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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姬一瞬間慌了神，爬過去拼命地伸長手臂，染成豔紅色的蔻丹指甲尖尖地想要抓撓芫荽的臉。
“你這丫頭胡說八道，信口雌黃！我平日裡待你不薄，最多是生氣時罵你兩句、打你兩下，你怎麼敢撒下這種彌天大謊！”
芫荽不敢還手，只能哀哀地捂著臉躲閃，胳膊上被抓出七八條血淋淋的印子。
碧姬罵過了芫荽，又轉身卷緊了身上的被子，楚楚可憐地趴在紀元軒的腳下。
“王爺明鑑，這丫頭滿嘴裡沒有一句真話，妾身實是不知道她為何要這樣汙衊於妾。”
紀元軒冷冷地看著趴在靴尖前的女人，目光裡沒有一絲溫度。
對碧姬那番蒼白無力的辯解，他是半個字都不相信。
碧姬也做了紀元軒許久的枕邊人，雙眼一對上紀元軒的神色，當即渾身一顫，渾身上下冰冷得好像石雕。
抱著最後的希望，碧姬喃喃道：“王爺，您不能因為這賤婢的一兩句話就給妾身的罪。妾身實在冤枉！”
就在這時，寧令姝開口了。
“我也覺得碧姬夫人說的對。”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驚異地看著寧令姝，不敢相信她竟然願意替碧姬說好話。
寧令姝紅唇輕勾，眼角若有若無地暼著芫荽。
或許是今晚折騰得太久，有些疲倦的緣故，寧令姝聲音裡添了幾分啞意。
“空口白話怎麼能取信於人。又不是抓到了紗帳裡藏著的姦夫，總不能憑一個婢女隨口說的戲言給人定罪吧。”
碧姬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甚至顧不得思考裡面的悖論邏輯。
“王爺您看，王妃都這麼說了，妾無辜，妾冤枉啊。”
胡總管眼神一閃，恭敬地提醒道：“王妃娘娘，若是碧姬夫人無罪，那芫荽這丫頭撒這麼大的謊，就該當場拖出去打死了。”
這話與其說是提醒，倒不如說是助攻。
胡總管是變著法子在點芫荽：你和碧姬夫人之間只能活一個，你自己看著辦吧。
芫荽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電光石火之間，寧令姝剛剛的言語從心頭劃過。
紗帳裡，藏著的，姦夫？
在頭頂高懸著死亡鍘刀的威脅下，芫荽的腦子動得前所未有的快。
此刻，她忽然想起一個細節：自己出門之前，碧姬夫人明明是躺在房間紗帳裡的，還對她下過命令。碧姬夫人的嗓子還比平時沙啞一些，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剛剛的王妃娘娘！
芫荽猛地抬起頭來，卻看見寧令姝的指間有一抹金光閃過。
那是她之前親手遞給更夫的金瓜子。
紗帳、姦夫、本該出現卻莫名消失的打更人。
寧令姝站在不遠處，垂下秋水般的翦瞳凝視芫荽。
明明是個觀音瓷像般的白玉美人，低眉斂目時的姿態也頗有慈悲儀態，但是那雙眼睛裡冷靜疏遠的洞察之意，卻生生看得芫荽打了個哆嗦。
芫荽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
她當場大叫一聲：“王爺容稟！”
“奴婢要告發碧姬夫人私通，穢亂後院，罪不容誅！”
這一聲叫喊石破天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芫荽身上。芫荽渾身打著哆嗦，卻越發地堅定了這條唯一的生路。
紀元軒冷冷逼問：“你是說，碧姬早就和王妃私通？”
“沒、沒有。”芫荽畏懼得甚至不敢看寧令姝的方向，“不關王妃娘娘的事。”
“碧姬夫人確實對王妃娘娘有些非分之想，卻一直沒有得手，只好偽裝成孝心女兒的模樣服侍王妃娘娘。”
“奴婢要告發的，是碧姬夫人和王府外院的打更人私通。”
聽到這裡，寧令姝滿意地收起指間的那枚金瓜子。
再往後的事，不用她提點敲打，就已經水到渠成、順理成章了。
碧姬恨不得用眼神咬死芫荽：“你胡說！那打更人明明是、明明是……”
明明是她找來對寧令姝用強的，怎麼一轉眼就成了她的姦夫？
