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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在那罰站，藺聞仲卻彷彿沒事人一樣，繞過他關了窗戶，細雨溼了窗欞，溼了一地，合上窗戶，那雨絲便只打在絹紙上，溼了一層又一層。
季齊回過神，看向藺聞仲，只見他面容淡淡，走動間衣袂翻飛，風姿動人，難描難述，明明總是沒什麼表情，卻彷彿陽光般和煦，像絲雨般柔和，只大了他六個月，卻有種他企及不上的沉穩氣度。
季齊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藺聞仲般，趁著他去關窗時觀察他，卻又在他回過身來時垂下眼瞼。
深吸了口氣，季齊衝著藺聞仲嘚瑟一笑，“行了，反正也被撤職了，正好我出去玩玩。”
藺聞仲面色不變，“回來吃飯嗎？”
“不了，去花樓還回來什麼，今晚不用給我留門了。”說著瀟灑一揮手，便踏出了門去。
一剎那，藺聞仲腦中冒出句，“青樓一醉，倚紅偎翠；王孫公子，宿夜不歸。”這字句記不清是哪個凡人寫的，卻很是礙眼，連帶著季齊出門時連蹦帶跳的背影也礙眼，關緊的窗戶很礙眼，外面飄著的雨絲也礙眼，藺聞仲取了酒壺來，想著這雨怎麼不下得大些，或者乾脆不要下的好，現在這樣，纏纏綿綿，飄飄忽忽，似有若無的，算怎麼回事。
季齊沒有去花樓，去了鴿樓送了封信，那裡一隻鴿子送信不貴，就是終年飄著股鳥屎味，季齊把張價值幾十萬的票券系在鴿子腿上，然後放飛。
這裡的鴿倌對他也熟得很，打了聲招呼，見他心情不大好，也沒多說。
季齊準備去血肚店晃晃，路上被人拉了下衣角，一看竟然是鄧心，這小孩估計是偷溜出來的，一臉的做賊心虛，“雞哥，聽說你不要我們了？”
季齊彈了下他的腦門，道：“誰說的，我過一陣子還要回去的。”
鄧心揉揉腦門，頓時放心了，他深吸了口氣，又拽拽季齊的衣角，道：“我餓了。”
“餓了找繼賢那個死禿子去。”話是這麼說，還是認命地把這臭小子拎上。
血肚羹說白了，就是用羊血、羊肚、羊腸製成的羊雜湯，肚是最好吃的，不油不腥，切開後用滾燙的水爆熟，然後加上各種調料，配上羊血羊腸，又鮮又有彈性，味道好極了。
今天血肚店門口掛了個幌子，寫著可憑墨印免費吃血肚，還有這等好事？
季齊跟宋哥打了招呼，找了個位置坐下，店裡僱的三子哥便過來說：“今兒個搞活動啊，退閣修士和十五以下的修士可憑墨印免費領一份血肚。”
退閣說的是紫薇靈坊裡的文心閣，一般只有像院長這種級別的才能進，然後幹個數百年就可以退閣了，每個月都能領不少靈石。
季齊尋思鄧心大概超過十六了吧，不過看著臉嫩，便給了鄧心一個眼神，鄧心會意，眨眨眼睛，道：“我是退閣修士。”
季齊咬牙，這小子聰明不了一點！
小三子便笑呵呵的，“季哥，那我先去忙了？”
季齊無力地揮揮手，問鄧心，“你滿十六啦？”
鄧心扒著手指道：“昨天剛過。”
季齊：“……”
算了，季齊看著他虎頭虎腦的，也氣不起來了。
“你是怎麼溜出來的，另外倆小子呢？”季齊一邊吃著血肚羹一邊隨意問他。
“冬陌和小汜啊，他們還有課業要做啊，我就自己來了。”鄧心吃得頭都抬不起來，嘴角糊了一層紅豔豔的辣椒油。
季齊看不過去，拿帕子給他捻了，“我記得你不是不能吃辣麼？”
“誰說的，他們那是想自己獨吞。”鄧心一口氣把湯喝完，再抬起頭的時候，嘴巴已經腫成了香腸。
季齊強迫自己移開眼睛，他怕忍不住樂出來：“這是你自己非要加辣的，可別說我沒攔著啊。”
“那當然啦，我雞哥是好人，經常帶我吃好吃的。”
“不是雞哥你這臭小子！”季齊便一把又揉亂了他的頭髮，這小鬼，別人拿點吃的就能把他騙走了。除了經常叫他雞哥外，沒什麼毛病。
吃完了東西，季齊還是把他送回去了，小孩得了他一句肯定的回答，倒也沒鬧。
然後季齊出去擺攤，這個恐怕是領不著靈石了，隨便擺擺攤糊弄糊弄得了，應不了大急，但是解點小難應該是沒問題的，要不然還真養活不起這三個小崽子，剛才他付兩個人的血肚羹差點都掏不出靈石來。
季齊一邊拿根狗尾巴草剔牙，一邊像沒骨頭似的，靠著牆邊半躺著。
“老闆，這個獸皮怎麼賣啊？”
“三十靈石。”季齊的聲音聽起來都有些發懶。
“那旁邊這塊呢？”客人又指了指旁邊那塊除了花紋有些差異，其餘一模一樣的獸皮。
“八十靈石。”
客人用狐疑的眼神看著他，“這兩塊有什麼區別嗎？”
“沒區別，你有靈石你就多給點。”
客人：“……”
過了會兒，來一個大媽，挑三揀四地翻了半天，攤子差不多都被她翻遍了，東西也被歸置得亂七八糟，季齊也不理會她，過了會兒大媽問道：“你這獸皮是不是真的，怎麼我瞅著沒有蓋印。”
蓋印就是坊內的督查司給的一個非仿品證明，因為市面上流通的物事往往真偽難辨，才有了督查司，正經的貨物都要經過督查司的檢驗，至於不正經的，自有流通的去處，像季齊現在身處的這個環翠嶺，便是凡人和修士互通有無的一個集市，以靈石來交易，也可以以物換物，當然裡頭的東西也是品質不一、真假難辨。
“要什麼蓋印啊，你問我就行。”
大媽跟看傻子似的看著他，“我就是不知道在你這買的是不是真的啊。”
季齊吐出嘴裡的草，說了句：“假的，仿的。”
大媽：“……”
季齊見等半天沒等到自己想要的人，索性站起來撐撐腿，伸了個懶腰，此時一個綠衫女孩衝著他這邊來了，被攤子上的一片五色斑斕所惑，玉手挑挑揀揀，選定了一塊灰瑪瑙，這灰瑪瑙也是從一隻妖獸身上奪下的，能用來煉器，因被妖獸血跡所汙，價值大打折扣，要不然季齊也不會拿到攤子上來賣。
“這塊灰瑪瑙怎麼個價？”
“五十。”
看她都準備掏靈石了，季齊好意勸道：“你怎麼不討價還價啊。”
綠衫姑娘驚喜又疑惑了一下，“啊？能便宜點嗎？”
季齊：“不能。”
綠衫姑娘：“……”
天漸漸黑了，那人依舊沒出現，季齊拎起包裹，往袖裡一揣，便兩手空空地回去了，今天收穫不多，只賺了五十靈石，還是年輕人的錢好賺。
回去還打了份血肚羹，準備回去給藺聞仲嚐嚐，要是他不吃，他就自己吃，饞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