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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名姬妾所說的話，在場所有人幾乎都為之色變。
她在說什麼，她們自然是能聽出來的。
不就是諷刺王妃娘娘剛剛入府那會兒，不得王爺寵愛，甚至被貶到府中最破落的房子去住，一切衣食都要自已料理嗎？
然而，現在王妃娘娘已經重新搬到正院。
甚至還有人看見過，胡總管點頭哈腰，畢恭畢敬地和王妃娘娘說話。
在這種情況下，還去公然挑釁王妃娘娘，難道她是嫌命長嗎？
聽見這番近乎不恭的言辭，寧令姝並沒有像很多人想象中那樣，怫然色變。
正相反，寧令姝緩緩挑了挑眉，用一種不疾不徐的態度盯緊了對方。
但這種明明未曾發火，卻風雨欲來的壓抑感，卻更讓人心驚肉跳。
“你在府裡的稱號，是什麼？”
那個公然挑釁的姬妾頓了一下。
很快，可能是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昂著頭報上了自已的名字。
“妾身紅鸞，府裡都叫妾紅鸞夫人。”
說完以後，大概以為挑釁意味還不夠濃厚，紅鸞又補上一句。
“是紅鸞星動的紅鸞，也是在壁畫上和玉蟒成對出現的那個紅鸞。”
此言一出，正廳靠近門口的地方，甚至傳來一兩聲倒吸冷氣的聲音！
皇帝是真龍天子。
親王則穿玉蟒朝服。
紅鸞公然把自已的名字和玉蟒這種象徵並列，簡直輕狂到忘記自已是誰了！
王妃娘娘才是王爺的正妻啊。
她怎麼敢當著王妃娘娘的面說這種話。
難道是忘了碧姬和翠姬兩姐妹是怎麼倒臺的了嗎？
“紅鸞。”
寧令姝唸了一下這個名字，嘴角逐漸浮現出一絲笑意。
她真的覺得這件事有點趣味。
穿越到此地後，她最先解決的兩個小BOSS，就是翠姬和碧姬。
那兩個姐妹都是用顏色命名。
而現在，眼前的這個女人居然也是。
以後有機會，寧令姝真想請算命先生給軒王府看看風水。
是不是像這種以顏色命名的彩虹戰隊，辦起事來就會格外的囂張無腦啊？
更讓寧令姝感到有意思的，還是下面坐著的姬妾們的反應。
尤其是她重點關注的那三位，簡直稱得上各有千秋。
就拿鳶夫人來說吧。
寧令姝也是才發現，鳶夫人這人很有意思。
她雖然妝容打扮都很素淡，卻長了一張非常具有生命力的臉。
具體的體現是：鳶夫人的所有心理活動，幾乎全都寫在自已的臉上。
比如說此刻，她就左眼寫著“吃”，右眼寫著“瓜”。
要是順著她的額頭一直讀到下巴，就能順暢地讀到以下資訊：
“臥槽，紅鸞簡直不要命了，竟然敢公然挑釁王妃的威嚴！”
“真想看看王妃怎麼處理這事啊。”
“紅鸞平日裡在府中橫行霸道，也該她踢到鐵板了。”
“但我們這些小蝦米會不會被連累啊。不要啊，妾身可是老實的很啊。”
“王妃千萬別衝著我們發火。紅鸞，你真是罪孽深重啊！”
據說古藍星時代的電視機，一秒鐘的畫面要閃動二十四幀。
鳶夫人的表情變化雖然沒有這麼快，卻也無比精準地體現了她的所有心理活動。
寧令姝看得津津有味，簡直像是在看什麼愉快的動畫片，不由輕笑了一聲。
“紅鸞，我不會以你一個人的錯誤，斷定府中其他姬妾的品行。”
“不過，你公然把自已的名字和王爺並列，甚至置於王爺之前。這件事情，王爺知道嗎？”
“朝廷知道嗎？”
“天下人又知道嗎？”
當寧令姝剛問出第一個問題時，吃瓜大佬鳶夫人還慌了一下。
此時她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臥槽，王妃不會會讀心術吧。”
“知道我害怕被牽連到，就先給所有老實人人吃了顆定心丸。”
但隨著那個鏗鏘有力的三連問迴盪在空氣中，發出擲地有聲的聲響，在場所有姬妾的臉色，瞬間變得噤若寒蟬。
這三個問題問的，簡直……
太狠了！
王妃娘娘甫一出手，就準確地咬住了紅鸞的命脈。
就算王爺平日裡再寵她，什麼金銀珍寶流水似地送進她房裡，紅鸞也只是個沒有名分的後院姬妾。
