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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藍圖再美，也需要轉化為實實在在的利益。
因此，必須設定一個明確的目標和計劃。
朱標則長舒一口氣道：“父皇，四弟所問都是關於海上的事，看來四弟確實是志在海洋，並無與姚廣孝那逆賊沆瀣一氣之意。”
朱元璋冷哼一聲：“這小子倒不先跟我商量這些事情。”
“看樣子，這小子對你這個大哥比對我親近多了，我有那麼可怕嗎？”
這樣的質問，還用回答嗎？
四弟早被你揍得心理陰影重重了啊。
相比之下，他自然會對好說話的朱桁這位大哥更為親近。
朱標無奈笑道：“兄弟和睦也是好事嘛。”
朱元璋不再理會朱棣，只是思索著說：“東瀛並不好打。”
東瀛看似孤懸海外，國力不強，但實際上真的不好對付。
明朝初建時，曾先後兩次派出使節前往東瀛要求其臣服納貢，
結果東瀛兩次拒絕朝貢，並殺害了明朝使者。
最終，大明將東瀛列為不徵之國。
為何不徵？
是因為難以征服。
浩渺的大海，就像一道天然屏障橫亙在東瀛與大明之間，當年蒙古曾兩度遠征東瀛，
一次是大軍還未抵達東瀛，就被大海中的風暴吞噬。
另一次則是剛剛登陸，立足未穩，就被嚴陣以待的東瀛軍隊逼至跳海。
攻打東瀛絕非易事。
而從陸權轉向海權，意味著大明基本國策的重大轉變。
大明疆域遼闊，牽一髮動全身。
如果沒有一套高度可行的攻伐東瀛策略，朱元璋也不會輕易改變基本國策。
“看看你大哥還能提出什麼策略，再好的國策，也要能落到實處才行。”
朱元璋低聲說著，更加專注地傾聽屋內的對話。
此時此刻，在禪房之中，
朱桁正緩緩說道：“只有深入瞭解敵人，才能百戰不殆，欲攻打東瀛，就必須先研究東瀛。”
“你對攻打東瀛有何見解？”
朱棣皺眉回應：“攻打東瀛，最關鍵的就是海戰。”
“可是我大明並不擅長海戰啊。”
確實如此！
大明雖然以水戰立國，
但水戰與海戰，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身為將領，朱棣自然不敢輕視任何一個對手，也不敢打包票說自已一定能在海戰中取勝。
然而此刻，
朱桁微微一笑，流露出欣慰的神情，點了點頭說：“不錯，沒有輕視敵國，這種態度很好。”
“不過有一點，你卻理解錯了。”
“恰恰相反，相較於東瀛，其實我們大明更擅長海戰。”
朱棣聽後頓時一頭霧水。
朱桁一語點破核心：
“海戰的核心，在於裝備，也就是海船。”
“但與你的想法恰恰相反，東瀛的海船，比起大明來說，根本不夠看！”
朱棣愣住了，困惑地問道：“他們不是海島國家嗎，怎麼會難道你去過東瀛？”
“不曾去過。”
“那你怎知人家沒有大型船隻？”朱棣皺緊眉頭，以告誡的口吻說道：
“戰場上小覷敵國，驕傲自滿，只會招致自我毀滅。”
朱桁卻是搖頭一笑：“並非我小覷東瀛，而是你，太小覷大明瞭！”
“你可知建造一艘可承載千人的海船，意味著什麼？”
面對這個問題，朱棣、姚廣孝以及禪房外的朱元璋等人，都不禁微微一愣。
朱棣疑惑地說：“不就是工匠們的事嗎？”
“豈止是工匠的事？”朱桁搖頭，徐徐說道：“你說得輕鬆，因為你一直生活在大明，對大明創造出的一些奇蹟早已習以為常。”
“殊不知這其中蘊含著何種深意。”
