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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也是一種武器。我從不在意使用武器的姿態，只在乎最後的輸贏。
——引自《聯邦鬼才五星上將·寧令姝語錄合集》
顯然，覺得情況不對勁的，不止是翠姬一個人。
紀元軒口中醞釀到一半的責令忽然卡住，目光狐疑地在翠姬和寧令姝之間來回移動。
翠姬只愣了一下，就立刻醒過神來，她用膝蓋往前，三步並做兩步地爬到紀元軒眼前。這次翠姬不敢再抱住軒王的腳，只是蜷曲手指試圖去摸男人的鞋面。
“王爺！您不要聽這小賤人狡辯啊王爺。不知道她發了什麼瘋，您看妾身的臉，被她打成這樣……”
那張腫脹似豬頭的臉，紀元軒一眼都不想多看。
不悅地皺了皺眉，紀元軒挪了挪腳，避開了翠姬的觸碰。他深深凝視著寧令姝，自見面以來第一次，真正地把她這個人看在眼裡。
“發生了什麼？”
寧令姝以手撐地，輕柔地坐起，纖細的身軀像是風中搖擺的細柳，彷彿再朝她吹一口氣，整個人就會翩然倒地。
白衣少女雙眼含淚，像一株真正的小白花那樣，天真、善良、清純、承受再多痛苦也無怨無悔地笑了起來。
“別問了，王爺，就讓所有的事情在我這裡了結吧。”
說罷，少女像是被折斷的花朵般垂下頭，用幾乎微不可查的聲音，低低地呢喃了一句：“反正……也沒人在意事情的真相。”
紀元軒皺起眉頭。
一般人可能聽不見這個音量，可他有內力在身，自然聽得見的。
寧令姝自入府以來，連他的面都沒見過幾次，當然不會知道他身負上乘武功這種事。更何況，紀元軒對寧令姝的性格並非一無所知。
說這位寧二小姐是個麵糰，都是侮辱了麵糰。
麵糰被人捏一下，可能還會輕微回彈，至於寧令姝，那可真是一點脾氣沒有，一捏一個不吭聲。
她？一個弱女子單挑三個人，還把氣焰最囂張的那個打成了豬頭？
別開玩笑了。
與其讓紀元軒相信寧令姝忽然變得力大無窮，還不如讓他相信紀氏一族的先祖今晚就會站在自己床頭。
倘若寧令姝急急想要辯解，紀元軒當然會惡意地冷笑一聲，命令她閉嘴，再玩味地欣賞一下寧令姝震驚、委屈，最後不得不把所有苦楚都強行嚥下的表情。
但眼看寧令姝就這麼認了，不知為何，紀元軒心裡忽然有些不舒服。
什麼時候，輪到她想認罪就認罪，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別開玩笑了，這裡究竟是軒王府，還是她二小姐的寧府？
叛逆之心升起，紀元軒掀起眼皮，加重語氣又問了一句：“到底怎麼回事？”
寧令姝哽咽不語，眼淚宛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從少女瓷白細膩的面孔不斷滾落。相比於翠姬的嚎啕，她連哭都哭得安靜，宛如春日裡沾了露水的一隻雪白梨花。
在寧令姝的精神海里，系統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
“宿主，您這、您這……”
系統結巴地說不出話來。
一開始，看宿主那個掄起拳頭就是乾的架勢，它都做好對方不走尋常路的心理準備。
儘管系統期間不斷重複扮演精髓，勸說寧令姝忍氣吞聲。
但那更像是學生面對沒複習到的考題，預感到自己即將不及格前，往考卷上拼命寫解、抄題幹一般的垂死掙扎。
可誰能想到呢，原來只要宿主想，她是能扮演小白花的。
不，不能說扮演。
這就是活生生的一朵小白花啊！
寧令姝在心中哼笑一聲，神情中並無驕傲之色。
“你以為呢。”
當年在聯邦軍校裡，她的偽裝課實踐，可是次次都能拿滿分。
系統有點慚愧：“我還以為您……”
“以為我放不下面子？”寧令姝替系統補完了後半句話。
“你多慮了。”寧令姝慢悠悠地回答，“眼淚也是一種武器。我從不在意使用武器的姿態，只在乎最後的輸贏。”
比如眼前這個狗男人。
今天寧令姝限於局勢，只能略施小計，以淚脫身。
待明日她拿回主動權，少說也要讓軒王爺還她兩缸眼淚，哪怕哭瞎眼睛也不許停。
軒王到時候要是有意見，可以再忍忍。
畢竟，愛能止痛。再多忍忍，寧令姝說不定就愛他了呢？
