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小說

第6章 痴情女子

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一日,若雪在一丫鬟的陪同下,信步於西湖沿岸。夜風習習,惹人微醉,隔岸市賈千帳,燈火葳蕤。

不經意地抬頭,只見“何添風墅”四字(門匾),若雪不禁佇足,心思著:“這林蓉究竟是何模樣?徵炆為何會喜歡你……”身旁,只聞丫鬟喚道:“小姐,小姐,你怎麼了?”若雪回過神,繼續朝前走去,不時回頭。

這日,徵炆書房,慕玠悄聲而來:“在讀《朱子語類》?”徵炆抬起頭:“爹。”慕玠一瞥,乃是《水滸》(書中亦有徵炆批註),他不禁搖頭:“少不宜讀《水滸》,盡是晦盜之言,壞人心術。”徵炆道:“可在我看來,此乃憤書。”他評道:“官場腐敗,忠義之士揭竿而起,‘替天行道’,若非走投無路,誰會如此。當然,那些‘英雄’濫殺無辜,也實為不齒。”慕玠坐到徵炆身旁,緩緩道:“自秦漢以來,歷朝歷代,無不貪汙腐敗,欺壓良善,如此以暴制暴,弄得漫天殺戮,生靈塗炭,百姓從賊,劫富而不濟貧,‘替天行道’何在?三綱五常何在?結果呢?真能拯救黎民於水火?挽亂世於危難?徵炆,此書偏激,殺戮太多,不宜再讀。”徵炆道:“爹多慮了,徵炆自然明白。可徵炆還是想說,書中之意,皆合讀者之心,爹看到的皆是綠林惡人之面,而我看到的卻是好漢俠客之相,所悟之道,唯‘忠’、‘義’二字。”慕玠一笑:“那你倒是說說,何為‘忠義’?”徵炆道:“所謂‘忠’:為國為友,盡心竭力;所謂‘義’:赴湯蹈火、兩肋插刀、為百姓除暴安良、出生入死。從聚義梁山泊,到受朝廷招安,然後與遼軍大戰,剿滅方臘,兩字概耳。”慕玠點點頭:“一字‘義’,三筆書,一身可悟。能明白這一點,此生足矣。”

他說完,隨即起身,言歸正題:“對了,明日隨我去秦府。”徵炆一怔,隨即道:“我不去。”慕玠立即端起威勢:“剛說‘忠義’,我且問你,孔夫子除了講‘忠義’,還講什麼了?”徵炆將《水滸》輕輕合上:“夫子所言:仁、義、禮、智、信、恕、忠、孝、悌。”慕玠責備道:“好,那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忠孝’?”徵炆不言,慕玠道:“凡人立身,忠孝為本,孝為當先。”徵炆沉默不語,他深知多說無益,反增無謂爭執,便極不情願地點點頭:“爹……明日我去。”慕玠一臉怒氣,緩緩離開。屋外,可聞其餘音:“少讀忠義之書,多思忠孝之事。”

第二日,秦府正堂。除了兒女婚事,兩家交談的,就是生意場與官場之事。婚期定在立夏後,小滿前第八天。(正是風水先生所算之黃道吉日,無忌無衝,萬事開吉)

正堂內,徐素貞看著身邊的女兒,愈發覺得她乖巧可人,不禁對陳四月道:“若雪畢竟是個孩子,平日被我嬌養溺愛,凡事百依百順。以後在慕家,若能做個溫柔乖巧的媳婦,那也倒好。就怕給你多添麻煩。”陳四月笑道:“你真會說笑,這麼好的若雪,能被徵炆遇上,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她對若雪一笑:“做了慕家的兒媳婦,免不了受他的倔脾氣。以後呀,要替我和你慕伯伯好好管管徵炆……”若雪紅著臉,不禁望向徵炆,只見他獨自喝茶,對外出神。

一旁,只聞慕玠一笑:“你看這兩孩子,多般配。”他朝徵炆喊道:“炆兒,過來。”徵炆方回過神,緩緩走上前,慕玠教唆道:“帶若雪出去走走,別愣在這兒。”

後院,兩人一言不發,四周出奇的安靜,若雪聽著自已的心跳聲,撲通撲通,越發清晰。兩人穿過迴廊,至後院一處園林,只見垂柳隨風依依,花開絕塵豔豔。

徵炆對若雪道:“若雪,你……”他欲言又止,若雪輕聲問道:“徵炆,你最近還好嗎?調養得如何?”徵炆回道:“不礙事,多謝關心。”若雪抬起頭,深情道:“以後,若雪照顧你。”她說完,從袖口掏出一塊觀音玉墜,輕輕放到徵炆手心:“這是我從靈隱寺求來的。”徵炆將玉墜遞還,婉言相拒:“若雪,這個,我不能收。”若雪垂眸:“為什麼?”徵炆怕傷了她的心,只好四處閃躲眼神:“我……我不信佛。所以,還是留給信佛之人吧。”若雪緊蹙雙眉,緊盯著他,好一會兒後,才道:“徵炆,你脖子上掛著的,又是什麼?”徵炆聽罷,不禁無奈一笑。

