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清晨，出了點太陽，不烈，暄暄的，灑在庭院中，藺聞仲搬了躺椅出來看書，院中積水已經發得乾淨，只有點小水坑，那截斷樹根叫水一泡，愈發地不可救藥，散發出腐朽的氣息。藺聞仲看了會兒，便把那書搭在身上，閉起眼睛。
一身月牙白錦袍，漆黑如墨的長髮被簡單一束，垂下的落在肩上，寬袍廣袖隨風飄動，好似雲一樣地散落在躺椅上，深邃淡漠的眸子閉上，宛若謫仙一般的氣度，卻依然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季齊踏著穩當而逍遙的步子回來了，人還未至，刺鼻的脂粉味便撲面而來。
“去哪兒了？”藺聞仲睜開眼睛，卻不急著起身，只微微揉捏著額角。
“嗨，就是左近最有名的那家春閨樓，那裡的姑娘一個賽一個的銷魂，有機會帶你去見識見識。”季齊走到他身邊，捏起他身上那本書，瞅了眼封皮，《論伏妖與馴化的關聯與難度》，不由嘖聲道，“你還看這個？這玩意我讀第一頁就困了。”
藺聞仲不答，依舊不輕不重地揉捏著，季齊把書放回去，說：“你頭痛？喝酒了？”
全然一副不知情的口吻。
“嗯……頭痛得很。”
“我來給你捏捏。”說著季齊就把手搭在他的太陽穴上，來回按摩。
藺聞仲不勝酒力，季齊以前就經常幫他這麼按。
“你昨晚是不是回來過？”遠近有鳥叫聲，外頭隱約有嘈雜聲，除此之外可稱得上安靜，在這片安靜中，藺聞仲忽然問。
季齊的心忽然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他覺得喉嚨很乾，氣氛單方面地變得懊熱緊張起來，他竭力維持鎮靜，“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清早在床上發現了你的一根腰帶。”
一瞬間，季齊只覺得右頰再次變得火辣辣的，臉灼熱地滾燙起來，比昨夜還要燙、還要熱。藺聞仲的一句話便差點剝去了他的偽裝，然而他是死都不會承認的，就算他被剝了外殼，剝得只剩一顆心，赤裸裸地擺到藺聞仲的面前，他也是絕不會承認的。
因此只默了一瞬，再次用偽裝的隨意與虛偽的笑意填滿了這空白，“你記錯了，可能是我幫你收拾的時候落下的。”
“嗯。”藺聞仲沒有再表達疑問。
季齊鬆了口氣，反正他以前喝醉了酒也總是不記得這些事。
“早知你喝了酒，我就給你帶些解酒湯了。”很好，這故事被填補得越來越真實了。
“要不我現給你做點去？”雖然還是帶著些不可名狀的心虛與討好。
藺聞仲站起身，“不用，我自己——”然後他的聲音止住了，看到季齊右頰上腫起了一小塊，不由蹙眉，“誰打的？”
季齊不以為意地道：“沒什麼，隨便磕的。”
他擺明了不願多說，這態度只會讓人以為是春閨樓的姑娘一言不合給了他一巴掌。
他笑嘻嘻的，眼底有一層青色暗影，一晚上沒睡好的樣子。
藺聞仲捏起他的下巴，將他的臉轉了一圈，發現沒有別的傷痕，在季齊抗議前鬆開了他，道：“跟我來……總得上點藥。”
季齊便老老實實跟在他後頭，看他從壁架上的一個黑木匣子裡取出一個白瓷瓶，便伸手準備接過，藺聞仲卻不給他，“坐下。”
“我自己來就可以。”
藺聞仲無聲堅持，季齊只好退了步，坐到桌子邊，將右頰伸過去。藺聞仲潔白修長的手指抹了點膏藥，細膩輕柔地抹在季齊臉上，季齊只覺得一陣陣清涼舒適，不由打了個哈欠，“好睏……”
藺聞仲手指頓了一頓，道：“昨晚過得很快活？點的誰？”
季齊半眯起眼睛，又打了個哈欠，道：“你個古板的，也想春閨樓的姑娘？你又不是我，傳出去不好聽，你要是真想，我可以給你介紹幾個好人家的。我們紫薇靈坊還是有不少好看姑娘的。”
說到最後，他愈發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眼睛都亮了起來。
“你真覺得這是好事？”藺聞仲不動聲色。
“當然，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現在還沒個道侶，這也說不過去，我給你介紹幾個，你未必真要有點什麼，可以先接觸著，有合適的再說。”
“嗒”地一聲，藺聞仲蓋上了瓷蓋，“總是說我，你又如何？”
季齊擺出一副無賴樣，“我？我都是老江湖了，你還擔心？春閨樓裡少說也有十個八個是我的紅粉知己，在外傾慕我的更是不知凡幾，只是女孩兒家臉皮薄，不好意思說，你知道的。”
季齊當然不會告訴藺聞仲他還是個雛兒，更不會說因為他名聲臭所以很少有人看在他長得不錯的份上跟他告白。他風流的方式就是在口頭上告訴別人自己很風流。不然昨天也不會被藺聞仲若有似無的一番勾引，就亂了心緒，他是平生第一次體驗那種手腳都軟綿綿的感覺，丟臉，真丟臉。
每次想起昨晚的事季齊都恨不得哐哐撞大牆，再給藺聞仲謝罪一千遍啊一千遍，以前季齊怎麼待他都可以，反正都是開玩笑，真正的褻瀆卻是萬萬不行的。
季齊躺在床上，仍舊捂著臉，臉頰紅燒一片，身體睏倦得很，精神卻很亢奮。
旁邊的花梨木几案上不知何時擺了個花盆，裡頭養了株蘭花，此刻清新淡雅的香氣傳來，有種安定心神的作用。
季齊很快就睡著了，不知為何，真的睡著了反而睡得沒那麼安穩。
做了一個夢。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