既無冊封詔書，也沒有金冊寶印，更不能在逢年過節時入宮覲見。
所以，她一個小小的姬妾，憑什麼身份把自已拿來和王爺並列？
甚至還把自已的圖騰排在王爺之前？
可以說，在寧令姝問出這三個問題的瞬間，她就已經傲然統治了本世界道德和話語權的高地。
就算紅鸞受寵得火熱，在這三個問題面前，也只有落敗的份兒。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寧令姝抓住了小辮子，紅鸞的臉色變了變，卻仍強撐著嬌笑了一聲。
“姐妹之間說說話罷了，王妃忽然擺出這副嚴肅模樣，可是嚇煞妾身了。”
“剛剛是妾身失言。”
“王妃若是想治妾身的罪，便稟報王爺吧。等今兒晚上，妾身好生跟王爺賠個罪，這事就過去了。”
紅鸞這番委屈的說辭裡，口口聲聲都是賠罪，但每個字的字縫中都洋溢著炫耀。
看著吧，我有王爺的寵愛。
不比你寵愛稀薄，我今晚就能見到王爺。
而且呀，只要我賠個罪，王爺就能原諒我。
而這種事情，王妃娘娘您做得到嗎？
寧令姝不需要做到，因為寧令姝跟她根本不屬於一條賽道。
要不是寧令姝如今的精力，大部分都集中在觀察她看好的幾何組合上，像紅鸞這麼沒腦子的人，她根本容不得對方蹦躂到第二秒。
但現在嘛……
寧令姝用餘光打量著芳夫人，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頗覺有趣。
見心可沒和她說過，芳夫人原來是個強迫症啊。
是的，沒錯，強迫症。
寧令姝沒有漏看，從紅鸞站出來公然挑釁她的第一時間，芳夫人就忍不住捏緊了裙角。
芳夫人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原本柔順的裙角面料，也生生被捏出了皺褶。
但有意思的是，常人捏出的皺褶都是皺巴巴的一團。
而芳夫人捏的皺褶，上下邊緣全部對齊，整齊得簡直像一排風琴鍵！
至於她那個呼之欲出的眼神，也明顯寫滿了想要背一段律法，抨擊破壞制度之人的熱烈心情。
寧令姝一向善解人意。
既然下面坐著一個很想表現的下屬，她當然要給芳夫人這個機會。
於是，寧令姝用眼風輕飄飄地掃了紅鸞一眼。
“你觸犯的是朝廷的尊嚴，不是你說能過去就過去的。”
“你若不知道這個罪行多嚴重，不如讓其他知書達理的夫人給你講一講。”
“還有，這可不是什麼‘姐妹之間說說話’。”
寧令姝嘴角微挑，眼睛輕輕地眯了眯。
“我倒是有一位好姐姐，正在宮裡當靜妃娘娘。不知道你和我論的，是哪門子的姐妹？”
話音剛落，紅鸞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比剛剛粉刷過的牆壁還要白！
哪怕之前當面冒犯寧令姝，被寧令姝扣大帽子壓，她都沒有這麼害怕。
但一扯到寧陌桑，她是真怕啊。
寧陌桑是軒王爺的白月光，這件事情，府裡受寵些的姬妾，都隱隱有些風聞。
她得罪寧令姝可能沒事，但把自已與寧陌桑對比，紅鸞可不敢保證自已能全身而退。
只能說，紅鸞這麼想，有些防微杜漸的意識，但不多。
因為寧令姝很快就會讓她知道，得罪寧令姝不但有後果，而且還很慘痛。
能打敗傲慢和自視甚高的，不僅有遠方的白月光，還有近在咫尺的王妃娘娘。
王妃娘娘的玉指輕飄飄地一點，就落到了芳夫人的頭上。
“這個夫人看起來像個恪守規矩的。”
“既然如此，就由你來給紅鸞講講，她究竟犯了什麼錯吧。”
幾乎在被剛點到的瞬間，芳夫人“噌”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她先是規規矩矩地給寧令姝行了個禮，又把手背在身後。
不過，寧令姝還是像每個站在講臺上的班主任一樣，看清了芳夫人私底下的動作。
她竟然在摩拳擦掌啊！
還是極其規律、每次摩擦誤差絕不超過一毫米的那種真·摩拳擦掌！
而在表面上，芳夫人端著一個極其嚴肅的範兒，大聲說道。
“紅鸞夫人大錯特錯矣！”
