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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不大的病房裡有著不同尋常的熱鬧。
“小夥子，你就跟我們說說吧，是怎麼獲得了捐款的？”
“那個來看你媽媽的女孩跟你是什麼關係啊？”
“呦，那看著可真是有錢人，你們千萬別被捉弄了，這可不是一筆小錢……”
沈嘉言一把扯上了床簾，把那些不懷好意的視線擋在外面。
沈母一如他離開之前那樣躺在病床上，一雙深陷在眼眶裡的眼睛盈滿淚水。
她衝著沈嘉言招手，冰涼粗糙的指腹撫過孩子立體的眉骨，那裡不知怎麼受的傷，有些腫了。
沈嘉言從小就是個孝順聽話的孩子，別的小男孩都撒潑打滾的時候，他還是懂事得很。
她從來沒有動手打過他。
“嘉言，媽命大，沒那麼容易死。”
她眨眨眼睛，淚水就沾溼了睫毛。
“以後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好好睡一覺。你看你，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去了！”說著，她破涕而笑。
沈嘉言仍覺得這一切跟做夢一樣。
他或許在夢裡幻想過，有一天能夠中彩票一樣得到一筆錢，讓他能夠支撐起家庭，讓他能夠守護母親的生命。
但他也從沒敢想過會有一個陌生人從天而降捐了那麼多錢。
沈嘉言緊緊握住媽媽的手：“媽，你一直都福大命大啊。”
“她……我是說捐款的那個人，她提了什麼條件？”
沈母一愣，什麼條件不條件的，她根本沒有聽說過。
她緊張地撐住床，試圖坐起來，“什麼？捐款是有條件的嗎？你趕緊咳咳咳、趕緊跟我說清楚。”
“你可別幹什麼蠢事！”
沈嘉言忙給人按住：“起來幹什麼，好好坐著就行了。”
他垂下眼，“我只是問問。”
沈嘉言的視線從放在腳邊的一箱牛奶上掃過，回憶起他從沈母那裡問到的經過，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
“她真的沒有說什麼？對捐款沒有任何要求？”
沈母滿臉感動：“嘉言，顧小姐真是一個好心人，咱們要懂得感恩。就算別人沒提什麼要求，那我們心裡也不能忘了人家！你也就更不要把她想得太壞了。”
“再說了，人家就算有要求也是應該的，不能貪得無厭。”
沈嘉言的眼前瞬間就劃過了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白色卡片，嘴角勾出一個看起來溫柔至極的笑容。
原來如此，只是又一種高階些的手段罷了。
再結合那位一面之緣的顧小姐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番演技低劣的表演，只怕是早就做好了非要惹上他的計劃！
否則怎麼能剛剛好在那時候出現，偏偏在他這裡碰瓷，然後又趁他不在就捐款。
哪裡是善良？
只怕是心機比那些女人還重！
沈嘉言噌地站起來，“媽，你說得對，我這就去醫生那裡問問，好感謝人家。”
“你先好好休息。”
他臉上笑得越發溫柔，心裡就越是冷冰冰一片。
沈嘉言一路笑著走向辦公室，直把路過時碰到的女人們都笑得春心蕩漾。
他剛走近，就在門口攔下了王醫生。
“王醫生，你幫我媽媽忙上忙下真是辛苦了。”
王醫生今天心情跌宕起伏，滿腔感慨還沒處訴說，“瞧你說的，我是醫生，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既然沈嘉言都來了，他倒是不吝嗇於跟病人家屬分享分享。
“小沈啊，不是我說，你今天可真是行大運了！像顧小姐這樣的資本，一旦答應捐助你們，你媽媽手術要花的錢就不算什麼問題。”
“以後啊，你就不用……”
“王醫生！”沈嘉言嘆口氣，“她有什麼要求可以直接告訴我了。”
沈嘉言伸出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直接把她的聯絡方式給我就行，我拎得清自己幾斤幾兩，沒打算反抗什麼。”
他沒有打算要拒絕。
他怎麼忍心告訴一個受盡折磨的病人這麼殘酷的事實呢？
如果拒絕，這筆錢必然成為一句空話，到頭來絕望後獲得了希望的人，又要失望了。
而這個人還是他的媽媽。
“給我吧。”沈嘉言笑著說。
王醫生肯定地點點頭，拍了拍沈嘉言的肩膀，顯然對他的行為十分滿意。
他轉頭快步走進辦公室裡，拉開桌子抽屜，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牛皮紙信封。
王醫生欣喜地說：“沒想到你雖然很年輕，但是這麼會做人。你能懂得感恩就好！”
他把信封遞過來，“看來顧小姐還是挺了解你的，她給我留下這個信封的時候還說如果你不問，就不給你。我差點以為這個信封永遠都送不出去了！”
沈嘉言接過信封，那信封不過巴掌大，輕飄飄的，幾乎沒有什麼重量。
但沈嘉言剛拿到手上時卻差點接不住。
他一想到開啟之後會看到的那些話和那串電話號碼，就想要把這封信扔進垃圾桶裡，不，要撕成碎片衝進下水道里才行。
但他只是笑著接過來了。
“你看看吧，我先走了。”王醫生拍拍身上的白大褂離開，他還要找下一個聽眾聆聽他今天的絕妙故事去。
沈嘉言就在辦公室門口的休息椅上坐下來。
這個位置，正是他昨晚從辦公室出來後坐下的那個位置。
那時候他抱著自己的頭偷偷哭了，被手掌擋住的眼睛又溼又燙，順著眼睛流下來的悲傷滋味並不好，還不如幾滴血的鹹腥。
而此時他再次坐在這裡，面對著截然不同的心情。
沈嘉言盯著手中的信封看了好久，終於是拆開來。
信封裡裝的不是白色的卡片，而是一張某種疾病的檢測單，上面有著沈嘉言覺得非常熟悉的一些檢查資料。
翻過來是乾淨的白紙，上面寫著幾排字。
“聽說你在最好的醫學院讀書？那就別再受傷了，保護好你的手。”
“如果我能幫助你治好你媽媽的病，那你能不能也幫助我呢？”
“當我自己生病之後我才發現，生病的感覺原來比別人看見的更難受。”
“我要你好好學習！”
“希望有一天，你會是最好的醫生！”
沈嘉言錯愕地把這張紙翻來翻去看了好幾次，從第一個字到最後一個字。
上面沒有任何電話號碼。
甚至沒有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