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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官方的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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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請餘鋒同志做結案報告,大家歡迎!”主持人黃局長熱情洋溢地說。

臺下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向餘鋒,掌聲遲了幾秒鐘才禮節性地響起。

臺上最中央就坐的禿頭中年男人是省公安廳副廳長。以副廳長為中心,坐滿了公檢法各級領導。餘鋒想起來了,這個禿頭男人就是曾經打算安排別人擔任刑警隊長的“某省廳領導”,因為這件事,黃局長與這位領導的關係變得微妙起來。

餘鋒站起身,拽了拽警服下襬,鄭重地端正一下頭頂的警帽,走上臺去。臺下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正仰臉望著他,紛紛投來一束束驚愕的目光。

他開始陳述:“經過縝密偵查,3•18剖屍殺人案的重大嫌疑人是——”

餘鋒停頓了一下。

臺上,黃局長屏息望著他,表情充滿著期待。

他分明覺得,這個會場還存在著另一個人,那個人也正用這種目光——這種期待的目光——熱切地看著他。在上次結案會的會場,他也感受到了這道目光,但直到現在,他感到自己才真正讀懂了目光中的涵義。他催促自己接著說下去,彷彿一猶豫就會失去內心的勇氣。

他清清嗓子,說出了標準答案:“——仇甲丁。”

臺下突然開始自發鼓掌,掌聲熱烈。

“經偵查,認定事實如下:當得知被害人褚文福擬舉報他開設賭場的犯罪事實,3月17日晚21:23分,嫌疑人仇甲丁乘車潛入野鶴島,從上山抵達唱晚亭,拐入小路,到達被害人褚文福的露營點,與被害人談判。期間嫌疑人用槍脅迫正在河邊洗臉的被害人,逼迫被害人吸入氟烷類麻醉劑,待受害人昏迷後,切開腹部,剖走肝臟,導致被害人動脈破裂失血過多死亡。殺人後,嫌疑人返回帳篷,找到受害人的手機,毀壞手機。兇手在逃離現場途中不慎丟失作案兇器……”

餘鋒指著展示臺上的一個個物證袋:“兇器、指紋、腳印、毛髮、血液、體液、面板組織、監控、手機定位……形成完整閉合的證據鏈,均指向唯一嫌疑人仇甲丁。綜上所述,本案事實清楚,動機明確,證據確實充分……

“同時查明,嫌疑人仇甲丁原名求家鼎,18歲因殺人偷渡至澳門,加入黑惡團伙並漸漸成為頭目,後改換身份回到家鄉,以合法公司為幌子,招納刑滿釋放人員,使用暴力手段脅搶奪並壟斷本市三家地下賭場。在騙取翠微村舊村改造專案後,因村民拒不接受低廉的拆遷補償,該團伙在翠微村開設賭場,引誘村民賭博並放高利貸。待村民無力還債時,該團伙再透過非法拘禁、故意傷害等暴力手段,逼迫村民簽下拆遷補償合同……

“為拯救深陷賭債深淵的村民燕陽天,被害人曾混入翠微村地下賭場偷拍取證,被當場發現並遭毆打。在嫌疑人與被害人案發當日談判時,嫌疑人殘忍殺害受害人並銷燬或丟棄肝臟,至今拒不交代肝臟下落。在押解過程中,嫌疑人曾企圖畏罪脫逃;歸案後嫌疑人裝瘋賣傻對抗警方,拒不交代犯罪事實,充分暴露其黑惡本性……

“經查明,原海岸派出所所長袁莨與嫌疑人仇甲丁長期勾結。袁莨對涉仇甲丁的案件存在有案不立、壓案不查、查案不力、降格處理等問題。袁莨多次收受鉅額賄賂,並接受由其安排的出國旅行,三年間曾赴日本共計十七次……”

餘鋒意外地瞥見臺下一個熟悉的面孔,是靜中芳,她也在臺下就坐。他放下發言稿:“我們在偵破過程中發現,案發前褚文福曾經購買過鉅額保險。這只是偶然,與這起命案沒有關係,不必過度解讀猜測。”

他似乎看到靜中芳感激地微微點著頭。他堅信,靜中芳是知道真相的人,案發當晚他們夫妻在山上見面時,文夫對羅芳說了什麼?靜中芳見到仇甲丁了嗎?這個女人為什麼就是不說實情?但是,即使她不說,餘鋒也堅信,她一定是先見到了仇下山,又見到了活生生的丈夫吧?對,那是肯定的!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自己繼續有條不紊地彙報著。從穿上警服那天開始,他的信條就是——揭露真相,伸張正義——這是他作為刑警,內心深處最頑強的驕傲!但此時此刻,真相和正義——兩者卻南轅北轍,不!不是南轅北轍,而是針鋒相對!我該怎麼辦?他暗自問自己。這一次,他唯一能做的選擇,就是撕碎信條,埋葬真相。因為,某種比真相更深沉更復雜的東西左右著他。

