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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坐談茗,覆盤遣將,
“南北雙線,只有折軍力取一條路,並無巧可取,井陘也正如此。”
扶蘇行軍,天馬行空,神鬼落子,詭道也,
李牧巧戰善襲,百戰成將,攻守兼備,非巧力可破。
“確是如此,彙集北線十萬群軍,如今井陘兵力二十萬,強下攻堅,所存不過三成。”
扶蘇點了點頭,輕嘆一聲。
“鈍刀削肉,長線作戰,確對秦有利,可如今時局,已然不是當年長平,趙國耗不起,你秦國,更等不及。”
楚,趙,魏,燕,齊,五國興衰,皆在一朝,沒人會眼睜睜的耗費時光坐等亡國之期,
秦趙消耗的越久,幾國喘息之機便會越長,
“誠心之言,秦當世之敵不是大趙,而是楚地,三年為期,楚必吞齊,橫亙半壁天下,對峙稱雄。”
李牧晃了晃三根手指,目光凝凝。
“趙滅燕,楚吞齊,看似七國紛亂,實則三國爭雄,可惜,皆不及我大秦,有何畏?”
扶蘇咧嘴一笑,趙不亡,秦難安,一旦李牧入燕,吞魏聯楚,大秦危矣。
“國仇家恨,確為死結。”
李牧沉默片刻,苦笑一聲,
“國仇也好,家恨也罷,老將軍戍邊十餘載,於趙家與天下人,皆無愧。”
雖為敵手,但非仇怨。
“老夫來此,可不是來聽公子的奉承的,雖然有幸榮焉。”
老人擺了擺手,維心勸降的話,還是免了吧。
“好,言歸正傳,敢問老將軍該當如何安置井陘關隘內的數十萬趙國百姓?”
挾民迫君,這數十萬飢苦百姓在趙王眼中算不得什麼,可在李牧城帷之下,他們便是親子父兄,
本可供給邊軍數月的糧草,因為施與災民,已然開始捉襟見肘,
具扶蘇推測,再無糧道輸送,至多半月,井陘城內將無粟下炊。
“我趙民自有我趙國供養,不勞公子費心,倒是讓老夫不解,公子入趙以來,救災救疾,施以仁心,意欲何為啊?”
李牧不怕秦軍悍勇無畏,也不畏秦王威威君勢,可趙心之異,趙民所趨,他卻不能不顧,
桓齮平陽繞行,糧車千計,沿路施濟,天下萬民皆側目,趙王如至炭火烈爐之上,諸君嘲弄。
“趙民?齊,楚,燕,趙,韓,魏,秦,萬民皆生炎黃血,千里大疆皆為華夏地,我眼中無趙民,天下皆為秦嗣。”
扶蘇起身,斂神眺望,
六國征戰只是開胃小菜,若是打光了這些家底,大秦拿什麼跨洲度洋?
“攻城掠地,不如竊取仁心,殺將斬敵,不抵折志奪勇,一國一城,磚瓦堆砌,一粟一粒,食為萬民之恩,秦為強人,公子即為盜賊,竊天下之大賊。”
李牧身勢微顫,手中茶盞砰然炸裂,老眸蒼蒼,殺意如鋒。
“老將軍謬讚,小子愧不敢當。”
扶蘇微微一笑,裝模做樣的躬身一禮,
“偽仁君,真奸雄,野心燎火,視天下棋盤,目中所閱,皆可為棋,扶蘇,秦國對你而言,是不是也如捻指之棋?若有兌子,你會毫不猶豫的將秦國也兌換成利,是也不是?”
老將征戰一生,閱人無數,幾次相逢交談,便已然看穿少年心性,脊背一寒,豁然起身,咄咄質問。
“知已莫若敵,老將軍知我,呂相的商道太小,小子的功利心太過貪婪,秦只是一朝一代的名諱而已,倘若以萬世相傳為利,我並不介意一字國號。”
“好,好一個一字國號,若當今秦王知曉你這大逆悖論,可還會立儲為君?”
連已國盛衰都可成為兌資本金的貪天賭徒,難道真的會在意他國民眾的生死困疾?
