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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叔侄倆不同，周慈獨自苦惱。
從她一天的表現看，不止苦惱，而是恍惚遊離。
一向嚴謹溫和的她，在解答問題中頻頻失神，有時說的話驢唇不對馬嘴，有時會愣愣反問‘What？’。
見她狀態不好，相熟的人勸她回去休息，周慈心下意識到自已的狀態不行，強打精神應對，喝了一杯又一杯冰水。
她心知昨天參加講座，就該今天趁著人們腦海中還有相關記憶時，早早解決問題，這樣更容易理解。
她狀態恢復些，支撐完一天的工作，身心已然疲憊不堪。
她扶著門換上拖鞋，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掛櫥前，萎靡的胳膊自動工作，掛上她背了很久的帆布包。
“外婆，我上去休息，晚飯不用叫我。”
周慈向樓梯走，看到依舊坐在窗前侍弄蘭花的程老太太，想扯出一抹笑，奈何太累實在扯不起嘴角。
程老太太聞聲鬆開手下的蘭花，側頭望向周慈，她渾濁的雙眼，空洞驚愕。
周慈面色像是被鬼吸去精氣神的行屍走肉，比她剛移植時的蘭花還要萎靡，不止萎靡，也脆弱。
阿慈當時執意不花家裡錢，去打工攢錢上學，夜以繼日地工作學習，都不像現在這般。
似身覆一層纖薄的碎冰，一碰就支離破碎落地，她整個人也跟著完蛋。
程老太太鼻頭微酸，面上不動聲色，笑著對周慈招手。
“阿慈，在外面遇到事情了？來外婆身邊。”
周慈站在原地定了定，走到程老太太身前：“外婆，我還好，就是有些事情碰到一起，有些應接不暇。”
“外婆的寶貝，到外婆這裡來。”程老太太和藹淺笑，朝周慈張開懷抱。
她的笑容太溫暖，周慈拒絕不了。蹲到她身前，輕輕環住她的腰。
程老太太蒼老的手，從周慈發頂輕輕撫摸到後腦，十分柔和，像是對待一件心愛的珍寶。
祖孫兩個一坐一蹲，一高一低，傍晚的霞光灑在她們的身側，兩個人都寧靜極了。
不知過了多久，周慈悠悠開口：“外婆，真的避不開，躲不掉嗎？”
想起程老太太曾說過的話，周慈聲音裡滿是迷茫，似是在問程老太太，又似問她自已，又或者不可名狀的道法自然。
手撫著周慈肩膀，程老太太道：“命運的轉角，誰和誰相遇都未可知。”
“可是外婆，我們都分開好久了，久到我已經忘記了曾經的歡喜和憂愁。”周慈揚起頭。
“傻孩子，”程老太太慈祥微笑：“有些人，從相遇的那刻就已經註定會伴隨你的一生，改變你的生活、你生命的軌跡。”
周慈似懂非懂，逃避太久，她以為她真的逃掉了。
“阿慈臉上笑容多了，真是因為你小姨常常扯你嘴角嗎？可你小時候她就這樣，為什麼你那時候不願笑。”
“外婆，我想不起來為什麼會願意笑。”周慈垂下眼眸，一滴淚滑落，“我的心好痛，我想......我想，我想！”死。
最後一個字，她終是在慈愛的程老太太面前說不出口。
周慈抬眸，水汪汪的眼睛望著程老太太：“我想我需要珍妮弗教授。”
程老太太眼含熱淚，顫抖的手輕拂周慈額頭碎髮：“孩子，別那麼想，每個人都只有一條命，外婆絕不允許你輕易放棄自已的生命。”
“外婆！”周慈歪頭，臉側挨著程老太太的腿。
“阿慈別怕，有外婆在，外婆站在你身後，想做什麼大膽去做。”
“外婆，我想回去，很想很想，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弄清楚，可我不敢，我怕他們會怨我，恨我，更怕我自已承受不住這些。”
周慈將頭深深埋程序老太太的雙腿，緊緊抱住她。
“外婆認為現在的阿慈很適合回去，積極、豁達、開朗，簡單又通透，我希望阿慈一直這樣下去，而不是偶爾想起從前，彷彿生命不能承擔。”
程老太太撫摸著周慈後背，給她全部的支援與愛。
“外婆，我可以嗎？”周慈小聲呢喃，“可是我還沒準備好，我不知道會面對一個怎樣的真相，更不知道怎麼面對怒火中燒的人們，我怕傷害到他們。”
“外婆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說的這些又是什麼意思，可外婆知道只要心寬安靜，人極少會做出後悔的抉擇，尤其是阿慈你。”
周慈仰頭難以置信：“外婆這麼相信我嗎？”
“你長到現在，外婆一直看在眼裡，聰慧，善良，沉穩安靜，現在又多了樂觀機敏，外婆覺得阿慈是這世界上頂尖優秀的孩子之一。”
周慈沒有程老太太的自信，她看著程老太太溫和的眼眸，卻也願意相信沒有過不去的坎。
周慈默了片刻，道：“外婆，我想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