餘鋒丟下稿子:“最後,我想表達一點個人的意見。”

臺上的領導們臉上露出莫名其妙的驚訝表情,臺下發出一陣輕微的騷動聲。黃局長放在話筒前的雙手突然捏緊了,他身體前傾,表情陰鬱,準備阻止餘鋒說下去。臺中央的“某省廳領導”抬起右手,對黃局長做了一個嚴厲的制止手勢。

會場霎時安靜下來,每個人都緊張地傾聽著餘鋒的發言。

“從我戴上警帽的第一天起,我就對自己暗暗發誓,辦理每一件案件,都要對得起頭頂的國徽。可是,這一次,在辦案過程中,為了私人感情,我喪失了勇於堅持真相的勇氣,沒有做到秉公辦案…………”餘鋒說不下去了,他呼吸困難,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準備唱出最高音時被人捂住嘴巴的歌唱家,而捂住自己嘴巴的,就是他自己。

“我懇請組織上處分我……”

餘鋒脫下警帽,從口袋裡掏出警官證,鄭重地放到桌上。

“餘鋒同志,不要太過自責。”在餘鋒脫帽的間隙,黃局長抓住機會適時打斷了他的獨白,但表情已經從陰鬱變得泰然自若,他把臉面向省廳領導方向:“我來解釋一下,我們這次挖出的保護傘袁莨是餘鋒同志的大學同學,倆人同年一起進入我局,感情很深。警察隊伍與社會職場不同,他們共同流血流汗,共同面對匕首和槍口,親如手足並肩作戰,共擔生死相互託付,戰友情誼有時甚至超過親情,這種情誼是其他職業的人很難理解。在偵破初期,餘鋒同志在感情上無法接受大學好友蛻變,在偵辦過程中無法對案件置身事外,曾為他做過一些遮掩和辯護,這都是可以理解的。從袁莨拿黑錢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你的同學,你的戰友了,他已經蛻變到警察隊伍的對立面!所以,餘鋒同志,你一定要放下這個思想包袱。其實,正是因為餘鋒同志的提醒,我才迅速佈置了內部調查,挖出了內鬼!在認清袁莨真實面目之後,餘鋒迅速調整狀態,以煥然一新的姿態重新投入到偵破工作中,單槍匹馬抓獲了最後一個逃犯……”

黃局長適時停頓了一幾秒,待全場注意力被吸引過來後,接著說:“同志們!袁莨這個害群之馬手握人民賦予的權力,卻做著玷汙警徽的勾當!我們絕不能讓這種事再次發生!因為隊伍內部的保護傘,導致黑惡勢力猖獗,讓褚文福慘遭殺害。從某種角度講,褚文福的遇害,我們每一個在座的同志都有責任!”

黃局長音色渾厚,錚錚作響,語帶悲憤,幾近哽咽。那澎湃的氣勢震撼著每個人的內心,連臺上的“某省廳領導”也受到了感染,表情變得緩和起來。那一刻,餘鋒多希望黃局長這些慷慨激昂話是發自內心的。

“我們決定對舉報涉黑涉惡線索有功人員——褚文福同志——給予最高獎勵,一次性50萬元!”

臺下,靜中芳眼角泛起了淚花。

“命案偵破最能檢驗我們的戰鬥力。我高興地看到我們的同志成長了!”黃局長語調從悲憤悄悄轉為明亮——“尤其是餘鋒同志,多年來,他兢兢業業,衝鋒在前,兩次參與海外維和,多次在非洲身染瘧疾。甚至就在一星期前,他還在抓捕最後一名逃犯時受傷——”

餘鋒被晾在發言席上,右臂又開始隱隱作痛。那天,爛醉如泥的他如果不是朝顏……他在記者席上尋找著,新聞媒體的閃光燈不斷,自媒體都開啟了現場直播。果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朝顏高高舉著直播裝置,顯然也在盯著他,一幅生氣的樣子,做出一個誇張的口型,他認出來了,她在說:騙子!