紀元軒怒極反笑，咬著牙根一字一頓地問道：“怎麼，還真有個讓你念念不忘的打更人？”
碧姬張了張嘴，竟然無從解釋，只好伏地痛哭。
而芫荽的眼神卻越發堅定：“奴婢有證據！”
眾人皆驚：“什麼？”
芫荽：“那打更人，至今還在碧姬夫人的床幃間躺著酣睡呢。”
聽到這斬釘截鐵的，大家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普通吃瓜人吸氣，是驚訝於碧姬的行徑。
剛用過的藥渣還躺在帷幕之間，你就來拜訪王妃娘娘。碧姬夫人男女通吃，真是好胃口啊。
至於寧令姝吸氣……
她有些天真地偏著頭，一針見血地透過現象看本質：“那今晚，不就沒人打更了嗎？”
“……”
這個思路，不能說離奇，只能說離譜。
這麼大一個瓜擺在眼前，你卻只關心現在幾點了？
紀元軒更是連面孔都扭曲了：比起之前模稜兩可的後院起火，如今一頂板上釘釘的綠帽戴在頭上，寧令姝注意的卻是沒人打更？
唯獨胡總管豬臉一鼓，恍然大悟，自行領悟了寧令姝的言外之意。
“小的明白了，怪不得碧姬夫人能偷情成功。原來她相好的是個打更人啊。”
“這打更人早敲一些梆子，各院自然覺得到了該睡下的時候了，萬籟俱寂，再無人注意他和碧姬夫人的動靜。”
“倘若睡過頭了，他後面幾遍梆子就敲得密集一些，補救回來……”
話音未落，紀元軒已經怒喝出聲：“閉嘴！”
他都已經翠綠透頂了，你還在這兒補充更多細節呢？
沒人問你！
從今天起，紀元軒聽到的每一聲打更人的梆子，都像是後院女人們趁機紅杏出牆的衝鋒號。
一口銀牙近乎咬碎，紀元軒陰惻惻地下令：“本王要去碧姬房裡看看。”
去看什麼，自然不用多說。
從這間破屋到碧姬小院的路並不遠，不過一時三刻，一行人就已經抵達。
侍衛長江燃第一個踏進屋內，先聽到了雷鳴般的鼾聲。他二話不說，上前一把扯下碧姬床前的帷幔，露出裡面仰躺得四仰八叉的男人。
只看了一眼，江燃就回身拱手。
“稟王爺，確實是府上更夫。”
碧姬瞪大了眼睛，看著床上的男人。
她僵硬地回過頭，脖頸關節處像是生了鏽，幾乎能聽見鏽跡摩擦的嘎吱聲。
碧姬不可置信地望向寧令姝，卻只見對方眼中含笑，慢條斯理地對著自己比了個口型。
自、作、自、受。
彷彿一塊熱炭扔進冰水，刺啦一聲在水壺中炸開，碧姬聽到自己清脆的精神崩斷的聲音。
“不，妾身根本不認識他，他明明是要和王妃娘娘偷情的人！”
“寧令姝，你這賤人——！！！”
碧姬從地上爬起來，一股腦地朝寧令姝撲去。這次還不等寧令姝出手，紀元軒就先一腳把她踹翻在地。
這一腳又重又狠，碧姬在地上滾了幾圈，磕在床腳上，把床柱撞得顫了顫。
巧而又巧的是，那更夫正好在此刻醒來，迷濛地睜開眼睛。
下意識地，他叫出了醒來時看見的第一張臉的名字。
“碧姬，夫人？”
“好，真是好一對苦命鴛鴦！”
不等更夫分辨清楚當前情況，紀元軒森森冷笑，斷然下令：“堵住他的嘴，把他拖出去活活剁碎了餵狗。”
“唔唔唔！”
這更夫還沒辨清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侍衛從床上拖拽下來，一路向門口拖去。
在路過寧令姝身邊的時候，更夫看見寧令姝朝他微笑。
那一瞬間，他掙扎的幅度變得劇烈，卻不過是螳臂當車罷了。
寧令姝目光涼涼，目送更夫被一路拖遠，帶去看不見的夜色裡。
這人既然想深夜行不軌之事，落得這個下場也是活該。她早就說過，這個更夫的結局，就要看紀元軒對於綠帽的容忍程度了。
假如真讓這男人、真讓碧姬的謀算得手，難道原主的命運會比他更好嗎？
至於碧姬……
不等寧令姝提示，紀元軒冷厲的目光已經落到女人的身上。再無曾經的濃情蜜意，只有一派厭惡憎恨。
“她既然喜歡那人，本王就成人之美。”
“送她跟那人一起，做一對合葬的野鴛鴦罷。”
合葬？什麼意思？
那更夫不是要被餵狗的嘛？
難道說……？
侍衛已經朝她的方向走來，碧姬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不，王爺，求您賜我白綾，求您賜我白綾……”
“賜我白綾吧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