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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多。
是屠龍餘家的後人，這不假，但對於屠龍餘家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他也很難說的上來。
雖然從小在族內長大，卻鮮有人提起有關於餘家的歷史。
只有幾句空口白話，例如：
餘家是世間屠龍術的最後幾脈之一，為明朝開國皇帝屠盡真龍後便被迫銷聲匿跡等，諸如上文所述。
沒有文字，壁畫，古書等任何物件流傳，僅僅憑藉口耳傳說。
餘多並不是沒腦子的人，在流落市井的十年間他也隱隱的有些猜測，但只是猜測，根本不敢當真。
直到他在十年後的今天，又一次踏足他魂牽夢繞的餘家高牆，那本不應該是這個世界的東西才對。
“他怎麼了？”
梁和平同阿無遠遠地站在牆角，看著恍若丟了魂的餘多。
“不知道，可能是被暗算了？”
“怎麼說？”
“江湖上流傳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一旦吸入便讓人六神無主神志暈迷。”
“還有這種事，那這種毒要怎麼解呢？”
“倒也簡單，只需要大吼一聲吸食者的名字便可讓其恢復清明，你可以試試。”
梁和平第一次發現了阿無和葉長歌相似的地方，
都喜歡把人當傻子。
但這種話他不會說出口，因為說出來也只會讓阿無更開心。
梁和平猶豫片刻，還是走上前去拍了拍餘多的肩膀。
“沒事吧？”
餘多卻沒有反應，仍舊痴痴地望著主屋簷角那隻龍頭馬身的雕刻物。
“你沒事吧，臉色這麼難看。”
阿無對餘多並不上心，只是架不住好奇，於是上前瞅了一眼。
但這一眼看去卻總覺得不太對勁。
梁和平方才在餘多背後，卻看不到其臉上此時的表情！
餘多臉上哪還有先前的沒心沒肺，他滿眼恐懼，鼻子眼睛連同五官都要擠在一起。
老梁虛歲今年有四十，算是見過一些世面，卻也沒想起什麼詞語能夠形容此時餘多給他的感覺。
他雖然一動不動的站著，卻彷彿撕心裂肺，就像骨頭被抽的乾乾淨淨，只剩筋膜連線渾身上下，幾乎要跪躺在地上變成一灘爛泥。
天色暗得很快，在梁和平尚未有所反應時。
某根弦突兀地在餘多腦海裡繃斷了，他再也忍受不了，怪叫一聲跑進深深的宅邸院落裡，手腳並用還嫌不夠快。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梁和平愣住，一時間有些猶豫要不要追上去。
而阿無的反應則有些出乎梁和平的意料，她幾乎沒什麼猶豫就追了上去，黑白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迅速插入漆黑的宅邸。
事實上，梁和平一直覺得這個地方有點怪怪的。
不止是這個廢棄的庭院，整個城市給他的感覺都是虛浮的，不真實的。
這裡的白天熱鬧中隱藏著一種詭異的井井有條，夜晚則安靜得詭異，無嬰兒啼哭，無雞鳴犬吠。
居民們就像是遊戲世界裡的npc，都按照各自被設定好的程式行動。
總結來說就是缺少了一點生氣。
那種生氣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卻是具象的，梁和平可以從一些人身上明顯的感受到那種氣息。
比如餘多，葉長歌，以及同為地球來客的那些人身上，再比如從美貌教皇身上，又或者從城主......不，那個胖城主似乎要更復雜些，
那個蒸包子的僕人......這個也有點說不清，但梁和平總能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絲莫名的熟悉。
而現在的重點，梁和平重新把注意力集中。
就在剛才，老梁驚恐的發現餘多身上的那股生氣消失了，就在一瞬間，他大叫著跑開的一瞬間。
另一股氣息，就是和這裡的居民身上相似的氣息爬上餘多的身體，並且瞬間充盈老梁的整個視線。
餘多身上肯定發生了一些他尚不能理解的事情，而這些事情一定要找到餘多本人才能夠有所解答。
想到這裡，老梁也不再猶豫，抄起大門邊上的一把掃帚就衝了上去。
他沒看到的是，在他跑向內院的同一時間，在他視線之外的牆上，屋脊，房樑上，睜開了無數雙佈滿血絲的眼睛。
並沒有看向誰，就只是那麼睜著，沒有怨恨也沒有釋然，那種眼神是人死之前最後再看一眼世界的執念。
等老梁找到兩人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在庭院最深處，佇立著一座巍峨的佛堂，整個庭院似乎只是這間佛堂的附屬。
起初，梁和平只看見阿無無所事事的坐在佛堂門口正中間的門檻上，翹著二郎腿，手裡把玩著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菸斗。
菸斗很精緻，只是裡面沒有菸葉，看得出來阿無很中意。
“他人呢？”
梁和平打量四周，沒看見餘多。
“諾。”暗無用菸斗指了指佛堂內正中心的一個黑色凸起。
梁和平看了好久才發現那竟然是餘多。
餘多此時似乎仍沒有恢復意識，用跪伏的姿態趴在蒲團上，整個人用力收緊起來像是一塊石頭。
梁和平跨過門檻，嘗試往前走了兩步，並無異常。
於是他藉著堂前微弱的火光打量起這座佛堂。
牆角積滿灰塵，雜物，草堆，碎木頭凌亂的覆蓋了燭光所不及之處。
但佛像金碧輝煌，在火光搖曳中金光四射彷彿海面波紋，一定有人按時維護保養，不然怎會有如此反差？
走近之後，梁和平才發現餘多的狀態不大對勁，他整個人跪伏著，並且全身發抖。
抖動的幅度很小且無聲無息，就連呼吸聲也低不可聞。
他在害怕？
這片宅邸有什麼東西讓他害怕成這樣？
是怪物？還是人？還是其他更加不可名狀的東西。
梁和平心底有些發寒，晚上也不敢睡了，在搜尋一圈後索性坐在阿無旁邊的門檻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直到天亮。
這一夜的平靜讓梁和平與阿無更加忐忑，這宅子裡彷彿有生命一般，一些不尋常的東西在內裡湧動著。
事實的確如此，在兩人看不見的地方
那些大小，形狀各不同的眼睛們，在佛堂的內壁裡，在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一直睜著，安安靜靜的看著跪伏的餘多。
偶爾眨眨眼，偶爾互相對視，但一直看著堂中央的那個顫抖的孩子。
有一瞬間，似乎氣氛十分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