人心可用,狡言惑蒼生,
扶蘇救下百名趙民,便會有萬言攻於邯鄲,
樹冠腐於根,良畝荒於雜,李牧擋住了秦軍,卻沒能攔得住亡趙之訊,
“父王那邊,我大逆不道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市井傳言,我扶蘇上不尊天地父母,下不敬聖人諸賢,五歲強搶民女,七歲拳毆老奴舊僕,什麼荒唐事沒做過,什麼悖逆言沒講過,也不差這麼一兩句。”
少年咂了咂嘴,素質德行這種東西,全看對手,
你敬我一分,我也可穿上一件待客衣衫,咱們拳劍相抵,輸贏全靠硬本事,生死不怨天命,也算君子之爭,
可你若是在我門庭吐痰噁心人,那可就別怪我在你宗室家祠裡耍著花的潑糞,
你要知道,患有瘋病的人需要一定刺激才會發癲,
而我扶蘇日常發癲,需要一些良藥才能鎮壓少許時間,
所以說,建議您不要用您的變態挑戰我的常態,一旦出現病態,您宗親父老會一同整理遺態。
“這便是所謂的降運謫仙?依老夫之見,分明是禍世妖孽,人人得誅,忠孝禮敬棄如敝履,仁義勇信視如棋子,秋蟬尚有一息生義,枯松仍有庇幼養山之舊恩,扶蘇,你妄為人倫,不受春夏冷暖,還不如畜生髒獸,當真可笑。”
一聲嘲諷,老將不加掩飾的謾罵蔑視,折辱至極。
扶蘇衝著玉指佝僂的徵瑟搖了搖頭,抹了把臉,大有唾面自乾的意思。
“老將軍這激將法,對扶蘇無用,我不會因為幾句辱罵,就帶著二十萬甲士拼命,五十里為限,老將軍若是有膽量出城五十里頂在秦軍帳前破口大罵,扶蘇親自奉上果子漿為老將軍潤潤喉嚨。”
五十里的距離,足矣讓秦騎切斷其退路,待李牧過足了嘴癮,他扶蘇可就過手癮了。
“您也甭想著藉由出城退敵的間隙鋪續糧道,王翦將軍部署五萬箭甲,就等著您送上門呢。”
“多說一句,將軍的最後一條糧道,也將被封死。”
趙可亡,牧軍由可勝,這句話已然呈現在了趙王案殿之上,
千夫所指,如今的趙國可無趙君,而不可無李牧。
“扶蘇有策,老將軍可願聽上一耳?”
見李牧久久未曾答言,扶蘇灌了口茶水,潤了潤喉嚨。
“呵呵,老夫且聽高見。”
李牧極力穩住心神,拳鋒緊握,滿眼怒火燎燎。
“上策,屠民,烹肉糜,以作軍糧。”
一語落地,李牧死死緊握木椅扶手,牙眥滲猩紅,
“隨後趁夜北上邯鄲,殺王奪璽,戮百官朝臣,五日為限,留有後備親隨駐軍邯鄲,供給糧運,危城可解。”
非扶蘇妄言,而若解趙毒,唯有刮骨一途。
“中策,老將軍就此退守邯鄲,把控朝局,以降秦為條件,逼迫燕,魏援趙,殊死一搏,勝少敗多,即使將軍險勝,趙除邯鄲之外,千里疆域將盡數被三國分食,趙國名存實亡,朝夕可破。”
退而求其次,割肉求生,置於刀俎之下,日夜利斧懸頸。
“下策呢?”
李牧冷笑一聲,他還真有些好奇,扶蘇為其準備一場怎樣的壯烈落幕。
“開井陘關隘,秦可安萬民,十萬趙軍困死城池,既無通天路,也無後生途。”
扶蘇絕對不會趁著萬民流離的間隙突襲入城,而是會盡顯待客之禮,大國之氣,
而在邯鄲朝臣趙王眼中,你李牧與秦軍相親相愛,開城接風掃塵,
禮尚往來,秦軍攜糧草軍資傾力供給,其樂融融,
什麼意思?要不要我將趙王璽印從邯鄲快馬呈送上來,順便寫封天下告書?
饑民?什麼饑民,再縱容下去我趙王都要成饑民了,
“將軍可有了抉擇?倘若將軍北上,就此讓出井陘,扶蘇以秦公子名號起誓,絕不戮民,且將軍若代趙王以政,我會上稟父王,繞趙而伐燕。”
扶蘇眯著桃眸,言辭蠱蠱,猶許咒令。
“可成於仁勇,切莫敗於仁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