“首要之事，你需要釋出一道詔令，從全國各地集結萬名精通造船技藝的工匠及其眷屬，遷往京城，長期駐紮，預備打造十艘能承載千人的巨船。”
“緊隨其後，你需指令工部營造司，緊急整理歷代船舶設計圖紙，彙編成詳盡的海洋船舶總體設計方案。”
“再令四川布政司調集上萬民工，從四川深山中採伐質地堅硬、紋理清晰且耐久不開裂的千年古木。”
“命戶部迅速擬定一套高效有序的管理制度及獎懲措施。”
“並請吏部在舉國上下選拔通曉造船技術的官員，調至京師供職。”
“讓大明水師派遣上百名百戶、千戶軍官進駐船廠，提供實戰經驗以最佳化設計。”
“杭州織造局需組織上千名繡娘晝夜趕製高達幾十丈的巨大船帆。”
“同時，請直隸廬州府與安慶府供應上萬斤優質桐油用於防腐防蛀。”
“務必確保應天府龍江船廠提供足夠長的船塢作為建造場地。”
“此外，需要上千名熟練工匠擔任工頭，指揮安排主體船板拼接、梁頭固定、柱腳安裝、梁頭立定、斗拱安裝、桅杆豎立以及各部分生產和裝配工作。”
“最後，你還需尋找一片絕對安全的內海進行試航，並及時調整修復。”
“你必須依賴一個強大的中央集權政府，如同臂使指般高效的國家機器，高度紀律性的民眾，以及組織有力的基層管理團隊。”
“數不盡的具有犧牲精神和使命感計程車兵，以及十幾萬願意付出辛勞的百姓。”
“總而言之，你需要的是一個偉大的朝代與同樣偉大的人民。”
“現在，你還認為東瀛能夠打造出這樣的大船嗎？”
言罷，全場肅靜。朱棣陷入深深的震撼之中，姚廣孝亦感心頭震動。而在屋外的朱元璋，則是豪情勃發，眼中閃爍著光彩：“桁兒所言鞭辟入裡！”
“沒錯，小小東瀛怎可能具備如此國力！”經過朱桁一番剖析，他才意識到自已先前過於高估了東瀛的實力。
朱桁此刻略帶玩味地笑言：“海船堪稱這個世界上最為尖端的技術之一。” “我們對東瀛的優勢，足以實現碾壓！”
誠然，在這個時代，造船工程之複雜、耗材之巨大，無異於前世的航母製造，唯有大國方能承受得起。
儘管當前的大明科技並不顯赫，但在造船領域，已足以鉗制任何國家的發展！
按正常時間線推算，西方世界三百年後才能追趕上大明當時的造船技術水平！
朱棣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輕吐一口氣，激動地說：“兄弟此言實乃當頭棒喝，讓我醍醐灌頂。”
“是啊，我確實低估了我大明的國力！”
朱桁繼續闡述：“而如今的東瀛，也並非想象中的那麼強大。”“他們剛剛結束南北朝的戰亂，足利義滿統一東瀛不久，對各地家族勢力並無太強約束力。”
“要集中全國之力辦大事，就必須依託強有力的中央集權制度，這正是華夏王朝特有的優勢，遠非東瀛所能比擬。”
“說得對極了！”朱棣聽聞此言，更加振奮不已，彷彿已經預見到了大明艦隊兵臨東瀛，而東瀛軍隊只能望風而逃的景象。
然而，他還是努力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儘量冷靜地詢問：“大船有了，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利用。如果東瀛軍隊固守本土不出，該如何應對呢？”
長途跋涉作戰，最忌敵軍堅守不戰。大明軍隊遠道而來，補給有限，難以持久消耗。
對此，朱桁笑著反問：“你會下圍棋嗎？”
“圍棋？”朱棣一時摸不著頭腦。
“圍棋如戰場佈局，講究圍字訣。為此，我制定了八字戰略方針。”
“島鏈封鎖，徐圖滲透。”
“其中的關鍵在於‘島鏈’二字。”
