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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朱棣甚至寧願自已仍被矇在鼓裡,對黃河決堤背後的隱情一無所知。
朱元璋亦是長嘆一聲,無奈感慨:“人力有時而窮矣~ ”
帝王並非無所不能。
比如現在,明明心中有解局之法,卻無力實施,這讓朱元璋內心湧起一陣深深的無力和挫敗。
然而此刻,
朱桁見他們這般愁容滿面,罕見地寬慰道:“也不必過於悲觀。”
“我雖無能為力。”
“但有人或許可以。”
眾人聞言,均是一愣,齊齊看向朱桁:“何人?”
朱桁淡然一笑,徐徐言道:
“北元之人。”
大家瞬間愕然。
朱桁面帶微笑,慢慢解釋:
“讓北元替大明牧馬,黃河兩岸的馬場即可廢棄,黃河決堤的風險也將大大降低。”
“這可視為從側面解決黃河決堤的困境。”
朱元璋難以置信地問道:“這怎麼可能?”
“北元人又不是傻瓜。”
“此舉豈非資敵之舉?”
朱棣同樣滿臉困惑,說:“兄弟,你是不是不清楚北元那裡的狀況?”
“北元視漢人為生死仇敵,怎會聽從漢人的差遣!”
“別說現下,即便將來征服北元,只怕北元也不會心甘情願為咱們養馬。”
“不僅是我們,哪怕強如漢武帝,也無法令匈奴為其牧馬。”
此事早已在歷史中得到了印證。
儘管漢武帝多次擊敗匈奴,但漢朝始終未能使匈奴為其牧馬。
其根本原因在於,匈奴桀驁不馴。
若強迫他們淪為馬奴,一旦喘息過來,必定再次反叛,繼續侵擾華夏。
華夏大地已形成一種共識——
草原之地,難以治理!
除了元朝短暫實現過對草原的有效統治外,歷朝歷代的中原王朝都未曾能在草原建立起穩固的秩序。
即便是雄圖霸業如漢朝,也只能在草原上爭取到百年的和平局面而已。
因此,要讓草原民族為大明養馬,簡直是天方夜譚。
“怎麼就不可能呢?”
朱桁反問一句:
“古人做不到的事情,今人就一定做不到嗎?”
“倘若一直故步自封,華夏民族豈不是永遠止步不前?”
此話一出,朱元璋心頭陡然一震,驚異地瞥了朱桁一眼。
這話氣魄宏大。
今日之我,未必不如往昔之賢!
而朱棣聽到這番言論,胸中豪情頓生,猛拍桌子:“說得沒錯!”
“我大明志在超越唐宋,遠邁漢唐!”
“我們不可自我設限,漢武帝做不到的事,我們未必做不到!”
對此,朱元璋頗感滿意,微微點頭讚許:“有點志氣。”
“父親過譽了。”
“您聽聽我的想法如何?”朱元璋略顯欣慰地看著朱棣。
這孩子有這樣的志向,算是有出息了。
朱棣卻直言不諱地說:“我沒有辦法。”
“……”朱元璋。
“我乃一介武夫,哪懂什麼智謀策略!”
“那你打算如何讓北元為我們養馬?”
“雖然我沒轍,但我有志氣!”朱棣驕傲地宣稱:“有志者事竟成嘛!”
“您不是常這麼說的嗎?”
朱元璋嘴角抽搐,有種想教訓這個不靠譜兒子的衝動。
這個老四果然還是那麼靠不住!
“雖然我想不出法子,但我相信我兄弟肯定有辦法!”朱棣自信滿滿地看向朱桁:“你能提出這個策略,肯定是已經有了成熟的想法吧?”
朱桁同樣一臉黑線。
朱元璋也忍不住將目光投向朱桁,半信半疑地詢問:“你真有辦法能讓北元替我們養馬?”
他並非不信朱桁。
只是朱桁所說之事實在匪夷所思。
就算日後攻佔北元,以刀劍相逼,那些遊牧民恐怕也不會輕易為大明養馬。
連刀劍都無法辦到的事情,朱桁又能有何高招?
“確實有辦法,而且很簡單,只需四個字。”
“經濟滲透!”
說到此處,朱桁轉向朱棣,提醒道:“還記得之前我給你們講海權論時,後面還有一段沒說完嗎?”
“下半部分內容,正是關於經濟滲透,或者說經濟殖民的治理之道。”
朱棣立刻想起,當時朱桁正講述海權論,談到對殖民地的管理,突然戛然而止,讓他意猶未盡。
只因那時他忙於其他事務,未能及時追問後續內容。
“對對,還有後半段!經濟滲透還能解決養馬問題!”
朱棣頓時震驚不已,全神貫注催促朱桁繼續講解。
朱元璋也饒有興趣地望向朱桁:“老四曾在家跟我提過那海權論,我也挺感興趣的。”
“你給我詳細講講。”
朱桁對此並無意外,只是嫌棄地瞪了朱棣一眼:“你這張嘴真是守不住秘密。”
罷了,
既然已經說出,他也並不擔心朱棣洩露出去,畢竟朱伯也是自已人。於是朱桁繼續闡述:
“上次我講述了海權論的誕生背景和崛起歷程。”
“其實,那還停留在開疆拓土的階段。”
“接下來我要說的下半部分,則是在海權時代如何坐穩江山的方法。”
“其中,經濟滲透正是海權時代特有的統治與剝削手段。”
“這裡所說的經濟,並非經世濟民之意,而是指商業經營。”
說到這裡,他看向朱元璋:“也就是說,我們要運用商業手段,使北元為我們所用。”
“朱伯,您以前做過生意,瞭解北元的經濟結構嗎?”
“做生意?”
朱元璋一愣,遲疑道:“你想透過生意途徑,從北元購買戰馬?”