見寧令姝只是默默垂淚，不肯開口解釋，在紀元軒的背後，一個目光銳利如同鷹隼，沉默寡言的侍衛，腳尖輕輕動了動。
他開口，聲音低沉。
聽起來彷彿是不帶任何感情的催促，但放在眼下這個場面，卻更像是怕白衣少女磨滅軒王耐心的保護。
“還不快說，別讓王爺等久了。”
寧令姝當然體察到了這細微的迴護之意，當即抬起眼皮，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對方一眼。
咦，盤靚條順，長得還很養眼，有種古拙黑刀般藏鋒的美。
有意思。
這侍衛明明是在催促寧令姝，可翠姬卻搶先一步嚷嚷起來。
“王爺，您一定要相信妾身啊。妾身的臉當真是被她打的，妾身怎麼可能自己打自己呢？”
寧令姝無辜地眨著眼睛，溫吞而怯懦地小聲說道：“我也沒說不是啊。”
正相反，她一開始就坦誠交代了，翠姬是她由親手一錘一錘敲打出的參賽作品嘛。
翠姬活生生地噎了一下。
是，你沒說不是。可你說是的那個方式，怎麼聽怎麼像是在說不是！
目光一轉，翠姬雙眼一亮，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樣大叫出聲。
“王爺，您要是不信，可以看她的手。”女人捂住自己的臉嚶嚶哭泣，“您看她的手都腫了，這都是打妾身打出來的！”
寧令姝的目光，也順著落到自己的手指上。
原本如蔥白般細嫩的纖纖素手，此時新傷疊著舊傷，關節處更是紅腫破皮。其中一部分傷口，確實是在她用拳頭猛砸對方臉蛋時擦破的，但是還有另一部分傷口……
垂下眼眸，像是知道自己身後無路可退那樣，寧令姝淒涼地笑了笑。
“沒錯，這些傷絕不是凍瘡、絕不是被翠姬夫人命人碾磨踩裂的、都是我打翠姬夫人打出來的。請王爺直接治我的罪吧。”
翠姬：“……”
欲拒還迎這麼一句，你還不如直接宣稱手上是凍瘡呢！
系統終於後知後覺地察覺到那麼一丟丟不對。
“等等，宿主。比起小白花，我怎麼感覺您現在，嗯，有點茶啊。”
寧令姝理直氣壯：“小白花，就不能茶了嗎？”
“小白花當然也可以茶。難道你沒聽過茉莉花茶嗎？！”
系統：“……”
宿主說得好有道理，它被說服了！
翠姬還想再辯，紀元軒卻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再次一腳把翠姬掀開，怒喝一聲：“夠了！”
“當著本王的面，就想瞞天過海，莫非你以為本王傻嗎？”
翠姬半張著嘴，愣愣地看著軒王。
紀元軒揮了揮手：“來人啊，把這個女人……”
身邊人適時提醒：“王爺，這是翠姬夫人。”
“把翠姬帶下去，降等為通房丫鬟，禁閉三月！”
“是！”
翠姬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瞬間像是被抽去所有主心骨一樣癱軟在地上，哀聲痛哭：“不要啊王爺，求您開恩啊王爺！”
“至於寧氏……”
紀元軒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該怎麼處置寧令姝。就在他剛比出一個“罰飯”的口型時，只見眼前落花一般的白衣少女，軟軟地倒在了地上，像是花朵終於凋零。
紀元軒一愣。
不等紀元軒吩咐，在他身後，那個之前曾關心過寧令姝的侍衛就站出來，快步來到寧令姝身邊，半蹲下來按住她的手腕。
粗礪的指腹按住腕脈的一瞬間，侍衛的身影不由得一僵。
因為地上那個本應該昏倒的少女，用她柔弱無骨的纖細手指，彷彿有意，又好似無心地，輕輕在他的手掌心劃過。
太意外了，太刺激了。
就在軒王的眼皮子底下，軒王爺名正言順的王妃娘娘，以妖女般挑逗般的姿態，又以處子一樣的清純茫然，若無其事地勾了一下他的掌心。
“……”
侍衛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男人低下頭，只看見一雙濡溼顫動的漆黑睫毛，像是無辜可憐的小兔般輕輕顫動著。
不敢再看，侍衛轉開目光，起身朝著紀元軒，嗓音乾澀地彙報道：“王爺，準王妃娘娘飢餓過度，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