若雪轉過身,強忍著淚,她淡淡一笑,只是道:“徵炆,你不必如此。我知道,你舍不下所戴之玉,所以才婉言相拒。”徵炆致歉:“對不起,我不該騙你。贈玉之人對我非常重要,我曾許諾她,會一直佩戴於身,不捨分厘。”若雪不甘,轉身望向徵炆:“其實,你也可以收下我的玉墜,你可以不戴,放在床頭或者是案頭。”徵炆拒絕道:“不必了,一玉足矣。”若雪是個聰穎的姑娘,不禁道:“都說金銀有價玉無價,可我手中之玉,無論成色、質地都好過你所佩之玉。”徵炆對若雪一笑,緩緩道:“你也說‘玉無價’。何況玉雕觀音,是用來庇佑凡人,何須在意其色質優劣。”

一陣長風吹來,若雪浸溼了眼眶,她緩緩問道:“徵炆,你愛她?”徵炆沒有回她,只是道:“我……我……”若雪見狀,心已明:“那,你可曾愛我嗎?”兩人相視片刻。徵炆緩緩道:“我,我不願騙你。浮生悠悠,徵炆之心早已相許一人。而如你,徵炆素以兄妹相待。”若雪抹著淚,急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娶我?為何?”徵炆慚愧地低下頭:“對不起,若雪。”他輕聲道:“你放心,徵炆已有打算,我不能辜負那位姑娘,更不會讓你的名節受損絲毫。”若雪急忙道:“你,你想做什麼?莫非你想悔婚?”徵炆望向長空:“滔滔紅塵,紛紛擾擾,不如與心愛之人執手萬里,山長水闊,步天涯。”若雪聽完,手中之玉不禁滑落。徵炆愧疚道:“若雪,對不起。”若雪回道:“你就不怕我告訴慕伯伯?”徵炆搖搖頭:“我知道,你不會的。”

花間柳下輕飛絮,萬般思量成追憶。若雪再也抑制不住心痛,不禁痛哭,她倒向徵炆,用力捶打著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徵炆一臉無奈,只得致歉:“若雪,對不起。你的情,徵炆只能來生再還。”若雪道:“不,我不要來生,我只要今生與你相伴,哪怕你不愛我……我……我都願意。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徵炆輕撫了她一下,靜靜等著若雪哭完。

誰也不曾料到,就在這四下無人的後院園林。一香廊後,有一雙耳朵正在偷聽著,一雙犀利的雙眸正目不轉睛地窺視著一切。此人正是陳四月的內房丫頭——念慈。(當年,念慈(墮民)流落街頭,乞討為生。因偷了一個包子,被(包子鋪)鋪老闆一把擒住,當街痛打。她被打得口吐鮮血,無法站立,她向路人求救,卻無一人理會(百姓為何如此冷漠,值得深思)。最後,她被路過的慕徵炆救下,因其楚楚可憐,無家可歸,便被徵炆收留於府中。後來,念慈成了四月的內房丫頭,因其細心沉穩,懂事乖巧,終成四月之心腹。)

這晚,“怎麼樣?”陳四月問道:“徵炆對若雪說了什麼?”念慈道:“夫人,只因離得太遠,念慈看得清楚,卻聽得模糊,就聽秦姑娘哭喊著:‘不要走,不要走。’還聽少公子說什麼‘心已許一人’‘ 執手萬里,山長水闊,步天涯’。”陳四月又問:“都看到什麼了?”念慈道:“秦姑娘送了少公子一玉墜,可是少公子硬是不收……”陳四月皺起眉:“好了,你下去吧,此事莫對任何人提起。”念慈退了出去,彼年春夏,她的心也早已許給一人,那人正是徵炆,她自然不希望徵炆離開慕府,斷送了仕途前程,榮華富貴。

四月找到慕玠,將此事細細說與,慕玠聽後,甚是生氣:“叫你不要管,現在擺臉給誰看?”四月委屈道:“你就會朝我發火。”她抱怨道:“你這個做爹的,平日裡有好好陪過他,關心過他嗎?要不是宛童兒子,我才不管。”慕玠來氣道:“你別提她,就是她生的孽障。”四月氣道:“好啊,慕玠,你……你……你這是人說的話嗎?”慕玠轉過頭,只是道:“你下去吧,此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再管。”他暗自盤算著:“看來,真要欠何瑾一個人情了。(他大可威脅林蓉,甚至殺了林蓉。他也可以拿林蓉及其家人去要挾徵炆……只是慕玠明白,如此徵炆不會心死,也再也不會原諒他)”四月不禁心頭一顫,怔怔地望向慕玠:“他想做什麼……萬一對徵炆(不好)……不行,我得想法子……免得事情越發不可收拾……”

夜深,陳四月失眠了:“宛童啊,是我沒有管教好他。老天爺,難道這就是報應,慕家的報應?”她起身喝了一口茶,望著明月:“你若是真愛徵炆,必會放手。又何苦回來杭州?除非你的愛——冠冕堂皇。”月色冷冷,夜風兮兮,她決定明日去一趟何添風墅,找林蓉談談。