“恐怕行不通。”
“目前邊境雖有一些互市貿易,但僅限於生活必需品,像戰馬這樣的戰略物資,不可能進行大規模交易。”
“……這些年,朝廷一直在積極推動茶馬互市。”
“但現狀卻是……”
提及此事,朱元璋不禁搖頭嘆息。
朝廷推行互市,本欲用茶葉、鹽巴等戰略物資換取北元的戰馬。
然而北元統治中原近百年,深受漢文化影響,已非易於對付的生意物件。
他們對互市持有高度警惕,堅決不肯用戰馬交換茶葉、鹽巴。
結果茶馬互市變成了茶羊互市,大明付出大量茶葉,換來的卻是少量戰馬和眾多牛羊。
“不對,我問的是北元的經濟結構,而非單純的生意。”
朱桁緩緩搖頭,看到幾人臉上的困惑表情,索性直接給出答案:
“經濟結構,指的是一個國家生產力佈局的整體情況。”
“換句話說,就是這個國家主要依靠什麼行業來支撐生計。”
“對於北元而言,其經濟結構極為單一,幾乎完全依賴畜牧業,即飼養牛羊和馬匹。”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依靠畜牧業,北元構建了一套自給自足的經濟迴圈體系。”
“也正因為如此,北元對大明沒有絲毫的依賴性。”
“這也是歷朝歷代華夏王朝無法真正駕馭草原地區的原因所在。”
“你們找不到鉗制他們的關鍵點!”
話語落地,朱元璋豁然開朗,愣住了片刻:“我還真沒從這個角度思考過。”
這是一個全新的視角,在以往與北元打交道的過程中,他更多考慮的是政治軍事因素,忽略了這些經濟層面的問題。
朱桁的話如同當頭棒喝,讓他意識到:
唯有把握住北元的經濟命脈,使其依賴於大明,才有可能真正掌控北元!
只是具體該如何操作,抓住其經濟命脈?
他一時之間,有些茫然無措。
而朱棣則是眼前一亮,說道:“有道理!北元經濟的自給自足,正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所以問題的本質是打破他們的畜牧業,沒了牛羊,北元經濟就會崩潰,為了生存,他們自然就得聽我們的!”
“我明白了!”
“我們得想辦法摧毀他們所有的牛羊!”
“兄弟,你看我說得對不對!”
“入門了。”朱桁滿意地微笑著,經過他長久的引導,朱駟的思考方式終於有所進展。於是,他繼續耐心誘導:“再深思一下,應當如何摧毀他們所有的牛羊群?”
“這個...”朱棣緊皺眉頭,撓頭陷入沉思。
他最初的念頭是採取屠殺的方式,消滅北元的所有牛羊,這樣一來其經濟基礎自然瓦解。但他明白,朱桁所期待的答案,不會如此簡單直接。
朱桁在一旁循序漸進地啟迪:“在分析問題時,要注意採用總-分-總的思路。”
“首先從全域性把握問題,找出關鍵所在,然後將問題細化分解,最終整合為整體解決方案。”
“現在你正處於問題分解階段。”
“你可以進一步剖析一下北元的畜牧業。”
聽到這番話後,朱棣眼前一亮,連同朱元璋和朱標二人也都流露出深思的表情。他們並未急於追問朱桁答案是什麼,因為深知思路比答案本身更為重要,只有自已獨立思考得出的結論,才是真正屬於自已的財富。
在一片靜默之後,朱元璋突然開口,語氣莊重地道:“我們嘗試拆解了一下北元的畜牧業。”
“北元的畜牧業是一種粗放型模式,極其簡易。”
“基本上就是放牧與收穫兩個環節。”
“想要破壞他們的畜牧業,就要從這兩個環節入手。”
“還有其他的嗎?”朱桁反問了一句。
朱元璋面露尷尬,緩緩搖頭:“目前我只想到這些。”
“沒關係,這已經很出色了。”朱桁安慰著說,“你剛才提到的這些,實際上就是一個最基礎的產業鏈模型。”
此時,朱桁的目光落在棋盤上,再次拿起一枚棋子舉例:“比如說,這枚棋子代表你所說的放牧。”
“而這枚棋子,則象徵收穫。”
“北元完成放牧進而取得收穫,收穫後再進行新一輪的放牧。”
“這就構成了一個閉環的產業鏈,正是依靠這條產業鏈,北元實現了自給自足。”
“若要掌控北元的畜牧業,就必須掌握住北元的產業鏈。”
“比如現在...”
說著,朱桁拿起第三枚棋子,輕輕放下,微笑道:“這枚棋子,代表著消費。”
“任何產品的生產,都必須建立在有人消費的基礎上,沒有消費,生產出的產品將毫無價值。”
“試想,如果從今天開始,草原上的居民不再食用牛羊肉,而是改吃糧食會怎樣?”
聽到這裡,朱元璋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道:“這怎麼可能?”
“他們生活在草原上,不食牛羊還能吃什麼?”
朱桁卻淡然一笑,徐徐道來:“土豆。”
此言一出,朱元璋猛地抬眼,震驚地看著朱桁。而朱桁平靜的話語,在他耳邊猶如驚雷炸響:“土豆的產量遠高於牛羊的產量,且價格遠低於牛羊的價格。”
“第一年,我們以低價向北元輸送土豆,不要他們的銀兩和牛羊,只要戰馬!”
“這將造成一種局面——市場傾銷。”
“到了第二年,北元人就會面臨一個問題:為何還要飼養牛羊,為何不養馬?”
“這就是價格競爭下的市場選擇。”
“當土豆徹底取代牛羊肉,成為北元的主食之日,也就是北元畜牧業徹底消亡之時。”
“到那時,北元草原上只會剩下戰馬,而無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