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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星宿革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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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劃過江波殿,天空也不見一絲晴朗,遮在北冕城堡上空的雲讓所有人心情也都陰沉著,天樞門前的九龍吞吐著水霧,精神已不似辛彥之剛來江波殿那一日,水花也無精打采地落在水池中央,泛起一絲漣漪,隨意劃了兩圈後便消失不見了。愁雲慘淡的江波殿此時靜悄悄一片。

“人必須救出。”過了半晌,響起緣遙的聲音,江波殿內已經因為如何營救太傅星宿沉默了半個時辰。

“殿下。”辛彥之輕輕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緣遙命他去會元殿為星宿求情,只對他說了五個字“人必須救出。”這五個字的份量總見有多重,重到緣遙此刻連一句話都不肯說。言下之意是,方法你自已想,目的只有一個,救人。

為星宿求情,辛彥之是不情願的,他至今還對鈴兒成為王妃一事耿耿於懷,若不是星宿,鈴兒此時不用在這宮中擔驚受怕,此時還要擔著掉腦袋的風險。辛彥之以為自已聽錯了,他再次看著緣遙的眼睛,緣遙的眼神告訴他,對星宿,他不允許有任何差錯。辛彥之能懂緣遙對星宿的感情,星宿屢次出入江波殿,幾乎履行了為人父的職責。星宿和他手上的天宿廳主宰著北冕國民眾的思想,要想順利走上太子之位,星宿是必須要留下的。

辛彥之跪在會元殿再三央求君王複利,君王複利才沒有將星宿移交廷尉司。他來為星宿求情,全都是看在龍龜玉石的份上,只是這麼久,江波殿丟掉的龍龜玉石還沒有訊息。

“下臣謝過殿下。”星宿向辛彥之行禮。

“太傅言重,今日之事,因緣遙起,怎敢當卜正的謝意?”辛彥之言不由衷。

“殿下,如若下臣這次沒有算錯,呂家很快會回京,”星宿看向辛彥之,佈滿皺紋的臉上既有提醒也有擔憂。

辛彥之警惕地看了一眼星宿。這幾個月的時間,他經常與太傅星宿打交道,星宿一向沒有廢話。星宿的提醒是何意?辛彥之在心底想著,江波殿與呂明仕有何過節?至多,他是八王子一派的人,噢,不對,呂家當初被流放是因鈴兒,星宿是在告訴他,鈴兒被廢與呂家有關嗎?

“太傅有話旦說無妨。”辛彥之還是不懂星宿的提醒,他記起來了,上一次他去天宿廳,星宿也說過同樣的話,他只好擺出緣遙王子的架子,用反問的方式問星宿。

“無大事,殿下該警醒,五年前呂鄧聯姻,鄧家悔毀,全府流放,而今,殿下一意孤行,國婚已成卻不行同房之禮,才有了今日種種。”星宿想提醒緣遙,防呂繼才,但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引出五年前鄧府被流放一事。

“辛勖被貶,本王亦心痛。”在一個知道實情的人面前裝出一副痛徹心扉的表情,辛彥之可以裝,卻總感覺不好拿捏,就像星宿已經拆穿了他,他還硬要遮著。辛彥之也理解不了星宿潛藏在下面的深義,他只看到了表層,結局是相似的,如今的結果是,辛勖貶至京外,辛彥之在心底慶幸,還好,辛勖不是鈴兒的父親。

“殿下應該憂心的是即將回京之人。”大庭廣眾之下,星宿配合著辛彥之的身份,依舊喚他“殿下”,正因為他知道了辛彥之的身份,二人的對話也變得簡單了,他的提醒也簡單粗暴,辛彥之與他一樣,都知道辛洛並非辛勖之女,虛情假意的憂心就免了,他應該直面的是眼下的危機,如很快會回京的呂家。用辛彥之來傳達他的話,比他親自說與緣遙,要更有信服力。

“本王明白了。”辛彥之懂了,星宿是讓緣遙防呂家,可為什麼防,辛彥之依舊沒有明白。“呂家就算被赦免回京,雖然有貴族的身份,卻沒了權勢,卜正神情為何如此凝重?”辛彥之趕著回江波殿,神情中已經有些不耐煩,他在心底罵星宿,眼前就這麼幾個人,能不能一句話把事情說明白走人,第一次碰到比他還能裝的人,這王宮之中,真是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殿下記住了便好。”神職人員的開場白和結束語都一樣,“如此便好”、“下臣已盡力,人在做,天在看”,來來回回總是這麼幾句,星宿也用一貫的話術打發了辛彥之。

辛彥之回到江波殿時,重複了一遍星宿的話給緣遙,緣遙一句“知道了”,又把他打發了。緣遙沒有辛彥之那麼多疑問,他只知道,呂繼才該防,畢竟,當初流放有一部分責任在王妃辛洛身上。

辛彥之坐在內殿裡,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靜,他撫了撫胸口,讓自已鎮靜下來。南恩大師去了會元殿,所議之事一定鈴兒有關。辛彥之知道,君王複利要著手處理鈴兒的事了。這個時間,要麼帶鈴兒離開,要麼就是守住鈴兒的位置,才能留住性命。他看了看坐在旁邊的緣遙,從緣遙的臉色上,也看不出情緒的波動。

