺不適。

將林蓉與珍兒送回“何添風墅”,謝武遂回府覆命。

“老爺,這是少爺寫給林蓉的信,她無意掉落,被我拾了回來。”慕玠接過信,不禁細看:“孽畜啊!”陳四月接過信,細細看後,不禁道:“信中卻有不少纏綿款款之語,只是……”慕玠氣得搖頭,吩咐道:“謝武,去告訴徵炆,她回來了。還有,這些時日,把徵炆給我盯住。”他搖手示意,謝武躬身退下。

得知林蓉回來,徵炆甚是欣喜。何添風墅外,徵炆策馬而來。孤月亭內,只見他氣喘吁吁道:“怎麼事先也不告知我一聲?”林蓉一把抱住他,一言不發。徵炆只覺詫異:“謝武說胡話騙你,你怎麼當真了?”林蓉道:“騙沒騙我,我自然明白。”徵炆拍了拍林蓉:“沒事,我很好……很好。”林蓉淚眼相對:“好什麼好。”她抬起頭:“你要聽郎中的話,好好調理。春日裡,時冷時熱,要及時添衣減衣。”她說一句,徵炆應一句。

“夏伯母與趙伯伯,還有春芬,他們都好嗎?”徵炆問著,林蓉點點頭:“嗯,他們都很好。多虧大慕,爹爹的病好多了。”

三月春,楊柳輕,微雨紛紛,一紙油傘影兩重。

西湖邊,“徵炆,都說男戴觀音女戴佛,這是我在福泉寺求的觀音墜。以後,我不在你身邊時,她會一直保佑著你。”林蓉踮起腳,將那觀音玉墜輕輕掛在徵炆脖上。他倆靠得極近,不禁含情對視,徵炆緩緩低頭,欲上前一吻,林蓉羞然一閃,溫柔一語:“徵炆,我……我們去南橋吧。”

城外,南橋,黑驄馬飲水河畔。橋上,徵炆側著身子,用力朝河面扔去一顆石子,水漂濺起,六七八九:“人生浮沉,如飛石掠影,‘漂’久了,終將歸沉。”他望向林蓉:“蓉兒,我想,我們要在一個有山有水的地方,置幾畝田地,結廬而居,平平常常度一生。”林蓉頓了頓,蹙起眉:“天底下有多少男女都渴望如此,茶米油鹽度一生,無怨無悔,稀鬆平常。可是徵炆,我……”徵炆握緊林蓉的手:“跟我走,離開杭州,離開這個蛀透的大明朝,從此不問問世事,相知相伴。”兩人相視良久。林蓉垂下了頭,輕輕放開了徵炆的手。徵炆倚於闌干,問道:“為什麼?”

林蓉緩緩道:“徵炆,你的路,不能被我牽絆。”徵炆激動道:“你何必自欺欺人?”林蓉低下頭,咬著嘴唇,欲言又止,徵炆緩緩道:“除了你,又有誰能懂我?”林蓉擎著淚:“徵炆,我……我……我不能。”徵炆反問:“究竟,什麼是我該走的路?難道出身官宦之門,就一定要入仕為官?難道出身官門,就不能有尋常人家的情愛?天下糜爛,我自脫塵去俗,疏放自許,又有何錯?”

林蓉言不由衷:“天下糜爛,你更應該站起來。若人人如你這般逃避,這天下就真得沒救了。”她垂下眸子,心念道:“何況,你還肩擔慕家宗族的使命。徵炆,我娘說得對,人生在世,即已註定。你出身官宦,你我之間,是萬不可能……我們,終究是鬥不過命運的。”徵炆低聲道:“若旁人這麼說,我只當他不知我,不懂我……林蓉,你騙不了我。”淚水順著林蓉的臉頰緩緩流下:“徵炆,對不起!林蓉不能!”

徵炆拿起她的左手,輕輕往心頭一靠:“自娘離開後,它就不屬於慕家。自從遇見了你,便已隨你而去。我累了,厭倦了太多太多。如今,只想找個心愛之人,共度一生。守護你、看你笑、看你哭、與你踏遍山水……”林蓉不禁抽泣起來,兩人目光交織,林蓉不禁搖起頭,徵炆垂淚:“林蓉。”林蓉反將徵炆的手放在心口:“答應我。以後……以後……沒有我的日子,你也要好好的。”徵炆只是搖頭,“不,蓉兒。”他不禁乾咳了幾聲,只覺口中又腥又甜。

一旁流水潺潺,煙波裴回,唯有斜陽山水,在倒影中長相廝守。

回至何添風墅,徵炆只覺頭暈乏力,困然睡去。屋外,雍伯問道林蓉:“怎麼了?神情恍惚,心事重重。”林蓉一臉惆悵,將今日南橋之事告之雍伯,雍伯聽後,回憶道:“想當年,初識徵炆,我曾勸其去考個舉人進士,廣交朋友,多與那些人談講些仕途經濟之學問,也好日後應酬事務。每每我提及這事,他只是一笑而過,不願多提。後來,相處久了,也知道了他的苦衷。”他見林蓉垂淚,不禁道:“你並非不懂徵炆。他的心,早已不在慕家,不在束縛傾軋的官場,更不在羈絆煎熬的世俗,而是在那天地之間,情海之內。可是,人生在世,要全然脫身世外,談何容易,總有這樣那樣的牽絆的……什麼叫身不由已,徵炆又豈能不知?唉……(他想盡力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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