二日後,“何添風墅”。四月見過雍伯,說明事由後,靜坐於正廳,等林蓉前來。

珍兒沏來一壺香茶:“夫人,姑娘稍後就來。”四月和善地點點頭:“茶香幽雅,恰對這雅舍靜處。”雍伯道:“夫人過譽了。”話音剛落,只見一女子款款而來,她眉蹙春山,眼顰秋水,纖腰嫋嫋,婷婷玉立。四月暗自道:“真乃絕世美人,竟與若雪不差分毫。”林蓉緩緩上前,行一萬福禮:“慕夫人,林蓉有禮。

與眾人一番閒聊後,陳四月邀請林蓉至一畫舫“暢敘”。

西子湖,清風撫,粼粼波光春一壺。

四月指著遠處的雷峰塔:“前兒陣子我看了一個新曲,講的是南宋那年,在這‘煙雨紛飛’的西湖,一條白蛇精和一個藥店小生邂逅相遇……兩人纏綿之後,相愛相戀,遂為夫妻……其情雖可憫,但有違天道,最後白蛇被鎮壓在雷峰塔下。”她望向林蓉:“林蓉姑娘是否聽過此曲?(嘉靖年間,《白蛇傳》初成)”林蓉道:“甚是新奇,林蓉不曾聽聞。但聽夫人所言,白蛇化為人形與人相戀,可是為了報恩?”四月搖搖頭:“報恩是假,心生慾念是真。”她頓了頓:“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她非凡人,豈能與人相戀?”林蓉蹙起眉,嘆了一聲氣:“情海情深,有緣無分。”

陳四月淡淡一笑:“林蓉姑娘,還請坐下吧。念慈,給姑娘倒茶。”茶音清冽,四月開門見山:“林蓉姑娘,我也不繞彎子了,邀你前來,自然是為徵炆。”

她將“慕秦兩家結親之事”與“徵炆決心離家之事”一一說與林蓉,林蓉聽後心急如焚:“這……這……怎麼會這樣?”四月問道:“姑娘莫非不知(結親之事)?”林蓉搖搖頭:“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結親之事),我不知,雍伯亦不知。”她不禁垂眉:“難怪,每每回我書信,都會談及離家之事。”四月詫異,心思:“難道謝武不曾與她說起(結親之事)?這?”她又對林蓉道:“林蓉,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有些話,我不說你也明白。”林蓉致歉:“若知徵炆一切安好,又逢婚期將至,林蓉萬萬不會再回杭城……”她起身,深情含淚:“夫人,林蓉能有今日,全靠徵炆。這份情誼,林蓉只怕這輩子都還不清。不瞞夫人,林蓉的心裡怎會沒有徵炆?可是,林蓉從未想過與徵炆遠走高飛,從你們身邊奪走他。”她望著遠山,回憶道:“期初,我以為他是個紈絝子弟,風流浪子。後來,與他漸漸相識,經歷了那些事,認識了那些人。俗世紅塵,假假真真……每次他喝醉,都來我這兒醒酒,在我面前哭得像個孩子……他視我如知已,我待他如知音。漸漸地,依靠,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心中的牽絆也成為一種自然,他傷心時我亦憂,他無奈時我亦愁。如今,只要靜靜地看著他開心快樂,就好……就好……”她說完,不禁流下了淚。

陳四月嘆了一聲氣:“如今,他如附魔障。這段日子,我希望姑娘不要再見他。”林蓉點頭答應,四月來到她面前,輕聲道:“往後也不要再見了……如此,是否為難了姑娘?”林蓉怔怔立在原地,四月又道:“若是可以,明日即回寧海。姑娘是否願意?”林蓉拭去淚水:“嗯。只要對徵炆好,林蓉做什麼都願意。”

湖光山色,風月斯人,林蓉眼中透著一番不捨。只見念慈從畫舫內取出一個包裹,遞給林蓉,陳四月道:“這些日子來,姑娘的事兒,我也有所瞭解。林蓉,徵炆和涵韞從小便沒了母親,這兩個可憐的孩子。而你,也是個可憐的孩子,這些你收下吧,裡面是五千兩銀票,就當日後嫁人時,陳阿孃給你的祝福。”林蓉回絕道:“夫人,這些林蓉萬不能收,還請夫人收回,林蓉欠徵炆太多……還請夫人放心,林蓉既然答應了夫人,明日便會離開杭州。”幾番推託,林蓉始終不收。

這日,兩人在畫舫內相聊甚多,四月對林蓉瞭解越深,就越是惋惜:“可惜出身低微,若是大家閨秀,徵炆尚能納她為妾。有情有義,聰慧娟秀,又滿腹經緯,明知世理……唉,造化弄人啊。”

日近黃昏,四月才將林蓉送回,不捨道:“林蓉,若是有緣,寧海再見。”說罷,便回慕府而去。

如遇章節錯誤,請點選報錯(無需登陸)

新書推薦

陌染一夏 致我們單純的時光 盤點一人冥場面,國漫角色全體破 替嫁庶女 懨懨似心 葉羅麗之永封鏡中世界 下一年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