說著，朱桁手指蘸茶，在桌上描繪開來：“諸位看，東瀛主要有四個島嶼，但這四個主島之外，自北向南還有許多小島，星羅棋佈。”
“你們看這些小島連起來像不像一條鎖鏈？”
朱棣和姚廣孝凝視桌上的圖案，頓時眼前一亮！
確實很像！
這四處主島宛如惡龍之軀，周邊的小島則像是龍爪延伸而出。若能佔據這些周邊小島，就如同斬斷了惡龍四爪，將它們化作困龍之鎖！
“一旦佔領這些小島，東瀛軍隊便處於大明軍隊的包圍圈中，再無生存空間！”
“他們進出本島都將受制於大明軍隊。”
“至於後半句‘徐圖滲透’……”
朱桁見他們理解了前半部分策略，接著娓娓道來：“站穩腳跟之後，便是要逐步推進。”
“如何推進？用四個字概括——遠交近攻。”
“你可以把現在的東瀛視為縮小版的華夏戰國時代，甚至比當年的戰國更為混亂。”
正當朱棣提出疑問：“但是，咱們是漢人，誰能跟咱們遠交？”時，朱元璋也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想要合縱連橫，就必須考慮到族群因素！
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一觀念已在華夏曆史上無數次得到驗證。
即使是在三國時期，曹操明明可以聯合蠻夷共同對付蜀吳，但他寧願獨自艱難對抗蜀吳，也不願與蠻夷聯手。
諸葛亮也同樣不會與南蠻合作，而是選擇先征服南蠻，使之成為自已的力量。
乃至南宋末年，哪怕宋朝積弱不堪，也很少有漢人勢力公然與蒙古人合作。
這就是族群的力量。
然而，朱桁卻說出了讓人意外的話。
“那是因為你們不夠了解東瀛人的性格，其實他們很可能巴不得與我們合作。”
朱元璋聞言愕然，禪房內的朱棣更是滿臉困惑，代他提出了疑問：“怎麼可能？我們是要去消滅他們的國家和種族，他們怎麼會跟異族合作？”
“這是由於你們對東瀛人的心理狀態缺乏瞭解。”朱桁微微搖頭，耐心解釋：“不同的人，不同的族群，其心態自然不同。”
“東瀛地域狹小，自然災害頻發，土地貧瘠；更糟糕的是，境內多丘陵，使得本就不大的國土被分割為多個區域。”
“每塊區域都有大名割據，為了爭奪領地，自古以來征戰不斷。”
“這片土地充滿動盪不安，使人極度缺乏安全感。”
“因此，東瀛人的性格變得極端化，具體表現為極端的生存主義，骨子裡深深鐫刻著求生二字。”
“為了生存，他們可以捨棄一切，可以改變一切。”
“換而言之，他們會變得極其狡猾卑劣，毫無底線。”
對於朱棣的費解，朱桁給出了深入淺出的解答。
竟然還有這樣的民族存在?
他遲疑著開口：“他們不是汲取了不少大唐的文化制度嗎?大唐可是以崇尚武勇和開明著稱。”
朱桁卻冷笑回應：“別提什麼他們接受了華夏文化的薰陶，他們遠渡重洋學習大唐文化制度，這恰恰是他們極端求生欲的顯現。”
“但不論是人還是族群，一旦走向極端，就容易扭曲變形。”
“為了活下去，活得更好，他們可以放下尊嚴，毫不猶豫地認別人為父。”
“因此，你不能用華夏人的視角去理解東瀛人。”
“對東瀛人來說，只要你能幫助他們擊敗敵人，他們不在乎你是不是漢人，只要你能帶給他們利益，並且比他們強大，他們就會心悅誠服地尊你為父。”
“然而，當你失去那種絕對的壓制力時……”
“他們也會讓你見識到何為翻臉不認人，轉瞬之間便會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