為什麼她要這麼說?難道她也看出了什麼端倪?難道只有她才明白,此時此刻,會場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

黃局長掃了一眼表情各異的面孔:“這樣有情有義的好同志,我們不但不能處罰,還要壓擔子!我現在鄭重宣佈,已報市委同意,餘鋒同志擬提名為副局長人選,兼任我局新聞發言人,大家鼓掌祝賀!”

黃局長字字如釘,硬生生把波詭雲譎的會議氣氛給掰過來,扳回到浩然正氣的正軌上來,臺下聽眾從會議之初的期待,轉為愕然,再轉為由衷的感動。颱風般的掌聲順理成章地充滿整個會場。

“不!我懇請組織……”這句話就像是雨滴落在棉絮上那般,軟弱無力地懸在半空中,無人理睬。

他碰碰話筒,發現發言席話筒線路已被切斷。

會議結束,通報會沒有設提問環節,但是記者仍然自發圍住新任的新聞發言人。

“仇甲丁可是出版過詩集的文化人,你確定今天公佈的就是唯一的真相嗎?”一名記者晃動著手中的一本書,另一隻手把話筒伸到他的嘴邊。

真相?真相?餘鋒艱難地自語。

“真相,並不是真理。”

記者們面面相覷。

他撥開人群,擺脫記者的糾纏,逃跑般地匆匆離去。那種心情就像長期住院的病患,終於能夠走出病房。

在停車場,楊媛和裴勇男追了上來。

“祝賀領導!”

“祝福你們。”餘鋒問裴勇男,“……腳踝好了吧?”

“好多了!”裴勇男憨厚地撓撓頭,突然驚訝地問,“咦——你怎麼知道?”

“那晚不是被椅子絆倒了嗎?”

“哦!是哪個晚上?”

楊媛像見鬼了似的盯著餘鋒看了一眼,臉頰一眨眼漲得通紅,狠狠踩了裴勇男一腳。裴勇男沒出息地踮著腳叫著:“哎呦,哎呦,又受傷了!”

“頭兒,跟您共事可真夠恐怖,總感覺自己是透明的。”楊媛抿嘴苦笑,“頭兒,您是怎麼看出來的?”

“很簡單啊,法醫、痕檢不分家唄。”餘鋒開著玩笑,“等著吃你們的喜糖吶!”餘鋒轉向楊媛,“結案報告沒有把強姦案算上,你應該有點失望吧?”

“這更好,還保護了可憐女孩的聲譽,反正那傢伙肯定是死刑了。”

“以後,你們就要跟著新領導辦案了,提醒你們注意一件事——”餘鋒告誡道:“以前我經常告訴你們,只要固定證物,去解剖屍體,檢測指紋,提取腳印,化驗血液,比對DNA,就一定會找到真相……”

“對啊!不然怎麼破案?”

“現在,我想告訴你們的是,這個方法也許——”餘鋒腦海裡似乎有千言萬語,但是卻不知從何說起,“……也許並不可靠。”

“啊?!”

“再次祝福你們!另外,”他開啟車門上車,“愛情,無論什麼形式的愛情,都應該意味著奉獻。”

兩個人莫名其妙地對視一眼,點點頭。

“隊長!”楊媛戀戀不捨地叫道。

“是印表機沒墨了,還是桶裝水沒……”餘鋒踩下剎車,看著楊媛:“我現在分管機關後勤,你們還不知道嗎?”

“哦……您分管什麼都是我們的頭兒。”楊媛吐吐舌頭。

“給冒牌詩人戴上手銬,感覺不錯吧?”

“可是你卻不是這樣。隊長,往常破案後,都是您最開心的時候,可是,這次為什麼……,難道你還是懷疑是燕美綢?”

破這個案子,就像一腳軟弱無力的點球踢進了無人看守的球門,有什麼可值得歡呼的?餘鋒沉默不語,楊媛不是可以傾訴的物件。不,別傻了。案件已被視為“結案”,檢察機關已經提前介入,就憑那些所謂的心理證據,說出來也只是自找麻煩。

“袁莨沒有仇甲丁合謀殺害褚文福。拜託你一件事:那個郭阿平可以作證,袁莨曾經勸阻仇甲丁殺人,你去幫忙弄份口供來。”

“那個人就是罪有應得。”楊媛不解地問,“我不明白,您為什麼還要幫他?”

“很多事,不是你想象。”

“我知道,我還是小姑娘。”楊媛不無憤懣地說。

“去幫幫袁莨吧!作為回報,接管後勤以後,我做的第一件事,”餘鋒發動車子,微笑著眨眨眼,“就是大力推進無煙機關……”

像被煙霧刺激到了似的,楊媛忽然揉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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