“殿下,眼下所有事對江波殿都是不利的,殿下需要一個自已人,如今太傅已無實權,朝中太師一人獨大,太保庾紹亮是個軟柿子,五官都敢捏,小人認為,殿下可將太保換成蕭景將軍。”辛彥之想到集權,無論是作為緣遙的影子,還是緣遙,都需要一個自已人,而舅父蕭景無疑是最佳人選,蕭景不營私、不結黨,身家清白,這是他能拿下太保之位的先決條件,也是可以抗衡桓楊和王衍之流的人。蕭景成為太保,受益最多的便是辛彥之,緣遙與蕭景是親舅侄的血緣關係,兩人卻生分又疏遠,這樣的人,很難識破他的身份,是最安全的。

這個問題,緣遙方才站在殿外也想過,星宿被禁足天宿廳,相當於已經拿掉了他的太傅之位,江波殿失掉天宿廳已成定局。很多時侯,人的慾望是因預言而坐實的,如緣遙,他一出生就被天宿廳預言“紫微坐命”,被群臣前擁後繼喚著,時間一長,他意識裡也接受了。星宿被削權,倒下的是天宿廳和天宿廳所代表的權威預言。現在,他急需有人來補星宿身後的空缺,能在朝堂壓下辛洛這件事的人。

“可有方法?”緣遙終於開口,他平靜地問了一句。

“庾紹亮接任太保之前,一直任五官司士之職,掌糾察百官,卻自私膽小,不敢諫言,民間年年饑荒,食不果腹,為官之道,豈能置民眾於生死不顧?久而久之,百姓對朝廷信念既失,疑竇即生,很難再盡忠竭力,也難有忠誠度。”緣遙輕輕的一句話讓辛彥之看到了希望,為江波殿集權的希望,若是緣遙不想這麼做,他就不會問出這句話。

失了星宿,辛彥之將目光放到同為三公的太保一職,這一次,辛彥之準備了方案。辛彥之一開始的想法很簡單,需要一個人抗衡桓楊,再從中周旋,打消君王複利對王妃辛洛的疑慮。他從北冕國的百姓說起,百姓便是北冕國的未來。這就逼著君王複利必須選擇一個有威望的人坐到這個位置上,朝堂之上,在百姓中,最有威望的兩個人,一個是鄧榮,一個是蕭景,鄧榮已任六卿,五年前,君王複利也同樣用逆謀的罪名將鄧榮從太保的位子上拉下來,此時再怎麼沒有人用,他也不可能將鄧榮扶上去,唯一的人選就是蕭景。

“別說這些沒用的,本王要方法。”男人之間處理事情,一向利索乾淨。

辛彥之故意拉長篇幅,請君入甕。

“殿下讓小人出宮去說服太宗大人,只要太宗大人支援蕭將軍,太保之位就非蕭將軍莫屬。”

“你帶謝衝去。”緣遙沒有更好的方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若是他舅父成為太保,好歹是站在他這邊,多少能幫上忙。

辛彥之帶著謝衝去了鄧榮府上,辛彥之先找了鄧漢炎單獨聊,他知道,這件事只要把鈴兒說上去,鄧漢炎就一定會考慮。

“鄧將軍,今日來鄧府,本王不拐彎抹角,就直說了,本王希望鄧將軍和太宗大人助一臂之力,將太保換為右衛軍蕭將軍。”

“殿下。”鄧漢炎看著辛彥之,這也夠直接的,把三公之一的太保換成自已的舅父,目的不言而喻,可鄧家有什麼理由跟嫡王子同流合汙呢。

“鄧將軍快快請起。”辛彥之趕緊上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鄧漢炎,抓住鄧漢炎手的一瞬間,他把一張紙條塞到了鄧漢炎手心裡,鄧漢炎愣了一下。

“如今太傅已無實權,辛洛王妃深受謠傳困擾,再無有份量之人站出來為室女殿說話,辛洛王妃的處境可想而知,本王想救王妃,鄧將軍之前答應過本王,會護辛洛王妃周全,現在是鄧將軍兌現承諾的時候了。”不等鄧漢炎開口問,辛彥之已經解決了他心底的疑問。

“末將定當在所不惜。”鄧漢炎趕緊依禮回答,他臉部表情到位,誠惶誠恐地表現著對王族的敬畏之意。

鄧榮來到正屋時,辛彥之把想對鄧漢炎說的話已經說完了。見到鄧榮,他反而絕口不提讓蕭景成為太保一事。

“在朝堂上,太宗大人雖與本王有分歧,本王有幸,能得到太宗大人支援,本王定當勤於政務,向先王學習。”辛彥之說些體面的話。

“下臣惶恐,大殿下長而敦敏,年方十六便帶兵出征西夷,修德振兵,修身而天下服,一定能夠股肱北冕國。”王族的真心,大都是逢場作戲的,作為臣子,面子上的話還是要說的。

辛彥之前腳離開鄧府,鄧漢炎後腳就來到了堂屋,他父親鄧榮坐在裡面,父子二人討論起了朝堂之事。

“庾紹亮在其位不謀其政,是個善於逢迎又庸碌無能之人。”鄧榮對庾紹亮不喜不厭,庾紹亮在司士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無大的升遷,他缺乏骨氣,遇事左顧右盼,沒有決心和魄力。“但他懂得為臣之道,大王沒有改造國家的宏願,他承繼君王宗旨,行事也願用折衷共濟的原則,維持在官位時的穩定。”

文官與武官有著背道而馳的朝堂理念,文官在政事上,與君主一樣,注重體制的安定,而不計較對一人一事的絕對公允。犧牲少數人,正是維持大局的辦法,這恰恰是作為武官的鄧榮所看不慣的。打動鄧榮的是蕭景的名字,無論從氣度還是智慧上,蕭景都高於庾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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