“你身為姬妾，冒犯王妃，是其罪一。”
“你身為卑弱，把自已和王爺並列，是其罪二。”
“你未得允許，就和王妃擅稱姐妹，是其罪三。”
“三罪合併，若是按朝廷律法，應當杖五十，徙一千里，徒三年！”
不愧是從小被父親抱在膝蓋上，聽著各種判案長大的女人。
芳夫人一開口，別說判罪名了，就連後續該怎麼處置紅鸞，都料理得明明白白的了。
說到這裡，芳夫人再次屈膝，朝寧令姝行了個禮。
“王妃娘娘若是有意懲治，妾身願寫狀紙一張，當即將紅鸞夫人押送大理寺！”
好傢伙，這連出庭前準備都一手包辦了！
真就一個人幹完了律師、法官還有檢察官的活兒唄？
寧令姝瞬間對芳夫人歎為觀止，並且湧起幾分敬意。
不同於寧令姝的閒逸心情，紅鸞已經驚得面如土色，又強撐著自已站直，踉蹌著倒退一步。
她用一種看連環殺人狂魔和她的幫兇般的眼神，依次看向寧令姝和芳夫人。
在絕對的劣勢之下，紅鸞只能說出幾聲空洞無力的威脅。
“你們，你們別想嚇住我。”
“對我動用這種私刑，王爺若是知道的話，不會放過你們的！”
芳夫人凝重地搖了搖頭。
“紅鸞夫人此言差矣！”
芳夫人像是個之前就設定好的AI機器人一樣，一板一眼地說道。
“把你送到大理寺，那是公家的道義，是公刑。”
噗。
寧令姝差點被芳夫人的這副做派可愛得笑出來。
不過在面上，她仍然保持著一副佁然不動的模樣，只是懶懶地抬了抬手。
“芳夫人，你剛剛說，我若有意懲治，就把紅鸞送到大理寺。”
“除了這個方案之外，還有其他處理方法嗎？”
芳夫人依然是一板一眼地先衝寧令姝行了一禮，然後才開口。
“回王妃娘娘，有的。”
“紅鸞畢竟是內宅姬妾，按民間通識，您若不願意把她扭送至官府，用國法處置，便可用家規處置。”
“依照王府家規，紅鸞夫人犯口舌，釁尊上，又不思悔改，應該掌嘴四十下。”
“什麼？！”
這一次，寧令姝還沒開口，紅鸞就先尖叫了起來。
她震驚而警惕地舉起手來，虛虛攏住自已豔麗的臉蛋，聲音顫抖得像是尿分叉。
“你們，你們別想碰我的臉！”
芳夫人平靜而鎮定地看著她。
“當堂失儀，掌嘴五十下。”
寧令姝微微一笑，姿態雍容，看不出滿意與否的模樣。
不過，她肯定了芳夫人提出的這個新方案。
“說得很好。既然如此，就這麼辦吧。”
紅鸞幾乎是在破音尖叫了：“我看誰敢！！！”
見心當即就要挺身而出，渾身燃燒著容嬤嬤一般的氣勢，想要履行自已身為王妃心腹的使命。
但寧令姝不動聲色地抬了抬手，阻止了見心的動作。
寧令姝故作驚訝地微微睜眼。
“如此公道的判罰，你竟然不肯，難道是嫌僕婦的手辱沒了你？”
“既然如此，你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體諒。”
“那就換個府裡同為姬妾的夫人，來執掌這項刑罰吧。”
這句話剛一傳到紅鸞耳朵裡，她就覺得不對。
不知為何，一股令人膽寒的不祥預感，正像是密封器皿裡的水銀柱一樣，從她的背後攀升上來。
沒等紅鸞想清楚這股危險感的來源，就聽見寧令姝的下一個指令。
“本王妃體恤你，就從在座夫人裡選一個最嬌小力弱的來執行這道刑罰。”
紅鸞猛地抬起頭來。
等等，等一下！
在座所有姬妾裡，看起來最嬌小力弱的……
那不是那個誰嗎！！！
果不其然，下一秒鐘，寧令姝的手指精準地指向嬌夫人的方向。
嬌夫人這個姑娘，從長相上看，和她武官家出身的背景簡直看不出一點聯絡。
因為她長了一張蘿莉臉，眼睛大大的、萌萌的、水汪汪的，就連穿衣風格都是粉嫩嫩的。
但不是啊，那張臉就是用來欺騙人的啊！
紅鸞想起嬌夫人過去的豐功偉績，面孔幾乎都要扭曲成麵糰。
她只能說，嬌夫人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是個人。
她就是一頭披著人皮的水牛哇！！！
讓嬌夫人來打這五十下耳光，這和直接磨平她的臉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