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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都忘記了的醒來時眼角已溼。
季齊手搭在眼皮上，只讓自己消沉了一會兒，然後一個鷂子翻身便起來了。
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看來真是睡了好久，走出房門懶洋洋的伸了個腰，聞到薄荷味的草木清香，精神不由為之一振，尋著味道找過去，發現後方的紫藤園栽了片薄荷。
季齊低下頭去聞，忽然聽藺聞仲的聲音響起，“這種是大葉薄荷，也叫魚香草，適合煮魚煮湯，可以去腥，增加清涼感。”
季齊抬起頭，笑嘻嘻的，“什麼，你要給我煮魚湯？正好肚子餓了，謝謝聞仲！”
藺聞仲偏過頭望他，似乎在思考他怎麼這麼厚臉皮，他不過是說了一句，哪裡就說要給他做了。不過他總是縱容他的，所以也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道：“摘點薄荷來，到廚房給我打下手。”
“遵命~”
季齊隨手薅了一把薄荷葉，急忙忙地跟上，藺聞仲望見原地倒伏一片的薄荷，眼角不由抽了抽，默唸了幾句平心靜氣。
廚房裡的盆子已經盛了一汪清水，裡頭有條活潑潑的鯽魚，季齊看得流口水，“原來你早就想給我做了？”
藺聞仲道：“不錯，是特意給你做的。”
又吩咐道：“把薄荷葉洗淨放在一邊。”
自己撩起袖子，綁在胳膊上，把魚殺了，剝去魚鱗，銀色的刃光在指尖遊走，魚鱗撲簌簌地像下雨一樣落下，而後加酒醃製去腥，一炷香後放油煎魚，煎至金黃，香氣都飄了出來，再加水燉。
季齊道：“不放薄荷嗎？”
“最後放。”藺聞仲的額角生出了些汗，順著緩緩流下，有點癢癢的，手沒洗淨，不想碰。
季齊便道：“我幫你擦？”
藺聞仲點了點頭，季齊便伸到他懷裡掏出了個帕子，幫他擦了下，道：“我的帕子髒了，只好用你的了。”擦完後也不把帕子還給他，很自然地塞到自己懷裡。
又順來一個，嘿嘿。
白膩膩的魚湯漸漸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季齊口水都快流下來了。他饞得要命。
藺聞仲耐著性子道：“再過一會兒就可以放薄荷了。”
季齊只好繼續等，等到藺聞仲說可以了，麻利地下了進去，湯汁滾開，泛著乳白色的浪花，中間一點翠綠，藺聞仲盛在缽裡，蓋子一蓋，收住香氣，季齊拿碗筷，兩人一道往廂房走去。
藺聞仲走在前面，季齊跟在後面，穿過廊簷，藺聞仲擺到了自己房間，裡頭原本是很簡單的佈置，被藺聞仲一弄，多了不少擺設，牆面多了泥金畫山水屏一對，楠木框，案上多了幾個瓷瓶，最裡面有一張書案，石硯、筆架、印盒、紫毫等一應俱全。整個房間的佈置頗有幾分風雅。
季齊一直覺得，藺聞仲是他見過的第一講究人，現在看到更覺如此，哪有人小住還佈置得這麼精緻的，真不嫌麻煩了。
晃了一圈，季齊才坐回位置上來喝湯。
藺聞仲已經盛好了，湯汁依舊滾著熱氣，他用勺子一面晾涼，一面道：“明日我要去趟靈坊，聽聞你們派裡的含玉長老要回來了，正好去交流交流。”
“好事啊，我們含玉長老在馴妖這方面也是很不錯的，你別找那個章斌就行了，他雖然也是個長老，但專精人事這方面，論起本事來就大大不如了。”
“我省得。”藺聞仲低頭呷了口湯，鮮嫩美味，入口還有點涼意，很不錯。
狀似不經意地問，“你明日要上哪兒去？”
季齊啃著魚頭，聞言一頓，又嗦了口，道：“劫富濟貧去。”
藺聞仲不懂，季齊微微一笑，“反正繼賢那死老頭子不讓我幹，那就大家都別幹，我是得不著妖物的了，又沒說不準我干擾，總不能我回來以後，差距大到我追都追不上吧。”
藺聞仲嘴角提起些許弧度，“你倒是聰明。”
季齊搖搖手指，“此言差矣，我是為了平衡大家。”
藺聞仲便朝他伸出手，季齊不明所以地將手攤開，然後便發現手上多了一疊符紙，仔細一看，都是些上品符紙，差點笑裂了嘴，“這怎麼好意思……”
他想收起笑意，卻怎麼也繃不住，別看只是這麼一小疊，個個都是精兵強將，到他季齊手裡，夠別人喝一壺的了。
藺聞仲淡淡地道：“你要去搗亂，我幫你一把就是了。”
季齊笑得像個偷腥的狐狸，“有沒有人說過其實你比我還像壞人？”
季齊他自認為是壞得明顯，壞得讓人生出防範，但藺聞仲的壞，卻是悄無聲息的，蔫壞蔫壞，很多人都發現不了。咳，雖然收了這麼一份大禮還說人家壞話，他也不地道就是了。
藺聞仲眼皮微微撩起，思索了一番，道：“有人說過我很護短。”
窗外淡淡花香飄來，原來是西府海棠開花了，綠鬢朱顏，豔色絕倫，只味道極淡，一不留神就消散了。
藺聞仲卻注意到了，起身去看，窗外一株海棠已經半開，藺聞仲瞧了會兒，關上窗，道：“我看你的這株海棠倒是頗有靈性。”
季齊熟練地挑出裡頭的刺，白嫩的魚肉入口即化，吃得頭也不抬，“是麼，我沒注意。”
等他吃完，招呼了一聲便出去了，也不知往哪裡去，藺聞仲也不問，等他走後，走到院中，一拂袖，將那株海棠逼得顯出形，赤裸裸地跌坐在地上，伏著身子，看起來好不可憐。
“恩公饒命，恩公饒命！”那海棠精只一味求著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