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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程老太太因得知女兒女婿車禍離世，暈厥過去，人差點兒沒搶救回來。
周慈國內的舅舅也趕來，兒女日日夜夜輪流守在床前，似察覺兒女還需要她，程老太太情況漸漸好轉。
周慈趁著舅舅和小姨都不在的空檔，偷偷跪到程老太太床前。
小聲問床上昏睡的人：‘外婆，我害死了您女兒，您能原諒我嗎？’
“外婆當時聽到了，只是太傷心，自已都想不開，更不知道怎麼安慰你，所以才假裝沒醒。”
“你後來再沒說過這話，外婆知道這在你心裡打了結，很後悔當時沒起來抱住你，哪怕我們祖孫相擁著哭一場也好。”
“現在終於有機會說開，外婆從不覺得他們去世是你的錯。”
周慈不知什麼時候垂下了頭，一張臉在陰影裡，令人看不清她的情緒。
淚水滴落，一滴接一滴，砸在衣服上，發出極輕的‘啪嗒’聲。
周慈的眼淚像沒擰緊的水龍頭，水滴滴滴落下，連綿不絕。
程老太太動了動手臂，到底沒把周慈攬進懷裡，她年紀越發大陪不了阿慈太久了。
程老太太安坐在輪椅上，等著周慈的淚滴變少。
“阿慈，不是你的錯。你父親駕車速度太快，你母親沒能攔下，對方貨車司機不夠靈活機敏，這些都是造成當時車禍的理由，不管是誰的錯，都怪不到你身上。”
“可是，每次我坐在後面，即使爸爸再喜歡那輛車，他都不會開太快。”周慈頭垂的更低，原本減慢的水滴像斷線的珍珠落地。
周繼康很喜歡機場的一輛車，每次來基本都是租那一輛，只要坐上車，整個人神采飛揚，車速張狂。
程靜常常提醒他開慢點，周繼康嘴上應著，腳下的油門絲毫不見松。
當程靜提到後面周慈的時候，周繼康才會收斂一些。
這事程老太太也是知道的，程靜每每嘟囔抱怨，程老太太都會勸周繼康一番。
有些東西，像命運一早安排好的，周繼康為人溫和，唯一不聽勸的獨獨在那輛車上。
命運篩選阿慈活下來，又賦予她苦難，讓她命途多舛。
“阿慈，可你父親從沒超過限定速度，遵守了該遵守的交通規則。”
周慈似懂非懂抬起頭，淚水掛在她黏連的睫毛上。
“生死大事不由人！”
程老太太蒼老的聲音如洪鐘，敲響在周慈心中的一片死寂之上。
周慈腦海忽然浮現一張清晰的臉，和照片的模樣相同，她頓悟般讀懂了這張臉的表情，它在說：‘我也不想的，但實在撐不下去了。’
六年前跳樓那次，她只讀懂了後半句，類似‘等不及’‘撐不住’。聽了外婆的‘生死大事不由人’她突然領悟了。
真的是時候回去了。她還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那樣的事，明明一切已經好轉。
周慈低頭看著照片上的人，問：“外婆知道他現在過得怎樣嗎？”
“聽你小姨說他現在是全國十佳青年，很多女人傾慕他，事業非常成功。”
“那他開心嗎？幸福嗎？”周慈低聲問，旋即又自嘲一笑，“抱歉外婆，別把我的傻話當真。”
“阿慈愛他嗎？”程老太太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凝視著周慈。
周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柔聲道：“我想他現在正恨著我。”
“阿慈，外婆從沒見過你對哪個男人這樣無奈且溫柔。既然如此，你為什麼會願意跟宋瑾在一起？”
周慈嘴巴動了動，臉上的無奈更重了，“外婆，您早點休息，我不打擾您了。”
周慈剛走，程媛循著她留下的氣味兒走進來，坐到周慈剛坐的位置上。
“你們說了什麼？”程媛臉上隱含興味。
程老太太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這會兒不怨我心狠算計了？”
“哪能？”程媛整個人向程老太太貼過來，“我想明白了，阿慈想怎樣就怎樣，她想回去，即便被您算計的想回去，那她一定也有回去的理由，我都支援。”
“既然想明白了，不回屋睡覺，還來找我幹嘛？”
程媛嘻嘻笑道：“一來為剛才的魯莽找您道歉，您就原諒我這不懂事的孽障吧！”
“有話快說！”
程媛收起嬉皮笑臉，討好道：“二來是跟您商量，小慈總不能一個人回去，您也不放心，要不就讓我陪她一起回去？”
“要是平時我也沒什麼好阻攔的，只是這次不一樣，阿慈只適合宋瑾陪著。”程老太太神色嚴肅。
“為什麼？”程媛抬屁股懟到後面的椅子上，一臉不樂意。
視線餘光恰好看到周慈沒拿走的照片，抓到手裡，驚訝道：“你給阿慈看照片了？”
“是啊，她看了，而且很關心照片上的人，卻沒把照片拿走。”
程老太太眼色深幽，這是她想不通的。
那孩子看起來執著的很，阿慈對他也不是沒有感情，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阿慈選擇宋瑾，放棄這小子了唄！”程媛隨手把照片又丟桌子上。
程老太太輕搖頭，堅定道：“阿媛，不一定。我敢保證，有斧頭劈向這孩子，阿慈肯定會奮不顧身為他擋下，至於宋瑾，阿慈的選擇就說不準了。”
聽她說的篤定，程媛煩躁的抓頭髮，暗歎人心真複雜，連她家簡單的小阿慈在某些事上都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